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石可望转过身，看着闯入后排空间的何棠。
“……”
半笑不笑地出声，“何医师，你还真是，就这么喜欢后排吗？”平淡的语调，何棠听出了他的不开心。
从他手中接过纸巾，擦拭湿答答外套，“后排更宽，方便我擦衣服，我这是为你的车考虑。”无意安慰他，可听完石可望的心情还是一点点开朗起来。
雨大了许多，雨水稀里哗啦地沿着车窗倾泻，温暖的车子内何棠咬着唇，坐立不安。
偷偷抬眼，通过后视镜，借外界模糊的路灯瞟瞟前排晦暗中的石可望。
车内的氛围怪异极了，升腾的热气好像要把人烤熟。
“我……”
“你……”
同时开口。
“你先。”
“你先。”
“……”
何棠的视线被石可望抓了个正着。
隆隆的暖气从出风口源源不断冒出，在安静里音量轰鸣，何棠靠上椅背，望向窗外的雨。
笔直的雨一束束跃入地面，光下阴影内黑漆漆的草丛。
忽然，她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凝起注意力，聚精会神盯着那矮灌木丛中狭窄的间隙。
雨越下越大，任凭它冲刷如同一座小屋的车子。
石可望也看到了。
草丛间隙里钻出个小脑袋，虎头虎脑的一个小家伙，被雨水浇透，正无助又顽强地向这个世界求救。
何棠在看清的刹那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石可望迅速抄起伞，紧随其后。
小家伙已经冷得瑟瑟发抖，叫声却嘹亮得很。
“喵。喵。喵……”
从细枝干横冲直撞的灌木里小心翼翼地解脱它挣扎时被草茎缠住的脚，何棠捧住它。石可望打着伞，安静蹲在她身旁，同样忧心地瞧着小猫。
“我先带咪咪去车上回回暖，辛苦你在四周再，还有没有其他小猫？”话音刚落，何棠遮掩着脑袋，护住小猫，没管他想商量的手，一股劲奔出。
石可望无奈一笑，被迫接受何棠的安排。
本来他是想让她把伞带走。
半晌。
石可望回到车上，看着后排浅浅回温了些的小猫正扒在何棠暖暖的手臂上，小嘴无意识做着吮吸的动作。小家伙还没有睁眼。
“还有么？”一见他回来，何棠立刻焦急地问。
石可望默默摇了摇头。
“这么冷的大晚上。”忧心不减反增，“总感觉不止一只。”
石可望宽慰她，“没准这是哪个窝里自己偷跑出来的。”启动车子，“何棠你看看，离这最近的宠物医院路线？”分散她注意力。
“好。”
－
灯火通明的医院，医生走出，告知，“小猫没事，就是饿急了。”
“另外，小猫才出生几天，就不在母亲身边的话会比较棘手。你们有照顾幼猫的经验吗？”
何棠和石可望面面相觑，脑海里同时浮现出缪缪这个“逆女”，从宠物店里接走她时早已有几个月大。
老实地回答：“没有。”
“没有经验的话，我的建议是把猫放在医院里照顾，等它能尝试断奶再带走。可以考虑一下，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小猫和环境。”
保温箱里的小猫安安静静地趴着，舒适酣睡，石可望伸出手指隔着壁点点它，“都怪你，破坏了你爸爸妈妈的约会。”
何棠听着，没说话，就像没听清石可望话里的暗示。
出来后，两人付了未来三周照看小猫的生活费。
“可是又拥有了一只小猫。”医院门口，何棠忽然说道，有点像在回答方才石可望的话。
“走吧。”石可望撑好伞，朝何棠真挚伸手，“我小女儿的妈妈。”补充道。
咯噔。
听到他暗戳戳，别有意思的补充话，何棠下意识想抽回放在石可望温暖掌心的手，可男人就像精准预判到她会挣脱似的，瞬间加大力道，紧握住何棠的手。
石可望对她狡黠一笑，改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一下一下晃着，“怎么？这么大的雨，还想跑？”
“去哪啊？”
滂沱的大雨下一张伞面缓缓闯入，刚刚石可望阻止了想去车上的何棠。
“导航过来的时候，看到这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去走走，弥补弥补我那逝去的约会。”
“约会？”何棠终于想起来质疑他。
“快走快走，等下就变红灯了……”石可望躲闪，顾左右而言他。
……
雨势实在有些大，从四面八方袭入伞下，没过多久，石可望靠外边的衣服就湿了一片，正好他们走到了公园檐廊中，何棠提议，驻足避会雨。
石可望恋恋不舍地抓着她的手，顺势而问。
“你今天为什么没理我？”
何棠佯装远眺夜幕下雨景，努力不去在意身旁石可望，与他松开手后掌心受风，暖意一点点散去。
“好了好了，我不问这个了。”他欺身环住她，脑袋搁置在何棠肩膀，两只手一手一只，握住她微凉的手。
亲昵无间的姿势，安心地抱住何棠，醉入朝思暮想的温柔乡。
不重要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她此刻在这，他不想把这来之不易的事弄糟。
趁着雨小了点，两人牵着手慢慢地沿公园绿道走了一会。
深夜，又是雨天，原本热闹的公园看不见什么人踪，只有他们相偎着从头走到尾，兜了一圈，回到起点。
“很晚了，回去吧，明早还得上班。”何棠说。
无从拒绝的理由，意犹未尽的石可望只能同意，一路磨磨蹭蹭地回到车内，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家。
仿佛老天爷听到了他内心的拜托，完完全全绕了何棠家楼下一圈都没有发现空位停车，只能停在对面的停车场里，再下车一起走回家。
雨又变回了何棠下楼寻他时的大小，密密麻麻的细丝在光中轻盈飞舞。
“何棠。”石可望忽然叫住她，“看。”
不明所以地跟随他的视线，抬头往上仰，看着他的指尖稳稳地指向自己家的窗户。
通亮。
石可望得意地轻轻笑出一声，“原来见我就这么着急呀，连灯都忘关了。”
窘迫极了。无言以对。
到了楼道里，石可望拉住何棠不让她走，掰正她的身体面朝自己，情不自禁地低头，拉丝般贴近何棠的额头，呼吸交缠，抬眼便能无比清晰地看清对方眼底的情绪，无所遁形。
灯光照得石可望的眼眸亮亮的，何棠敛起了呼吸，感受到脸颊的升温，慌忙说：“我要走了。”
石可望牢牢环住了她的腰，不松开。
周围静悄悄的，楼道的感应灯呆呆笨笨的以为没人，自顾自熄灭。
仿佛瞬间被投入黑箱里，何棠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地视物不明，只听见石可望用气音俯在她耳畔说了句悄悄话，“这就走了。”
“不亲一下么？”
然后坏蛋不由分说地趁虚而入，攻城略地。
雨声，淅淅沥沥的雨声渐大，盖过了何棠因被索取得急了而喘不上气的剧烈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