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月出挂城头，
城头月出照凉州。
凉州七里十万家，
胡人半解弹琵琶。
琵琶一曲肠堪断，
风萧萧兮夜漫漫……”
舞台上女舞者扮上古时华服，额心一点朱红，伴着身后民乐奏出的曲子，轻轻唱今晚姜翻译专门点的这首诗曲。
徐静川随着这缓慢的鼓点轻轻摇晃酒杯，杯子里只有一点点酒，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又微弱的响声，很像谢含辞叠戴镯子和手串时，垂下手会发出叮铃的声音。
姜仁坐在他右手边，工作服军装笔挺，腰背笔直，他把自己听得泫然泪下，配上一身肌肉和宽阔的肩膀，画面十分惊悚。
左边是坐立不安的艾明，他自从过完生日就这个样子，像一直尿急。
“你晃一晚上了，能不能坐下。”
徐静川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没收着力，艾明的小身板一个趔趄倒在软垫上，凹陷又弹起，麻利地爬起来。
“徐哥，我们之前没有得罪过嫂子吧？”
徐静川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
“干嘛？”
“我之前过生日，给嫂子送了邀请函一起来玩，我说了好多遍呢，她也答应了，但那天也没来，就天天还有老殷来走了个过场，那俩人看着也兴致不高。”
艾明可从来没有因为女人垂头丧气过，尤其还是别人的女人，徐静川心情越来越好，笑意都忍不住，
“没有，你没得罪她，她要是记恨你了，你现在会这么舒服？”
艾明继续那张苦瓜脸，
“那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不理我呢，我回来之前带了礼物去剧组，她都没收……”
“你自己招不招人待见不知道。”
“我是不招人待见，我爸跟我说今年必须结婚，七个月过去了，相亲一百零八次了，没一个成的。”
艾明终于把谢含辞那张看了就让他胆战心惊的脸请了出去，恢复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瘫在椅子上，手机嗡地一声震动，小妹妹发来的消息，他点都没点，直接扣过去。
一首诗唱完了，姜仁也缓过神来，他连眼泪都没舍得擦，扑过来抓住艾明的手。
“老弟，也要结婚了，要在哥走之前办婚礼啊，我被派去海洲大陆驻扎，没个三年五载我是回不来，今天这离别酒……”
旁边那两位的动作从来没有如此统一和谐又默契，一个压住他的手一个反手一推，姜仁庞大的身躯瘫倒在沙发上，陷进去。
徐静川把空杯子放在他起伏的肚子上，起身要走。
“徐哥，去哪……”他躺在那伸出手戏瘾又犯了。
“桐海。”
桐海长云路536号，ua酒吧。
谢含辞一杯酒倒偏，全洒在衣服上，她烦躁地扔开酒瓶，撒泼般地朝闻天歌敞开湿透的衣襟。
闻天歌只在一中情况下见过她如此状态，减肥太久多喝几口，便像只娇气的小猫，没发现自己已经露出了最柔软的肚子。
她拿着张纸巾哼着歌，一点点擦去衣襟上斑驳的痕迹，面前又唱又跳的男模天团换了一批，满天星般洒下来，精准落在自己的目标人群旁边。
朝她们走古来的男人腿很长，两根筷子一样摆动，闻天歌稍稍往上移视线，只能看着他摇晃的胸肌，身前挂着两坨大铃铛，出门怪费劲的。
“谁把你的资料都泄露出去了，对你了解挺透彻啊。”
闻天歌唇不动，话精准传送到谢含辞耳朵里。
“嘿嘿。”
谢含辞抬起手，撑在男人的胸肌上，手指收缩，捏了几下。
“诶呦。”
闻天歌发现她还有很多面值得去发掘，只是现在她们这里的画风很诡异，她揪着衣领擦红酒的痕迹，谢含辞扬着脖子捏男人的胸肌，男人被一条手臂撑着过不来，低下头的样子却好像要亲闻天歌。
“诶……”
谢含辞长出了一口气，手指加快几下，再男人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将他推开，侧身面对闻天歌，
“他忙，他怎么那么没忙，他人哪去了，林老二有他忙吗，我昨天都在饭店里看到他了。”
语气从撒娇变成埋怨，以前温让芷朝徐萧脸上扔毛巾时就是这个表情。
“问你话呢你不是可了解他了吗。”
她从闻天歌手里抢回自己的衣服，脸凑到她的下巴下面往上看，闻天歌快藏不住笑容，只能低着头到处躲，谢含辞抓住她的两个手腕不放，两人缠着在长沙发上扭成一团，头发都绕在一起。
“那个，谢老师……”
康康意外在这遇到谢含辞，想了几次还是举着酒杯过来打招呼，她没想到走过来这不到半分钟的路程沙发上那两位就缠在了一起，她和男模面面相觑。
“啊？”
谢含辞支着手臂往起爬，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又把她拉了回去，直接摔在闻天歌身上。
“诶呦我的祖宗，胃给我压出来……那是谁啊？”
“康康。”
她迅速起身，两根手指缠上头发直接扯断十几根交错成团的长发，手指被勒到充血，她起身那一下又跌坐回去。
“康康？大名什么啊？”闻天歌趁机又问了一句。
“姓康叫康，那个微电影导演。”
谢含辞再次起身，裙子理好头发抚到身后，端起酒杯。
“好巧啊。”
“我也没想到能遇到谢老师，我过来就是想感谢您，之前经您介绍了新的投资人，我的那个短片最后卖给了玉林记他们家，价格翻了几番呢。”
“好作品需要有人赏识的，定级非常重要，如今也算是有作品和底气了，以后会更顺利，再遇到更多的投资人的。”
谢含辞对着她微笑鼓励侃侃而谈的样子和刚刚完全不同，如今变成闻天歌仰躺在沙发上看她提携新人。
康康激动得干了一满杯酒，微微上头，冲上来抓住谢含辞的手。
她条件反射的后退没有躲开，被握住手腕。
“谢老师，我今天出来放松没有带礼物，你们这桌我请客，我来付钱，知遇之恩迈出第一步终生难忘，我以后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冒冒失失的新人小导演为了表决心，话还在空中飘自己就跑去结账，手机都拿反了还在回头挥手。
谢含辞推脱两下，没有真的去阻拦，她对着康康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再次落座。
和刚才不同，这次她坐下时腰板没挺得那么直。
闻天歌把手放在她凸起明显的脊柱上，满脸欣慰，
“我们家公主也长大了，这要是放在几年前，不得手忙脚乱……”
“我刚才还没说完呢，你笑什么！”
和刚才完全相同的流程，就是这次她转身时跳了一下，沙发变成蹦床，来回摇晃。
闻天歌的手僵在空中，半晌落下来，清脆地砸在她的大腿上。
她现在瘦的女人的手都能握住腿根。
“我跟你说，你就是最近一点碳水都没摄入，脾气太差了像那个点了一半的炮仗，一会一声响一会一声响，剩下的你留着去炸徐静川，你别在我面前炸了我耳朵要聋了。”
闻天歌说完起身拿了颗圣女果塞进嘴里，挥手赶走看戏的男模，再推一把抱着胸挺起腰的谢含辞，
“笑一个啊，你今天在万和饭店不是挺冷静，现在发什么火，你要是不高兴我把那个元冠曲叫回来你当面骂她。”
谢含辞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转过眼神，说话前清清嗓子，
“咳……那个，我们去之前，他给我打电话了。”
“啊？说什么了，你啥时候接的电话我怎么没看到。”
“你去上厕所了，没说什么，就是他说，万和饭店里的百味蟹最好吃，让我多吃点。”
“我说你怎么把那蟹壳收拾得干干净净，这老徐可以啊，现在还学会意象了。”
谢含辞不好意思地缩着上身，靠在闻天歌身边时才有些安全感，声音也压低，
“她爸犯什么事了？”
“假离婚被人发现了，他老婆在国外给他弄了个假身份，但好像还没涉及到钱，所以不一定怎么弄。”
“工作要没了？”
“那不至于，林老二不走这个路线，他一般就看前，你看着把，贪的就要遭殃了。”
“诶那边干嘛呢。”
酒后的谢含辞大方好客又爱张罗，她用那双不太好使的近视眼看着一个小女孩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在闻天歌没反应过来之前冲了过去。
小姑娘看着很小，跑出来时扎进她的怀里，抬起那张小脸的五官分配与她很像，一样飞起来的眼角。
“宝宝，你这么小就来酒吧啊，自己吗？”
小姑娘看清她的脸后哇了一声，趁乱抱住她的腰，脸在身前滚了一周。
“没事姐姐，我马上就走。”
“你多大啊。”
“我十一岁了！”
小姑娘边跑边回头，朝她摆手，小短腿迈到吧台时又喊一句，
“姐姐我叫原予，我超级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