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慧说着又研究起谢含辞的胳膊，随意聊些话题，不一会闻天歌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摞文件。

    “走吧，先上去。”她眉头紧扭在一起，气愤的模样。

    谢含辞跟上去，上到52层。

    老大楼里的电梯厢很大很大，速度却很慢，上去时都会有吱吱呀呀的声音，电梯门就是镜子，谢含辞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桄榔一声，终于上到52层，闻天歌抱着文件站到门边，却看她没跟上来，她的眼神在镜子中完成焦点变换，视线落在谢含辞的脸上。

    电梯门打开前，闻天歌突然笑了，朝她扬扬下巴。

    “我还记得当年你出道没多久，就把颓废风带火了，你看现在还有多少人模仿，不过圈内更新换代太快，如今再颓废点，都叫复古了。”

    她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剩下谢含辞自己在后面小步跟着，52层往上就是决策层，中间一条长长的玻璃栈道，两侧映出无数张她的脸，苍白的肤色，厌弃的眼神和浓厚又花了不少的眼妆，依稀还能看出一点昨晚妆面的影子。

    她压着思绪，把“他怎么没给我卸妆”的想法压下去，她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眼睛，但在心里默念，谢含辞你怎么这么恶心。

    她现在这副样子确实颓废，不过厌弃的应当是她自己。

    等到谢含辞终于跟上去走进小会议室，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说这叫小会议室，可连在一起的面积要比楼下大会堂都大，只是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小房间，中间有小门连接，每个房间里坐着一个出事艺人的团队，这是闻天歌的主场和舞台，她无数骂人的妙语连珠都是在此地诞生。

    谢含辞听她事后讲起这些违法乱纪之事时总会劝她消气，毕竟骂完了也没用，还要挽起袖子帮他们公关，可当她自己坐在这里时，也想跟着她骂上几句。

    坐在一号房的是凌初，她垂着头，发丝落在脸颊前，眼睛很红，整个人憔悴得像个骷髅。

    “怎么了这是？”谢含辞多问了一句。

    “昨晚去参加珠宝晚宴，丢了个106万的耳环。”

    闻天歌坐在把转椅上，来回摇着身子，气愤如同不认识彼此一般，谢含辞拿起她面前摊开的文件，表格里写的是大白话。

    “凌初（谢子涵），注：小心其亲生父母，今年投资又赔了3000多万”

    一行字后面还这跟着个崩溃的表情，突兀中带着点应景，很像个笑话，像她们一样。

    “这是要艺人自己赔付的……”

    谢含辞下意识便说了出来，只是她总会在公开场合打怵，原本的问句莫名其妙变成了陈述句，眼看着屋子里其他人都看过来，她心脏砰砰砸了几下之后又在内心安慰自己，

    “没事，闻天歌说了我是副总，都可以问，对。”

    “当然，合同上就是这么写的，这份钱必须要从过失艺人手里拿出来，不过如果有人给你付过钱了，我们也是不追究的。”

    闻天歌接过话头，阴阳怪气的样子，说完上一句之后并不停歇，似是随口漫不经心的一句，

    “他给你付了吗？”

    “付什么，他忙着比翼双飞几次呢，哪有功夫管我，明天从床上下来，我是谁都不认识了吧。”

    凌初终于开口，却比谢含辞想象中要冷静很多，甚至连声音都变了，从原来上扬的娇嫩声线变成下沉的，或许是本来的低沉音调，语气中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她抬起头侧脸看向窗子，上午的阳光照在她卸了妆的脸上，和平日里大不相同，谢含辞莫名觉得，她如今这副样子即使不靠身后的人，也能被李崇山导演选上，去演他新片里面朝黄土却永不服输的倔强女主角。

    “那父母呢？”

    屋子里不知道是谁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凌初嘴边的笑意更大，

    “父母？自从他们把我送进来之后，我就没指望他能吐出一分钱。”

    她说完便把手里抓着的那张卡推了过来，朝着闻天歌，

    “这里有四十八万，剩下的钱我自己去借，先补上吧，多的我实在没有。”

    凌初出道时没赶上娱乐圈工资最高的一段，她傍上老继父时所有演员的薪酬都缩水七成，加上她一直当资源咖走人脉路线，唯一一点片酬都被父母搜刮走，身上是真的没什么钱。

    闻天歌比谁都要了解她的生活，却直接将卡接下来，推开她那份文件，抱着剩下的往前走。

    谢含辞双手插在口袋里，倚在靠墙的桌边发呆。

    “咳咳。”

    闻天歌在前面跺了跺鞋跟，朝她比划了个抛物线，朝着下一个门。

    她走过去时听到了更残酷的，

    “公司里都有有专业的评估团队，会评估签约艺人的价值，无论哪个投资人都只会捧估值高的，刚才他们发过来一份文件，之后，你先带她去33层吧。”

    凌初的经纪人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闻天歌，33层被称为解约层，进了里面的艺人，就别想再出来。

    凌初把额头放在桌子边缘，眼睛挣得大大地看着地面，始终没有反应。

    “闻姐，我……”

    “别吵，在这个屋子里你先别说话。”

    两个房间连接的两步远里，谢含辞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打断，闻天歌头也不回地交代着，没有任何空余时间地直接拉开下一扇门。

    当年著名的喜剧导演徐立行坐在里面，看到她立马站起来，

    “侄媳妇……”

    谢含辞懵了一瞬，看着闻天歌挡在她面前。

    “徐导，这种关系就没必要攀亲戚了，起诉的事情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提起来的，我觉得你只要和她打成和解，咱们谁都不想要闹上法庭那么难堪，是吧。”

    徐立行侧身坐下，谢含辞才看到他斜后方坐着个今年年初公司刚签下来的女艺人，长发披散着挡在脸颊两边，她时不时抬起手指推一下脸上巨大的框架眼睛，右手中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闻天歌处理矛盾喜欢快刀斩乱麻，在徐立行赔了张卡之后，安排人带他去了医院，他走出去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这次闻天歌没有着急去下一个屋子，她拉开阳台的推拉门，点上了支烟。

    谢含辞跟出去，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听不懂就对了，这老变态，明明取向是女，但是不喜欢被纳入，反而要求女孩用长美甲用他后面，这个倒霉蛋昨天被选中了，指甲断里面划了好长一条口子。”

    她边说边笑，加快抽完了那支烟，翻了几下手机的纸，却抱着手臂看向谢含辞。

    “怎么了？”谢含辞左右看着自己。

    “你和徐静川分手的时候，他给你分手费了吗？”

    谢含辞下意识想要转开眼睛，闻天歌却没给她机会，一只手留出来抓着她的衣领，让她被迫和自己对视。

    “没有。”没什么好气的，放肆的发泄的。

    “那你一会儿会不会伤心啊，难过啊，觉得吃亏啊，或者是，不甘心啊。”

    闻天歌的语气里没有调侃，严肃得让人心慌，她在谢含辞又想逃避又想了解的眼神里翻开手中那张纸，

    “朱俞，老陈手下那个演员，瞒着处了两年多的圈外素人女朋友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人乱搞，女友要出来爆料，给了两千万和解费堵住嘴了，也分手了。路姝潼，公司最早签约的一批女装方面的网红，结婚十年，丈夫没出轨没外遇没情人，就是想要离婚，给了两个亿分手费，她现在去离婚综艺里当大女主去了，就这点钱，你要是没作妖退圈，一年不就挣到了。陈洺，这个你熟悉吧，和桃李春的王二纠缠几多少年，最后分手费也才七千万。还有半年前乱说话被禁言软封杀那位，上个月末刚解禁，不过没人敢用他，天天在热搜上折腾啊，一个月的热搜费用，一天一个，哪怕价格压到最低，一个月也得花掉500万以上，现在就是烧钱保命，再多的钱也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