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年4月19日，祝城实验中学60周年校庆，学校体育馆内举行校庆典礼。

    音乐部老师和各艺术社团学生老师负责节目编排，民乐团，管弦乐队，舞团，戏剧社，台上劲歌热舞，台下目不转睛。

    校长致辞，学生代表，家长代表，教师代表，优秀毕业生回校。

    所有人一齐朝台上看，一男一女，经过主持人的介绍，其实大家也不认识，只是掌声整齐。

    谢含辞低下头，手缩在校服中抱在胸前，并没有多少兴致。

    台上台下，无论在哪，她都是最渺小又无人在意的一个。

    他们班级的队伍里响起掌声，参加民乐团和舞团的两个同学后后台回来，班级里剩下的人在给他们鼓掌庆祝。

    她那可恶的虚荣心又冒了出来，第一百八十次幻想如果自己在台上，如果是自己被全场的人注视……

    她始终盯着黑色的校服裤子，看着看着眼睛都花掉，头脑眩晕，撑不住身子，一头扎下去。

    踉踉跄跄爬起，依旧低头，视线内的衣物却变了，金色的尖头鞋尖从长摆礼服下伸出一点，她顺着礼服裙摆上贴的钻石往上看，自己站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怀里抱着不知哪座影后奖杯，看不到下面的观众。

    嘴巴张了几次说不出话。

    挣扎在睡梦和现实中间的谢含辞终于睁开眼睛，抹掉额头冒出的冷汗，试图收回麻木的腿。

    她的腿缠着被子，压在徐静川的胳膊上，男人一动不动地看向她。

    无声的对视持续有十几秒钟，台词在脑子中过了几遍，谢含辞忍着肌肉麻木的酸胀静电收回腿，开口却是厚重的鼻音。

    她直接坐起，散落的头发挡住涨红的脸，趁机向下看一眼，睡衣整齐，就是不知道谁帮她换的。

    “萌萌，闻姐，快点收拾东西来不及了！”

    徐静川双手垫在脑后，看着那爬起来的小人脚找不到鞋，在床脚转了几圈，双腿交缠往前迈，她梗着脖子如同落枕一般，边走边扯着睡裙往下垂，胳膊也垂下去，手腕空空。

    她像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般，走到门口时突然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摩擦几圈，迎着走过来的闻天歌，

    “导演说今天借到了一个镯子，要上手。”

    “是，四千多万，你手可别抖。”

    闻天歌拿手里的剧本拍了谢含辞的屁股，把她推出去，往卧室里打一眼，无奈地笑出来。

    今晚香佧在长港有晚宴活动，光是他们剧组就去了三个艺人，上午安排的两场戏顺利杀青，剧组帮忙包了一架飞机送他们去长港，临近起飞，殷将圣窜进来，挤走闻天歌坐在离谢含辞最近的位置。

    身后是徐胤鸢和孙帅并排，都在低头看手机，好像谁也不认识谁。

    谢含辞怀里抱着个半大盒子，落地到酒店也没放手。

    “你这什么东西啊，炸弹啊，快点放下进来化妆了。”

    闻天歌推着两个大行李箱从她身边路过谢含辞看她走进房间，迅速开溜。

    “今晚准备的那个裙……谢含辞！”

    闻天歌出来拖最后一个箱子，还能看到她跑走的背影。

    她在徐静川房间门口截住他。

    他像知道她会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往前走，摆着她最熟悉的那种笑，从电梯到房间门口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迈了也有一百步，看着她摆出一副快要撑不稳的标准笑容，到最后已经绷不住，幽怨地看着他。

    “你又找了门童的兼职？那应该去楼下……”

    谢含辞把怀里那个盒子塞进他手中，绒布包裹着瓷器没有摇晃缝隙，他接过来也只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盒子没有包装，徐静川当着她的面掀开，一只青釉开光珐琅彩茶杯躺在黑色绒布上，小小的杯身印满山水人物，杯底有四方红色大章，印着它至今悠久的年代。

    “这是，主人杯。”

    谢含辞点点头。

    “一个？”

    “不然呢，你张两张嘴啊。”

    徐静川很用力地深吸两口气，才没让自己被气得背过去，那盒子相当有分量，谢含辞抱了一路，递出去后小臂不自觉地颤抖，她用左手捂住右手腕，很郑重，

    “之前你帮我捧场，让我没再元小姐面前丢了面子，这算是回礼吧，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诶……”

    她来之前组织的语言全都被打散，磕磕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还没说完自己就泄气，她放下端着的肩膀，靠在墙上，抬眼看他的表情带着点委屈。

    “喜欢，收下了。”

    盒子盖上有“砰”的一声，肩膀自然缩了一下，谢含辞看着男人的手朝她伸过来，只是先到的是一声尖叫。

    “谢含辞！”

    电梯门再次打开，谷黛青冲出来，吱哇乱叫地抱住谢含辞。

    “青青你……你回来，什么……”

    谢含辞被她勒得口齿不清，夹缝中还能看到她拍掉徐静川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推。

    “我刚回来，别提了，那个死男人……”

    电梯门又打开，来来回回在这层磨出火光，徐朝懿上气不接下气地扶在门框上，指着谷黛青，

    “你跑什么跑你……哥，你快去吧后面，长港的纪署长等你呢。”

    谢含辞就知道他不是专门过来的，却看他把盒子重新塞进自己手中，

    “等我回来再给我。”

    “你开门放进去啊……诶……”

    “行了谷黛青你别抱了。”

    送走徐静川，徐朝懿上来把乱糟糟的女人从她身上扒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吧，我直接到的长港，落地就睡了三天，太累了，我以后都不出国了。”

    认识徐静川的第二周，谢含辞就在饭局上认识了谷黛青，当时她还是京阳海洋馆的馆长，和一个个男人闹出各种故事。

    “我先下去了，要化妆了。”

    谢含辞抱着那个盒子往电梯走，身后两人也跟着，谷黛青还抓着她的衣摆，生怕她下一秒就跑掉。

    “我在外面两年，我是确定了，我真的只对帅哥们的皮囊，我对他们的灵魂毫无兴趣，以后就闹一闹就好了，可别可我深入，这给我扒了一层皮啊。”

    她们站在电梯里，谷黛青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有个明显的戒指痕，三人一同挑挑眉耸耸肩。

    “男人啊。”徐朝懿最后总结。

    活动下午四点开始，嘉宾四点半左右入场，闻天歌全程抓着谢含辞的手戴着她走，离红毯还有五十米的位置，突然拐弯走向里海边更近的路。

    “干嘛啊这是？”

    “今天有你的粉丝一起包了艘游艇过来看你，过去转一圈让他们多拍些照片，你刚复出一点热度都不能放。”

    谢含辞心口上涌出一股热流，把眼睛憋到发红湿润，站在船头那两个大粉站姐十分眼熟，两年多没见，也是同样的热情。

    “不许哭，憋回去，笑。”

    她红着眼睛笑出来的样子又加固了次人设。

    四点半红毯正式开始，自费艺人网红在前面快速通过，香佧品牌邀请嘉宾和大博主慢慢上场，休息室的尽头，闻天歌把谢含辞交给了岳阳。

    他作为品牌方的人，带着品牌代言人最后上红毯。

    谢含辞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震惊。

    “这两个品牌不也算对家吗，这是干嘛？”

    “平时上网看点有用的东西吧，快过去，腰挺直。”

    闻天歌在后面帮她收紧腰带，推着谢含辞走向岳阳，他起身握住她的手，放在臂弯里。

    等他们绕过内场复杂的桌椅迷宫，新系列监制已经在台上讲述设计理念和背后故事，监制拥有平国和扉国混血血统，国语很流畅。

    谢含辞在主桌的桌位正对着品牌超级VIP元丘，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在元丘没有移开视线之前，谢含辞也没有动。

    女人保养得到，周身彰显着富贵，她朝对面年轻的女人微微一笑，侧身收回视线。

    谢含辞也撇过眼，把目光投向舞台。

    “本次新品，我们采用了一句平国古诗，作为全系列的基调。”

    他身后屏幕上的图画变了，换成一副淡青色为基底的水墨，头戴朱钗的女人站在一边，她身后没有背景，只是一个笑容，另一边人群拥簇的男人就看得痴了。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三年，五载，花季，未来，这是人生的尘土，不是我眼前的你，几载泪水换来今晚相逢，再走之前，再吹一次桃花。”

    乱糟糟的会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台上，只有主桌中间的谢含辞莫名向后看，她身后空无一物，却从梦中惊醒。

    她挽着岳阳的手臂还挂在那里，忘了拿下，抽出放在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