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涌(七)

    “不是!”

    沉昀否认得决绝。

    “那是因为什么?”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应染气恼地在他怀中闹腾一番,末了狠狠咬住他的耳朵。

    沉昀一动不动,静静拥着她,任她泄愤。

    应染有些气馁,委屈慢慢浮上嘴角,她松了口,顺势轻柔地滑到他耳垂,将那枚小小的圆珠卷得湿滑滚烫。

    沉昀眸中满是迷离,若是白日,定能见他两颊像火烧云般的潮红。

    应染小手悄悄探进他的衣衫,向下一扯。

    沉昀骤然惊醒,他倏地攥住她的手,嗓音沙哑:

    “不可。”

    应染不死心还欲再试,可沉昀像是无声坚守着什么似的,牢牢控住她,不许她扯开衣衫。

    应染气得一骨碌儿翻过身,用后背对着沉昀。

    虽同枕,不同心。

    她总觉得沉昀像是蒙着一层雾,分明渴望她,却又若即若离,小心避讳。

    过了一会儿,肩上多了只小心翼翼的手,像是怕她生气,讨好似的轻轻摩挲。

    “莫挨老子!”

    应染气呼呼地反手一记抽,那手瑟缩了下,委屈地慢慢缩了回去。

    一夜无话。

    约莫两个时辰,天已大亮,帐外已有士兵走动的声音。

    应染迷迷瞪瞪地醒来,枕畔空无一人。

    “沉昀?”

    应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披衣下了床。

    ——

    “城主,这是应娘子在宏武帐中发现的。”

    凌云从怀中掏出一方小锦盒,恭敬捧给沉昀。

    沉昀瞥了眼那锦盒,继续不断搅着锅中的粥,那粥熬得浓稠,咕噜噜地冒泡,香气四溢。

    “既是染染发现的,你当还给她,不用交给我。”沉昀淡淡道。

    凌云咬了咬唇,慢慢将锦盒收回怀中。

    沉昀朝锅中撒了把花瓣,将锅端下,盛了一小碗,慢慢端着向外行去。

    路过凌云时他顿了顿,说:

    “昨夜辛苦了,锅中还有粥,盛一碗喝罢。”

    凌云目光微动,缓缓看向锅中的粥。

    沉昀方要撩帐,那帐帘就先一步被大力掀开,甩得横飞。

    “呀!好香的粥!”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进了帐。

    沉昀眉头蹙起,看着满地的灰尘被帐帘扬起,他向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掩住粥碗。

    丹晏丝毫不客气,伸手便要夺沉昀手中那粥,沉昀身子向后一侧,避开了他。

    “作甚?”沉昀冷然看着丹晏,薄唇吝啬地吐出两个字。

    丹晏嗤笑一声,环胸站定,懒懒地上下扫视沉昀一番。

    他不禁暗叹,眼前这郎君站如定松,举止清雅,眉目如星,面容似雪,倒是生了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饶他是个男人,也想多看两眼。

    昨夜返城后,丹晏因伤了肺腑,被金楠一众心腹强行架着回帐疗伤,以至于没能和应染说上话。

    待他疗伤完毕已是卯时,将士七嘴八舌地向他汇报,说是那个戴抹额的俊俏郎君被长笙娘子一把拽进了帐,一夜没出来,帐内还总传出些拳打脚踢的动静,很是激烈。

    丹晏气得直冲长笙营帐行去,路上又听到那俊俏郎君现下正在膳房烧粥,他便脚步一拐,去会会那俊俏郎君。

    “你这粥该不会是给我们家染染熬的吧?”

    丹晏不怀好意地凑近,看了看沉昀碗中的粥,鲜香扑鼻,浓稠细腻。

    丹晏暗叫不妙,这小子有两下子,竟真会烧饭。

    “你们家?你是染染什么人?”

    沉昀眸色一沉,幽幽盯住丹晏。

    丹晏讶异地挑眉:“你不知道吗?染染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

    沉昀眼中闪过寒光,转而看向一旁的凌云。

    凌云忙道:“这道婚约是先帝指下的,但在应家灭门后,这婚约自然就作废了。”

    “作废?为何作废?圣上既没有解除婚约,染染也还活着,她自然还是本王的王妃。”丹晏悠悠开口,百无聊赖地走到灶台前,提起汤勺随意搅了两下锅中的粥,便意兴阑珊地丢了汤勺,他斜眼看向沉昀:“你又是染染何人?”

    沉昀冷笑看他:“我是何人你不妨去问问她自己。”

    “沉昀?”

    应染撩帐进来,看到小小的膳房里挤着剑拔弩张的三人,不由微微愣神。

    丹晏登时眼睛一亮,笑道:“染染,你来的正好。”说着,他抬手直指沉昀,眸中扑闪不定,嘴角扯出邪肆的笑意:“这位郎君,让我问你,他是你何人?”

    沉昀亦转头看向应染,星眸里盛满盈盈光辉,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期待着她说些什么。

    应染张了张嘴,话在唇边绕了两圈又咽了下去。

    她总不能告诉丹晏,沉昀是烟雨城城主吧?

    沉昀此番出谷已是破了祖训,若是再让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岂不是毁了烟雨城多年隐于世外、不问世事的规矩?

    丹晏目光灼灼,沉昀满眼希冀,应染顿时汗流浃背,她干笑了两声:

    “昀郎......乃是我远房表哥。”

    沉昀一怔,眸中光亮霎时熄灭,他敛低了眉眼,默默不语,端着粥碗的手却慢慢捏紧。

    凌云抬眼看了下应染,默默走到沉昀身后垂立。

    丹晏眼中水波流转,透出几分意味深长,他笑嘻嘻地揽住沉昀的肩,故作惊讶扬声道:

    “原来是远房表哥啊!幸会幸会!”

    他这故意一声咋呼,让帐外来来往往的将士都听个一清二楚。

    应染尴尬不已。

    沉昀依旧垂眸不语,薄唇紧紧抿起。

    丹晏笑得愈发妖冶张狂,他凑至沉昀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幸会啊,大表舅。”

    沉昀低垂的羽睫轻轻颤了一下,掩住了眸底稍纵即逝的杀意。

    应染看二人气氛不对,忙笑说:“都别杵着了,膳房这么小,也不嫌挤得慌,我们......一同到外面用膳如何?”

    丹晏红唇微挑,神采奕奕,“好啊,那便一同到主帐来吧。”他用力一拍沉昀的肩,笑眯眯道:“走啊,大表舅。”

    应染讷讷地跟着丹晏进了主帐,落了座。

    沉昀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应染忙起身,示意他坐在她旁边,谁知沉昀冷着脸,眼皮抬也不抬,将手中的粥往她面前一搁,转身便走。

    凌云亦上前来,掏出怀中锦盒放在她面前,转身跟上沉昀。

    应染讪笑两声,搓了搓手,对丹晏道:“我这表哥和他属下,脾气不太好。”

    丹晏“哦”了一声,不甚在意,他托着腮,凤眼弯起,笑盈盈地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应染忐忑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雪白的僵直虫子,晶莹剔透,还散发着寒气。

    应染吃了一惊。

    “什么东西?”丹晏好奇地把头凑过来,伸手欲拿那虫子。

    “别碰!”应染忙敲掉他的手。

    丹晏吃痛,揉了揉手,红唇不满地撅起。

    应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丹晏,毕竟他昨夜冒死来救,这份情谊,足以让她信任。

    “近日南疆营中多有蒙面人和宏武交涉,宏武每隔几日便要给蒙面人送一些士兵,那些士兵大多有去无回。这是我昨夜潜入宏武帐中发现的东西,宏武十分重视这虫子,想来与那群奇怪的蒙面人脱不了干系。”应染端详着盒内的虫子,陷入沉思。

    丹晏若有所思地看着应染,幽幽开口:“所以,你昨夜偷了我的令牌,就是为了跑到南疆军营偷这虫子?”

    应染默默瞅他一眼,总不能告诉丹晏,她是为了找香囊才偷偷出城的吧,结果香囊没找回来,小命还差点丢在了敌营。

    ——

    杨柳款摆,流水潺潺。

    此处是城中街巷一处僻静之地,曲水河畔。

    “你当真看清楚了?”

    “一清二楚,宏武目露青光,其间有黑气缠绕,极像是被下了血蛊。”凌云凛声道。

    沉昀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他敛眉沉思,慢慢道:“黑气缠绕,像是黑巫的手笔......”

    凌云心一紧,不禁问道:“城主,我们可要先动手?”

    “不急。”沉昀薄唇轻启,眸光跳过河面,悠悠转向远方,不知落在何处,“先看看巫师盟想做什么。”

    凌云垂首应了声是。

    “这几日派去沙海的星卫并没有找到巫师盟的老巢,看来这群过街老鼠是藏在了见不得人的地方。”

    “待到他们露面那日,便是烟雨城将巫师盟连根拔起的时候。”

    沉昀语调森寒,眸中杀意若隐若现。

    凌云无言望着沉昀的侧颜,他清冷的眉眼含着几分凛冽,眉骨坚毅,宛如刀削,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是天生的领袖,必将带领烟雨城平复这场浩劫,走向太平。

    不远处传来应染的唤声,沉昀眼珠微动,低声对凌云说:“你不用跟着染染了,先回云归谷,监视南疆那边的一举一动,北黎这边我来盯。”

    凌云忙问:“城主不回谷?牵魂引发作三次可是会没命的。”

    沉昀终于正眼看她一眼,淡淡道:

    “躲在谷里什么也不做,照样会没命。”

    言罢,他转身朝应染寻来的方向走去。

    凌云一时语塞,她咬了咬唇,望了眼那玄衣郎君的背影,转身隐去。

    应染匆匆忙忙地跑出主帐,四处寻找沉昀,问了几个营帐,才知沉昀去了曲水河畔。

    她出了军营,一路小跑到曲水河,果然隐约瞧见沉昀的背影,那清瘦的玄衣郎君正慢慢向深巷行去。

    “沉昀!”

    应染忙跑到他前面,拦住他去路,气喘了一阵,才问:“你作甚去?”

    沉昀面无表情,垂眸淡淡撇她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

    “回谷。”

    彼时他背着光,阳光从他肩头泻下,他面容掩在暗处,看不真切,唯额间一抹翠绿亮得惊人。

    应染恍惚间有些失神,她呆呆看着沉昀模糊的轮廓,总觉得沉昀有些似曾相识。

    她回头看了看巷子深处,指着巷子尽头那堵高墙,笑看他:“你要翻墙出去?”

    沉昀不语,撇过头去。

    应染又问:“为何回谷?”

    “怕死。”

    应染凝噎,瞥了眼他额上的翠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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