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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背德关系04(完)

    三月的毕业典礼上,我们和已经毕业的三年级合影留念,保留项目是一看就不像正经人的前排球部主将给一年级笨蛋后辈带去小小的学霸震撼。

    直到新学期开学,灰羽列夫依旧会在谈论到小黑时感叹:“没想到黑尾前辈这么擅长学习啊。”

    我瞥了这个吵闹的笨蛋帅哥一眼:“不是所有体育生学习都不好。”

    明明学生时代一直在打排球,但是只靠文化课成绩拿到元治大学的入学邀请函……你们都被他那狡诈奸猾的外表成功骗到啦。

    “元治的传媒专业,分数线很高。”研磨一边打游戏,一边嘀咕道,“不过选这个专业很有小黑的风格。”

    研磨话里的客观赞赏有时候也是吐槽的一种风格……

    不过说到元治大学我想起一件事:“他好像和牛岛若利同校。”

    体育学院和小黑所在的院系离得并不近,但他俩因为耐力跑经常会碰到,即使两人在高中时代从来没有正面对上过,碰到了还是会聊两句。

    当时小黑是怎么和我说这件事的呢——

    「呀,跑步的时候看到有个人长得一副牛若的样子,后来发现真的是他,我说这家伙耐力跑的范围也太恐怖了吧。」

    「一副牛若的样子是什么鬼东西……」

    「一看就是会板着脸为自己为什么不受小孩子欢迎感到困扰的三七开无表情肌肉拽男。」

    「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困扰的人一般都不会和拽沾边吧。」

    「哎呀哎呀,所以说会这么想的你还是太天真了啊。」

    然后他就“第一次和牛岛搭话结果牛岛立马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让人感到很意外,后来问及原因时,对方非常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因为他的(拦网)恶心得非常有名”这件事连发了好几页的消息。

    「我知道他是在夸我,但是——就是因为他真的是一脸正直地在回答才让人觉得很火大!」

    「哈?!这算什么!?这种直率真的存在吗,稍微太过头了吧?!——就类似于这种听后感呢。」

    明明你自己是擅长煽风点火的挑衅角色……

    「果然真诚就是必杀技啊。小黑你也坦率爽朗一点如何?」

    「喂喂喂,你这个看别人吃汉堡吃得很舒服我们也去买个尝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元治大学虽然也在东京都内,但毕竟练马是郊区,一天往返很辛苦,小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学生公寓。只有在他周末有空回来的时候,我才能吃到黑尾家的饭。

    周围邻居对我家的情况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因此孤爪阿姨很热情地邀请我在工作日去研磨家蹭饭,晚饭后做完作业还能和研磨联机打游戏,孤爪阿姨自己炸的虾片也很好吃……

    但就是……太安静了。

    小黑很自然地成为了住在我手机里的人类。

    他的消息每天在app的聊天界面依旧源源不绝更新,但我看着那些沉默的文字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我将要去习惯的生活——不是熬过这四年就可以结束,而是将长期持续下去,也许还会更糟。

    更糟。

    我被自己无意识的形容惊了一下。

    我们都在长大,这难道是不好的事情吗?

    黑尾铁朗没有和黎由子一样死掉,但我好像在不断、不断地离他更远。

    当班主任通知我们接下来将会有一对一升学谈话时,我想此刻就是所谓人生的路口吧,我可以自由地选择,那又由什么来指引我呢?

    哎,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叩问心门,不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就不行。

    但为什么这么惶惶不安。

    光是这样待在舒适区是得不到答案的,我犹豫着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

    我知道对于「妈妈」这个角色做出正面解读是狭隘的,但对于我而言,这是一个集世间所有美好形容词于一身的名词,它来源于我年幼时对爱贫瘠的想象,所以我赋予它温暖、伟岸的背影,触手可及的名字。

    我的妈妈叫黑尾铁朗。他比我早诞生一年,以惊人的速度在缺乏母爱的环境里茁壮成长,是个自己淋过雨就会千方百计想为他人撑伞的家伙。

    我直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悄然苏醒——想待在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地方,想听他的声音,想就这样做一只伏在他膝头的猫。

    但理智又一遍遍地训斥着这样越线的念头,挣扎的余烬熄了又燃、燃了又熄。

    我始终不愿意给出答案。

    我很害怕。

    起床,走路,说话,学习,吃饭,睡觉,我的生活千篇一律的单调,唯有那段时间的夜晚,千变万化。

    果然懒惰的人不适合过多思考。

    某天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我从药箱里找出一支水银体温计塞进嘴里,5分钟后那一往无前的直线稳稳当当地越过39,停留在距离40咫尺之间的前方。

    天爷。

    我无力地倒在床铺里,悲从中来。

    唉,思考果然会让猪脑过载。

    手机在床头嗡嗡振响,我无暇顾及,从寥寥可数的药品里翻找出退烧药就水吞下。

    眼睛好酸,头好痛,我要死了。

    再睡一觉吧,睡一觉说不定就过去了。

    我忍受着强烈的不适,又倒回床上,放空思维,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从小黑离开后,梦境开始在我入睡后频频造访。

    斑斓的糖豆将棉絮化成难看的五颜六色,月光吐出潮水,我看见自己亦趋亦步的背影,不住回望那扇昏暗的窗,雌雄莫辨的声音推搡着我的下肢跑了起来,冲进明亮的白昼。

    日光匍匐,万籁在下,我的月亮,我的霜花,我的糖豆,都淌进了身后汹涌沉默的海里。

    我端端地立在那高地,阅览空茫茫的尽头。

    ——“哎呀,这不是红得像个小烧瓶嘛。”

    熟悉的声音穿透时空将我唤醒,我睁开眼,嗓子像在煤炉里滚过。

    小黑十分顺手地把体温计重新塞进我的嘴里。

    “小黑。”破败的风箱拉响,我含糊地出声,“窝……还没甩下去呢……”

    他从塑料袋里翻出小林的冰宝贴,动作利索地贴过来。

    “知道,我当然甩过了。”冰宝贴的边边角角被仔细掖好,小黑用一副妈妈的口吻抱怨道,“我知道我很久没回家了,但你这孩子也不至于给我这样一份大礼吧。”

    我有些委屈。

    又不是我想生病的。

    房间的白炽灯晃得我眼睛疼。

    时间到了,他抽出体温计读数:“嘶——还是这么高啊,不过比下午好很多了,再吃颗药吧。”

    我浑身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我睡了多久啊?”

    小黑指了指灯:“已经晚上了呀,中间研磨还来看过你,你完全没有醒。”

    “坐得起来吗?”这不是一个问句,因为他话音刚落就直接上手把我拉了起来,又很熟练地在我身后塞了几个抱枕,“躺着喝水会呛,索性一起把饭吃了吧。”

    我看着小黑忙前忙后,还借来了研磨家的床上桌,粥应该是孤爪阿姨帮忙熬的,放了点虾米增鲜,不过我鼻子塞塞舌头苦苦,辜负了她的别出心裁。

    小黑坚持不能空腹吃药,所以我的脑袋依旧重得像个榔头,四肢百骸依旧蹿着滚烫的火,意识昏昏沉沉,理智摇摇欲坠,能好好坐在床头全仰赖饥饿的本能。

    一碗粥尽了,干瘪的胃得到了久违的满足。

    小黑又是一阵忙前忙后,他把药放进我的掌心,指了指床头的温水:“自己吃了啊,我下去把碗洗了。”

    我点点头,隐约听到他轻轻笑了下。

    不去想了。

    吃完药后我自暴自弃地扫开抱枕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但睡了一整天的我在一时之间又生不出一丝困意。

    小黑上来之后把我扔下去的抱枕又一个个捡起来,他举着那只绿色的小狗,幼稚地用童言童语指桑骂槐:“诶,到底是谁把我们毛巾太郎丢在这里的捏,好过分喔,对吧?”

    我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他很有耐心地把抱枕码放在靠墙的床尾,我听见药盒被收进抽屉,听见热水呼噜呼噜地灌满水杯。

    小黑坐在床边,喂了一声:“嘴巴和鼻子,你至少得露出来一个吧,你是想闷死自己吗。”

    “我乐意。”我躺着一动不动。

    他也不催我,只是吐槽道:“你是叛逆期的小孩吗?”

    “。”

    “说实话,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啊。”他慢悠悠地抱怨着,“记得量体温吃药,但不记得给我们发消息求助,真不知道该说你这家伙是孤僻还是独立。”

    “发烧了量体温吃药才是有效解决途径。”我闷闷地反驳。

    “真是笨蛋啊——”小黑仰天叹了一口气,“对于生病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我转身拉下被子露出脸,即使没有力气也要用眼神发出抗议。

    骂谁呢。

    他收了声看向我,挑眉说:“你看,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什么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抽了两张纸巾,又用它们在我脸上擦来擦去。

    滚烫的呼吸声很粗,轻轻吹起纸巾的一个角,它在小黑的指缝里上下飘动,如同用来缴械投降的白旗。

    “果然生病了还是有人陪着更好吧?”小黑他一脸「我说得没错吧」的得意,但手上又用纸巾小心吸走滑落在我耳窝里的眼泪。

    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哇真的好逊。

    退热作用渐渐生效,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在这场关于温度的长久拉锯战中,终究是药物联合物理降温更胜一筹。

    但高温,它只需要往我身体里待上那么一会儿,我的软弱就会顺着不争气的眼泪滚出来。

    都怪它。没错都怪它。

    如果不是它,我在梦里怎么会感到那么孤独和无助。

    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

    “研磨,我会打给研磨。”我抽了抽鼻子。

    小黑提醒道:“我记得研磨说过他不是我们play的一环。”

    我的眼泪又自说自话地涌出来,真是莫名其妙。

    喉咙里面还是拘着一团火,一路烧到心底,但眼前的小黑还是我熟悉的样子,视野被液体挤压成奇形怪状,有什么东西和高热一起烧灼着我的理智,我抓着小黑的手哭得好大声:“可是……你来得也太慢了——”

    “啊,嗯,对不起。”他好声好气地纵容一个病人的撒泼,伸手又抽了几张纸巾替我擦着眼泪。

    我对他的控诉只维持了一两分钟就不了了之。

    因为鼻涕堵住了通气口,我只好坐起来自己擤鼻子。

    好逊,真的好逊。

    小黑没有说话,只是很自然地把手掌摊在我面前上下微微摆动。我强忍着羞恼把纸巾团放了进去,于是它们就理所当然地被回收,扔进床边的垃圾桶。

    日常琐碎的细节在我眼前一一划过,如甘霖慰藉了此刻我热燥的心,将毛糙的边角都逐一抚平。

    这种日常我和小黑信手拈来,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交流和商量。

    但此刻令人安心的相处模式破了一个角。

    “啊——”我把脸埋进手掌,不得不接受这个我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我真成妈宝女了——”

    “这算什么新颖的吐槽啊。”小黑好笑地把我的手扒拉开,他的掌控欲总是在这种时候露出一丝端倪,要求我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依赖我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我不说话。

    “回答呢?”他不紧不慢地催促。

    “这不是什么好不好的事情。”我有些底气不足。

    “那是什么?”

    “……这是道德底线的问题。”

    小黑用手探了探我脸颊的温度:“这孩子脑子也烧坏了吗?”

    “真是伤脑筋啊。”他叹了口气。

    我缩回被窝里,有气无力地吐槽:“什么啊。”

    黑尾铁朗仍旧坐在原地不动,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阴影切割着面部的线条,唯有眼睛亮得出奇,蓦地显出一丝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真的不想和脑子不清醒的人谈心啊。”他的手指落在冰宝贴上摁了摁翘起来的边角,漫不经心地顺着额角向下滑落,最终停留在嘴边,语气和动作一样带着一股危险的随意。

    我的呼吸在他的手指上起舞,像是擂鼓般快起来,心在胸腔里跳得好沉,我看着小黑离我越来越近,他半阖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被他微微扒开一条缝的嘴唇,不怀好意地逼问道:“正常的母女会接吻吗?”

    心悸如潮涌,而我呼吸一滞。

    此刻身体里盘旋的热意仿佛和那个夏天诡异地同频起来,空气里的水汽蒸腾了、消失了,只余黑尾铁朗的声音盘旋不下,他说:“明明是个很独的家伙,但在我面前总表现得很驯顺……连接吻的时候也毫不反抗地张开这里,这可真是……”

    “为什么没有想过反抗呢?”他说,“道德不道德的,说到底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吧。”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我,手指松开又虚虚地搭着我的嘴角,这种状态下的小黑,是不认真坦诚地回应他就不行的大猫。

    温度似乎又烧了上来,思维却被单独拎出来风干,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我不知道……但我有想过为什么。”

    “Hunn——”他鼻腔共鸣,哼出沉沉的拟声,“为什么?”

    画面几经变幻,我仿佛看到一只黑色的大猫好整以暇地趴在那,两只前爪放松地交叠在一起,后肢舒展铺开,毛茸茸的尾尖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扫动,闲适悠哉,也能在下一秒切换成捕猎者的姿态。

    “何となく(nan to n na ku)……”我心虚地缩小了声音,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问出下一句,“要跟我接吻吗?”

    “可以喔(い—よ—)。”他毫不犹豫地就应了,语气有些随意,又话锋一转,“但不是现在。”

    “毕竟再怎么说,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鄙人还是不会做的。”他弹了下我的脸颊肉放开我,直起身后又重复了一遍:

    “但是可以喔,接吻。”

    令人安心的相处模式在无形中转变成了另一种崭新的形态。

    我隐约觉得这东西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只是一直沉沉地睡着,偶尔因为一些动静睁开眼睛,但在我能察觉之前又无声无息地睡去,直至此刻,它苏醒,成为跨越血缘维系着我和黑尾铁朗的诡异纽带。

    如果他要吻我,那就吻我吧。这绝非服从,而是信赖。

    离他越来越远也没有关系。

    孩子长大了会离家,但总有一天会回到妈妈的身边。

    只是换成我和黑尾铁朗的话,

    我会要他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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