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起火

    凝画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的衣服,到底太过显眼,便又回去扒了一套仆从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离开之前,凝画回头瞧着这个黢黑幽暗、生吞人命的地牢,眼里渐渐有火苗升起。

    这火苗愈涌愈烈,渐渐化为实质,照亮凝画和云含的脸庞。

    “走水啦,走水啦——”

    甄府一处突然喧闹起来,仆从们叫喊着来来往往,奔走取水。

    今夜起风,火焰很快被裹挟得冲向天空,浓烟滚滚,远在前厅的甄树和莫可亚都能闻见。

    很快就有仆从过来禀告:“老爷,地牢起了好大的火!”

    甄树一惊,拍案起身怒道:“那里面的人呢!”

    “人…人…小的也不知道啊,火太大了,根本没法进去瞧瞧。”仆从唯唯诺诺,额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今天老爷绑了一个女子回来,正好被关在地牢里。按理说被老爷带回来女子他们见惯了,就算被火烧死,老爷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但奇就奇在这女子刚被绑进来,不是送到老爷卧房,而是直接送去了平常丢弃女子的地方,这不对劲。

    最大可能就是这个女子老爷不是用来取乐的,是有其他大用处。

    “不…不过…今晚在地牢值守的兄弟们…并不在厢房里…地牢外也不见他们……”他又支支吾吾地说道。

    仆从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人都死里面了。

    “一帮饭桶!”

    甄树气得一把将案上茶壶扔了过去,仆从没敢躲,被砸了个正着,头上汩汩地涌出鲜血。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甄树了解他府上这帮人,平日里贪赌贪欲,玩忽职守,估计火都烧了半身了,酒还没醒过来。

    “赶紧多加些人把火扑灭!”

    仆从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厅堂里气氛紧张,甄树的心高高悬着。

    若那女人真的在地牢被烧死了,先不说他想吞并凝画盐的计划泡汤,莫可亚这边他可怎么交代呦。

    对方要的是活人,不是一把骨灰啊。

    果然,一直稳坐在上座的莫可亚突然冷嗖嗖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甄树。”

    “……啊?莫…莫大人…”

    甄树视线躲闪,但还是有一瞬与莫可亚的绿色瞳孔对上,对方依旧笑着,只是这笑与往常的“笑面虎”又不同,多了杀气和决绝。

    甄树是站着的,此时小腿肚已经开始不争气地抖动起来。

    “甄树,你怕不是在蒙我吧?”

    “是想私自吞了那批盐,故意演这一场戏骗我?”

    “大人!”甄树一下子跪了下来,“绝无此种可能,小的对大人忠心耿耿,没及时和大人通信,也是因为…因为想多拷打拷打她,把她驯得乖顺了,好送给大人享用啊!”

    “哦。”莫可亚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睥睨着他。

    “那便赶紧将你驯好的人完完整整地送到我府上吧。”

    “也不辜负甄老爷的一片苦心。”

    甄树瘫倒在地。

    他哪里去给莫可亚送完整的人?!

    莫可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也不看一眼瘫成烂泥的甄树,只道:“甄老爷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满足我,还怎么让我信任我们之间的交易?”

    “若是交不出人,我想这火也不用水灭了,直接拿你的身体去扑吧。”

    莫可亚说完便扬长而去。

    许久,甄树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与刚才唯唯诺诺不同,他恶狠狠看着莫可亚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狗崽子!一个蛮人也配与我这么说话!”

    ——

    凝画放了火之后,便拉着云含一路悄悄往甄府大门溜近。

    她必须得先逃出去,利用痛楚提供的清醒维持不了多久。即使凝画今晚杀红了眼,想把甄树也给一并杀了,但只用简单思考便知这不可能。

    她费劲力气逃出来也不是去为了送死。

    但为了安抚云含,凝画解释道:“今晚不宜杀甄树,我…我快支撑不了多久,我也不能放心让你一人去刺杀。甄树那老贼一定得死,但不能仓促地死,我们所受的痛苦,百姓所受的痛苦,要让他承受百倍千倍!”

    “你也不用担心我出尔反尔,我只要被甄树发现还活着,就必定逃不了他的针对,所以我想让他死的决心不比你少。我们先…先逃出去回安记食肆…那里有能保护我们的人…”

    说完这些话,凝画喉咙更疼了。

    她哪里都疼,身体的保护机制强硬地想让她合上眼皮。

    但是她不能,若是在这里晕了,她就拖累云含了。

    云含的心思全被她猜中了,今晚复仇的快感令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让她有了一种也能杀死甄树的错觉。

    说到底,她最最最恨的人就是甄树这个禽兽,没有他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地牢起火后,她就一心想去找甄树,她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但凝画紧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松开,还和她说了这些话。

    她稍微冷静下来了。

    凝画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随时可能昏迷不醒,对方刚将她救出来,她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岂能丢下她去报仇。

    而且凝画说的对,得提前谋划,她不能够再大意落入甄树的手里了。

    她要活着。

    “我相信你。”

    她反握住凝画的手,加快去往大门的速度。

    府上睡了的没睡的仆从都去地牢扑火了,来来往往取水匆忙,谁也注意不到这两个女子,况且他们还穿着家仆的衣服,就算灰头土脸,也以为是救火时被烟熏的。

    如她们所想,大门处看门的仆从不见了。

    两人松了口气,凝画全靠着脑袋里绷着的那条弦在和云含逃亡。

    就快了,就快了!

    只要开了这扇门,只要到了街上,人就好藏匿了。

    “呵…”虚空中倏地传来一个男声。

    大门后的院子远离地牢,很安静。所以这一声轻笑清清楚楚地落入凝画和云含的耳朵。

    “跑!”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又或是两人同时喊了。

    不顾那听见的声音,云含拉着凝画快步朝大门冲去。

    十仞,五仞……

    大门近在咫尺。突然一黑影闪过,一道魁梧高大的身体挡在了她们面前。

    莫可亚开始了他精湛的演技。

    “我就说这好端端的,甄府怎么会走水,原来是你俩这小家仆!”

    “杀完人放完火就想跑,也太视着闵朝律法为尘土了吧!”

    “今日我便做回善事,捉你二人送进衙门处置。”

    云含和凝画穿的是男家仆的衣服,自然事先简单将头发都束成和家仆一致的造型。

    夜色昏暗,看不清人脸也正常。

    于是云含就以为莫可亚是真的把她们当成甄府家仆了,不过是放了火背叛了甄府的家仆。

    凝画垂着头,狂奔后的停歇让她眼前猛地一黑,初听莫可亚的声音,她还有些惊喜,以为有救了。可再一想,偏偏这么巧,这个时候,天还未亮,莫可亚一身精致打扮站在这里,就很可疑。

    若他和甄树一伙的……

    为了保险,凝画悄悄摸出竹节,发出一支毒针出去。

    毒针发出无声无息。

    凝画以为莫可亚也可以像之前的家仆一样倒下去,可是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一只夹住她毒针的修长的手。

    遭了……

    “暗器不错。”莫可亚随意把玩着手里的毒针,语气嘲弄。

    今晚要想两人都逃走是不可能了。

    凝画突然捏了捏云含的手,在背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她想让云含跑。

    可云含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凝画心里叹了口气,从她掌心里挣出来,突然抬臂将头发散下,墨黑柔弱的长发散落肩后,有两缕落在面颊两侧。她抬起头,少女通红的面颊像是涂了脂粉。

    莫可亚从前见到的凝画都是干练机灵的。

    莫可亚看见她自然地笑道:“好巧呀,莫公子!”

    云含闻言一惊。

    “凝掌柜。”

    莫可亚像是才刚发现面前的穿着家仆衣服的人是凝画,眼神犀利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问道:“你这是在作甚?”

    凝画看着他的反应不像作假,心底疑惑,半真半假道:“甄树那色胚子,竟强行将我与这位姑娘虏过来,欲行不轨之事,我俩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莫可亚静了一瞬,突然伸手扯下凝画的衣襟,仅露出的半个肩头都是红肿的痕迹,光线昏暗,更显暧昧。

    趁这个时候,凝画再次捏了捏云含的手。

    这一次,云含没有犹豫直接冲向大门,拉开——

    莫可亚机警地看过去,可下一刻,怀里一沉,他低眸,凝画紧闭双眼倒在了他的怀里。

    云含跑出去了。

    莫可亚的目的不是云含,只是跑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不在乎。

    甄树虽计划失败,但于他却是变相地成功了。

    他拦腰将凝画抱起,出了甄府。

    其实刚倒下的时候,凝画是装的,她要给云含争时间和机会。可躺在莫可亚怀里,隐隐约约感觉出了甄府后,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她好想睡觉,好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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