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端倪

    我靠着床边喝了口姜汤,倚楼轻轻帮我揉着太阳穴。

    “想说什么?”感觉到倚楼几次欲言又止,我轻声问道。

    倚楼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到我,认真地看着我:“小姐,这也太巧了。”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今日我去宫中给太后请安,回府的路上有人马匹受惊,直冲向我的马车。马儿被这一冲,直接带着我的马车跌进了河里,京都内的河流并不湍急,可我困在马车里,不好脱身,我进宫带的人不多,只有车夫和倚楼同行。

    陈允岚来的很及时,甚至连奴仆衣物都带齐全了。

    我在她的马车上换了衣服,她解释说前些日子在绣庄订了家中一应衣服,所以今日带婢仆来取,我点了点头,向她表示了谢意。

    她送我回到府中,又让人给我请了郎中后才离去,甚是仔细周到,可我总觉得太过巧合。

    “许是我们多心。”我与陈允岚也算是自幼相识,虽说不得是什么知己好友,却也是有几分交情,我当然不愿去怀疑她是别有用心。

    挽露端了水给陈允岚净手,终是没忍住,挽露开了口:“小姐,你怎会知尉迟小姐今日会在桃弱河落水?”

    看着这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婢女,陈允岚蹙了蹙眉,只是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

    上一世,陈允岚从云端跌入谷底,只有这个婢女一直陪伴在侧,如今重来一次,自己当然要好好对她。

    说起来,倒像是一场梦境,只是这梦太过于真实。

    “陈氏嫡女,温婉淑德,乃闺门典范,宜为太子良配,今特旨赐婚。”

    正值元宵佳节,陈允岚接过圣旨,满心欢喜。

    去年三皇子的生辰宴上,自己一首小令,得太子倾心。满京都都道她与沐元晨是天赐良缘,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世家嫡女,当真绝配。

    当今圣上并无嫡子,沐元晨虽出身不高,却是长子,而且是由尉迟皇后亲自教养长大。圣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满朝皆知,沐元晨不足一岁便被圣上送到了皇后身边,不久后更是册为太子,在尉迟家嫡子相伴下同往乾定山求学。

    若不是后来尉迟国公和尉迟将军南疆受伏,为国捐躯,尉迟皇后悲痛不已,撒手人寰,圣上痛失爱妻,身体每况愈下,沐元晨也不会这般被早早召回京都。

    皇后故去,宫中以柔、顺两位贵嫔为尊,两位贵嫔各育有一子,只是早年间,顺贵嫔母家牵涉进谋逆一事,如今母子二人皆是小心谨慎,也并不多言。

    可柔贵嫔却一改皇后在世时的恭敬柔婉之态,许是仗着自己是太后亲眷,又育有皇子,愈发不顾礼法起来。

    皇后故去不足一年,柔贵嫔便为三皇子大办起了生辰宴,遍邀京都名门,陈允岚作为陈氏嫡女,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宴席上,圣上提及尉迟檀的婚事,却被尉迟檀婉拒,陈允岚与尉迟檀不算什么至交好友,但同为世家女,自然也有些来往。

    看着这个曾经站在世家顶端的尉迟小姐,陈允岚不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祖父是柱国国公,父亲是兵马将军,祖母和母亲皆是世家嫡女,姑母更是当朝皇后。曾经,无论是世家女还是皇室女,谁人不艳羡她?可如今她失了依靠,祖母和母亲又久居病榻,尉迟府只有她姐弟二人苦苦支撑。

    陈允岚看着坐回位上的尉迟檀,冲她点头示意,尉迟檀回礼,叫人挑不出错处。

    不知是谁在宴会上提出以月吟诗,陈允岚就着这月色写了一首诗,不想却被沐元晨轻声念出,至此一首诗的缘故,两人结缘。

    不多时,便传出太子倾心陈家嫡女,日日为其买最爱的桃花酥的消息。

    看着太子日日送来的桃花酥,陈允岚是欣喜的,他事务繁忙,却还是日日抽出时间亲自去买,一时间,京都贵女羡慕极了,并非羡慕太子倾心,而是羡慕陈允岚能得如此有情郎。

    如今天子赐婚,能嫁与心爱之人为正妻,陈允岚自然也是欢喜的。

    只是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太子有多不易。

    尉迟皇后在时,尉迟氏,张氏,陶氏,八大世族其中三家都是太子的助力,可人死灯灭,太子与这三家再无牵引。

    柔贵嫔的位份越来越高,终于变成了皇贵妃,沐元晨的眉头也越锁越紧。

    看着日日提心吊胆却始终对自己展颜的太子,陈允岚实在不忍,她陈氏亦是世族,如今自己与沐元晨夫妻一体,陈氏当为太子所用。

    终于,皇贵妃谋杀亲母,致使太后与其决裂,圣上厌恶,遂废弃于冷宫,圣上身体每况愈下,由太子监国,在陈氏的鼎力支持下,太子顺利登基,清理朝堂。

    陈允岚稳坐皇后之位两年,便听到尉迟檀将入宫的消息。

    “允岚,尉迟栩是尉迟将军之子,军中以尉迟府威望最高,如今他领兵,朕不放心,只能让尉迟檀进宫,稍作牵制。”沐元晨看着陈允岚,眼中尽是无奈。

    看着这个对自己满眼深情的男人,陈允岚又心软了,好在那尉迟檀,也不是个奸险狡诈之人。

    “那你要给她什么位份?”

    沐元晨沉思片刻,将陈允岚揽入怀中。

    “朕自小由母后抚养长大,尉迟檀是母后的侄女,尉迟栩又陪朕去乾定山求学,尉迟府为国捐躯,朕不能薄待她,当册为贵妃。允岚,你放心,朕此生你最为重要。”

    “皇后娘娘,元贵妃已经住进了来仪殿。”

    陈允岚看着来仪殿外络绎不绝的人群和赏赐,有些出神,沐元晨给尉迟檀的封号是“元”字,还让她住在来仪殿,说是她自小待惯了来仪殿,在这里最合适。这便也罢了,可是这个元字,紫气东来,万物之元,紫元是沐元晨的字,他把这个元字给了她,这些年来,陈允岚第一次感到慌张。

    事实证明,这慌张没有错。

    “陈允岚!你竟然谋害檀儿的孩子!”

    沐元晨怒气冲冲地朝陈允岚吼道,陈允岚看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居然笑了。

    “沐元晨,我如此信你,你却一直在骗我,你爱的一直都是她,一直都是!”

    “我以为你是真倾心与我,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利用,若不是尉迟氏势弱,你早就娶了她吧。”说着,陈允岚像是自嘲般,拭去了掉下的泪水:“我陈氏举一族之力助你登基平定前朝,可如今,你居然听信谗言,将我族人下狱,你还想和你心爱的人有孩子,哈哈哈哈,你休想,我告诉你,引寒霜是我陈氏秘药,尉迟檀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句话激怒了沐元晨,沐元晨死死掐住陈允岚的脖子,红了眼睛,终究,看着陈允岚快要咽气时松了手,他不想让她就这么死去。

    “我与檀儿青梅竹马,年幼时,我在母后宫中受教,她就在一旁冲我笑,后来我与阿栩同去乾定山,得到尉迟府陨灭,母后身亡的消息,那时,我只想赶紧回京,我怕她一人无力承担。我是想娶她的,我想将她留在身边护着她,可是我不能,那时我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如何再能护得住她?”

    陈允岚摁着胸口,不知是方才沐元晨掐的她喘不动气,还是听着自己为之付诸一切的男人,诉说着对旁人的情意让自己无法呼吸。

    因为你不能护住她,所以选择娶我,利用我得到一切后,再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沐元晨,你可真狠。

    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允岚,沐元晨站起身来:“朕不会让你死,朕要你在冷宫度过余生,日日受人践踏。”

    这里是冷宫啊,暗无天日,陈允岚也没想到最后来看她的人会是尉迟檀,她还是那样让人挑不出错来,她就站在那,却那么让人嫉恨。其实陈允岚知道,尉迟檀什么都没做,可偏偏是她什么都没做,就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允岚。”

    没想到她会这样叫自己,陈允岚冲她笑了笑:“你很得意吧,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女,就算家道中落,如今也还是母仪天下了,元皇后?他心里一直都是你,哈哈哈哈哈哈,那我算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尉迟檀毫无波澜,看着陈允岚道。

    “从前有个世家嫡女,红衣策马,意气风发,嫁给了当朝太子,后来太子登基,立她为后,又将长子给她抚养,都说她与天子青梅竹马,恩爱不疑,后来这位皇后母家出征他国,为国捐躯,皇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她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处心积虑的算计,为了让母家彻底消失在皇帝的视线中,也为了母家还留存的血脉,皇后选择了自焚,也许这自焚也带着对枕边人的绝望。皇后死了,她的枕边人似乎有些后悔,但于帝王而言,一切都是算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皇后有几分真心。”

    陈允岚听着这个故事,世家嫡女,红衣策马,天子发妻,家族陨灭,是尉迟皇后!

    尉迟檀看着陈允岚:“自古帝王无情,姑母聪慧一世,都没能算清,你我又如何能躲过?”

    陈允岚扬了扬头:“我杀了你腹中之子,你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你不恨我?”

    尉迟檀笑了笑:“你以为你不害我,我就能留住这个孩子吗?”

    纵观姑母的一生,尉迟檀不敢相信帝王之情,对于沐元晨,她实在不敢相信,怕步了姑母的后尘,纵使沐元晨对她千好万好,她也只敢虚情假意,不敢将真心托付半分,没有孩子也好,至少

    没了威胁,阿栩掌兵也便安全些。

    “都是可怜人罢了。”尉迟檀说完这句便走了,留下陈允岚自己喃喃重复:“都是可怜人罢了,都是可怜人罢了。”

    是啊,都是可怜人,沐元晨,你利用完我,将真心交给尉迟檀,却不知,她丝毫不信你。尉迟檀,你一生都不会知道除了沐元晨,还有那个临安王沐宗玘,他日日徘徊在来仪殿,只为能多看你一眼,对了,那年先皇是想给临安王和尉迟檀赐婚的吧,尉迟檀啊尉迟檀,你亲手推开了你本应得的安稳人生。

    呵呵,我有什么好嘲笑她的?自以为得了有情郎,与他携手共这万里江山,却不想只是黄粱梦一场。

    陈允岚死了,她点燃了尉迟檀留给她的火油,与其这般活着,不如了结了。尉迟皇后,当年也是这般绝望吗?

    “小姐?”

    陈允岚被挽露的声音拉回现实,接过挽露递过来的手帕拭去手上的水渍,许是上苍怜悯,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这一世,她靠着前世的记忆和经历改变了一些事情,很多轨迹也被改变。是报仇还是保全家族好好活着,陈岚捏紧了手帕。

    “小姐?”

    思绪再一次被打乱,陈允岚笑了笑:“只是凑巧罢了,只不过能顺手救了尉迟檀,让她欠我一条命,也不是什么坏事,救命之恩啊,尉迟檀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挽露看着陈允岚,自家小姐总是料事如神,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

    太后听闻我落水,派了御医来看,好在无碍,只是这一场意外,我要好生调养,须得些日子不能外出了。

    “阿栩怎么样了?”我站在池畔,将鱼饵丢进水中,引得一群鱼儿争食。

    “公子无恙,中秋前便会回京都。”

    我点了点头:“你辛苦了,退下吧。”

    那是尉迟氏的影卫,尉迟氏凋零,暗卫蛰伏,我总是以孝期为借口,也不是回事,这次落水正好有了理由称病不出,一来是为了方便通过影卫与阿栩联系,再者也是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做计划。

    将最后一点鱼饵撒尽,我蹙了蹙眉,一切都很顺利,只有陈允岚的出现让我不安,落水是我自己设计的,她怎会料的这么准,像是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一般。来日方长,对陈允岚,我怕是要多留些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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