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江南的手摇乌篷船宋今词还是第一次坐，哪怕她做了十八年的南方人。

    她小的时候也文静，很少同别的小孩聚在小水沟里挖龙虾，也从来不曾结伴去搬空的老房子里探险，她的生活总是平淡，从平平无奇的童年，到平平淡淡的青春期。

    戴着斗笠的船夫手里撑着竹篙慢慢划着，他话不多，只同他们简单寒暄几句，不过碰上另一只手摇船，他会用方言同对方闲聊几句。

    河岸边的灯都亮了，宋今词听着划桨的声音总忍不住去看顾河洲的眉眼。他生得儒雅温润，平江的华光水色也不及他眼底半分温和。

    顾河洲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和她说平江有许多旗袍工厂，走之前可以去看看。

    宋今词应了声就移开视线去看灯，看今天他们拍照的拱桥，看往来行人。顾河洲这人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喜欢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就是那样的人，连喜欢也是安安静静的，生怕露出了马脚，连表面这层并不牢靠的关系也难以为继。

    第二天顾河洲把她放旗袍店门口就走了，他去见客户，让宋今词看着买。

    “多买上几件，给你手机转钱了，”顾河洲交代她，“一会儿我来接你吃饭。”

    坐车离开平江的时候宋今词回头看了眼，江南又下起了烟雨，有穿旗袍的女子撑着油纸伞一点点融进了水墨画。

    几百块的旅拍照片都是电子版，回临州的第三天那边把修过的照片发她了。

    宋今词在网上找了冲照片的店把照片都打出来，选的六寸的拍立得，二十块钱还送一本极简主义的透明相册。

    精修的照片很漂亮，但宋今词还是喜欢那张原图，那张有顾河洲的原图。

    照片上她穿旗袍，而他撑着油纸伞，外套湿了半边肩。

    海市离临州有段距离，开了学宋今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不是平江了，是繁华的海市，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高铁来。

    新学校很大，住宿条件比锦江中学的还要好，四人寝特别宽阔敞亮。

    第一天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宋今词了解到其中一个室友来自海市，还有两个分别来自祖国大西北和全国著名的高考大省。

    开学典礼上宋今词和同学们完成了希波克拉底宣誓，她穿着新发的白大褂，胸腔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澎湃。环境是会影响人的，从这一刻开始她将为人民健康奋斗终生。

    回到寝室她又想和顾河洲通电话了，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会想起顾河洲，说她矫情也好，她想和他说说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宋今词手忙脚乱地连上耳机，顾河洲的声音跟以前一样温和：“新学校怎么样？”

    “好的，宿舍很好，食堂也很好，”宋今词又难为情起来，因为室友都在她讲话的声音就压低了点，“今天发了白大褂，我们还宣誓了。”

    “那很好哦，宋同学，”顾河洲讲话还是官方，“听说正式上课之后会很忙的，以后的路就都靠你自己了。”

    宋今词应了声：“平江的照片之前发给我了，那张两个人的我发你吗？”

    她讲出口就后悔了，她刚才应该说“我发你”而不是“我发你吗”，万一他拒绝，万一他其实并不想要。

    “可以的，”顾河洲那边答应了，“过段时间我来海市谈点事，到时候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让陈阳带你去。”

    “差点忘了，你和室友一起出去也可以的，”顾河洲那边顿了顿，“生活费够吗？”

    除开那些学费杂费，顾河洲往她卡里转了三千块钱当生活费，哪怕是在海市也完全够用了，宋今词忙道：“够的够的，学校食堂不贵。”

    顾河洲沉默了片刻：“同事有个侄女也在海市读书，家里一个月给三千，我就照着给了，要是不够跟我说。”

    “好。”

    宋今词决定给顾河洲买点东西，下个月他要生日了，生日礼物总要准备一份的，以前只敢寄点树叶画、路路通、桃花滴胶这些不值钱的小手作。

    她现在也想给他好的。

    “那你到时候可以来看我吗？”宋今词鼓起勇气，“你来海市那天。”

    “可以的，”宋今词听到顾河洲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到时候再说吧，要是都有时间还可以吃个饭。”

    于是宋今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期待着顾河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