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宋今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见到顾河洲，一切似乎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她每日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地生活，社交很少，多是和同学们交流错题，偶尔忽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郑译。

    临州说小也不小了，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有的人哪怕就在同一个城市，你不主动去找也很难得到他的消息。

    顾河洲一直离她很远，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是，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个体，如果不是那通偶然被接起的电话，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似乎也只有每个月固定收到的一封同城EMS里的手写信证明这个人真实地存在着。

    宋今词从来不怕等，她依旧有条不紊地复习着日渐烂熟的疑难点，每当想要松懈下来又会想起百日誓师那天，顾河洲站在那里说的话。

    他说的，要前程似锦。

    似乎也只有那张漂亮的成绩单才能配得上他这么多年来友善的帮助，宋今词必须、一定得前程似锦。

    六月的高考终于在许多的关注中落下帷幕，其实一切比想象之中的平静许多，宋今词拉着行李箱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数之不尽的卷子从各个楼层撒下来，洋洋洒洒如同一场盛大的告别。

    “宋今词。”

    有人在叫她，宋今词转过头，看见了斜靠在走廊上穿校服的少年，是郑译。

    “你要走了吗？”郑译跑过来，他的眉眼依旧漂亮，看向她的时候显出些与年龄性格全然不符的局促。

    宋今词难得没有忽视他的话，反而嗯了声。

    郑译脸上表情变了变，他的眼神像只受伤的小兽，似乎预感到不太美妙的以后，以至于他的难过那样明显。

    “走了。”宋今词挥挥手。

    “我看到星星了，在兔子灯里，”宋今词脚步一顿，她听到郑译接着说道，“那个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对不对？”

    “别问了郑译。”

    宋今词转过身，她露出个友善的笑来，到底想给以后留点不那么狼狈的回忆：“你要出国了吧，一路顺风。”

    郑译站着没动，他站得很直：“我喜欢你，真的。”

    宋今词看见郑译的眼泪怔了怔，他哭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唇红齿白的少年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她反应过来想要尽快离开又听见他道：“如果我没说那句话你会喜欢我吗？”

    宋今词走得挺坚决的，她向来坚定，也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过去的事情就真的翻篇不留任何余地。

    出校门的时候有家长拿着花在等自己的孩子，也有富有商业头脑的兼职党在摆摊卖标价98.5和21.1的大小花束。

    多是向日葵和百合，宋今词看了眼就拖着拉杆箱往公交车站台走，奶奶在家等她，多半已经做了一桌好菜。

    “宋今词！”

    陈阳拿着一束向日葵跑过来：“我给你送花来了。”

    热烈的向日葵被包在暖黄色的包装里，宋今词接过花下意识去看陈阳身后。

    “噢，顾总今天正好有点事就没来，”也许是她的失落太过明显，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陈阳也注意到了，“不过他让我来送花。”

    “谢谢。”

    宋今词低头闻了闻花，看来又得买点鲜花干燥剂了。她已经收了好多满天星，向日葵倒是头一回收到。

    顾河洲似乎很喜欢白色的满天星，每年她生日顾河洲都会寄点小礼物过来，而一大把新鲜的满天星会作为点缀一起送来，多半是白色的，偶尔会有漂亮的浅粉色。

    宋今词会把配花当成另一件礼物珍藏起来。

    “替我谢谢顾先生。”

    宋今词重复道，在别人面前她总是很有礼貌地叫他顾先生，只有见到他的时候，她总忍不住连名带姓。

    高考她发挥的稳定，750的满分她拿了691，和预估的分数大差不差。

    报志愿的前几天，宋今词接到了顾河洲的电话。

    “考怎么样？”

    “691。”宋今词讲出这个分数的时候有些期待顾河洲的反应，她放缓了呼吸，似乎这么多年就在等着这一刻。

    “挺好的，大学想去哪里念，京市，还是海城，”顾河洲默了默又笑起来，“以宋同学的成绩，似乎可以随意挑选喜欢的城市，恭喜。”

    宋今词听出他的高兴，心情便也跟着松快起来。她听见顾河洲继续问道：“专业还是会选临床吗？”

    “嗯。”

    宋今词想学医，她想成为能够治愈疾病的医生，这个梦想是罗爱珍生病的时候就有了的。只不过医学的学制长，光本科阶段就比别人长一年，如果想要未来发展好还需要读个研究生，等到正式工作估计要到二十七八。

    “其他不用担心，”顾河洲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宋同学只管做自己想做的，我会资助你直至完成学业。”

    “这几年我攒了一点，高考，高考学校也给了奖金。”

    寒暑假她也可以兼职，做家教、服务生什么的，顾河洲已经帮了她很多很多。

    宋今词难为情起来，她其实不想亏欠别人的，拿了别人的东西总想着怎样还回去，不过顾河洲这几年帮她的，估计怎样也还不清了。

    “没关系，”顾河洲的声音一如当年平和安定，“是我自愿资助。”

    “……谢谢。”

    尽管已经说过许多遍，宋今词还是想同他道谢，她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奶奶说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要办个升学宴，到时候你会来吗？”

    近几年临州市兴起了办升学宴的传统，罗爱珍说了到时候要叫上亲朋好友小摆几桌，于是宋今词就跟顾河洲说了。

    这话一说宋今词还有些忐忑，顾河洲挺忙的，她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

    没想到顾河洲很快答应了：“时间定了给我打电话。”

    “好、好，”宋今词很是高兴，“到时候提前跟你说，不过工作会不会很忙？”

    “会来的，”顾河洲的声音清晰地自听筒那边传来，温和却也坚定，“能参加宋同学的升学宴，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