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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去云回恨不胜(四)

    温言软语,一如往昔。

    沈星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之间,压抑在心头多日的不安与委屈都涌了上来,眼角鼻尖,蓦地泛起一阵酸意。

    树顶的风渐渐停了,被吹歪的枝条颤摇着复原,参天老树树冠庞大的阴影瞬即淹没了二人的身影。

    “这些日子,我都快不认得你了……”沈星遥快步走上前去,拉起眼前人的手,却觉触感冰凉,不禁疑惑问道,“你很冷吗?”

    他并不回答,只是顺势一拉,将她揽入怀中。

    林间烟瘴顿起,顷刻便严严实实包裹住她的身体。沈星遥只觉得眼前之人身体异常冰凉,仿佛一块冰。

    她这才察觉异常,却已不及抽身。青年那双环拥在她腰间的手蓦地变形,十指生出尖刺,遽然伸长,穿透单薄的夏衫,直直没入她腰间血肉。

    没流一滴血,却似在她腰间扎了根,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沈星遥霍然睁大双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大的恐惧感,阻塞在她喉头,令她几乎窒息。

    她极力挣脱,反被束缚得越来越紧,眼睑也变得越发沉重,困乏不堪。几度合上眼睑,又挣扎着睁开,却不想周围已被浓浓的雾气包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只听到一连串熟悉的话音响在耳畔。

    “遥遥,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我也好喜欢你……”

    “我不想令你只身犯险,只想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纵我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伤你分毫……”

    沈星遥在迷迷糊糊中听着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话,眼眶一热,倏而落泪。

    他也曾温言软语对她许诺,为她不惜性命,数度犯险,甘舍前程清名,与天下为敌,只为助她了却夙愿,一生无虞。

    然而再多深情,都抵不过遗忘。

    未起争执,也能百般回避。未知往事全貌,便独断认定她是罪魁祸首,一叶障目,对她不屑一顾。

    七年光阴仿佛流水,瞬息而逝,不留半点痕迹,似海深情倥偬一场,终究成了泡影。

    沈星遥惨然而笑,一颗心如被铁锁盘绕纠缠,越绞越紧,苦不堪言。然而不甘的心绪,却化作一双手,一圈圈一重重撕扯开那条无形的锁链,满含恨意直窜顶门神庭大穴。

    霎时间,一股灼热的气息贯通任督,漫入四肢百骸,本已虚脱的身体,也被这猝然而生的怨愤填满,凭空生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束缚着她的那个“人”狠狠推了出去。

    林间烟瘴浓郁,四处弥漫。透过迷离的雾气,她眼睁睁看着那双眼逐渐暗淡,熟悉的轮廓身形,也在不断的扭曲中化为烟尘,丝丝袅袅飘散在林立的古树躯干间。

    沈星遥忽觉喉头涌上一股暖流,猛地弯腰呕出一大口鲜血。

    急风又起,吹得树顶三三两两交错层叠的枝条散开,投下一线清光,照亮沈星遥略显苍白的脸,额前散落的碎发已被汗水洇湿,歪曲扭八贴着肌肤,像一条条怪异的爬虫。

    她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所见,俱是幻影,与当年离开罗刹鬼境前,在摩罗谷中所见烟瘴一般。

    不同的是,那时她心智坚定,贪嗔爱欲所化幻影,无一能令她动摇,而今不过三两前尘幻影,便差点将她困死在这林中。

    几年时光走转,物换星移,天地始终岿然。今昔故人忘情,重返少年。唯她困在局中,随时光枯萎,面目全非。

    风渐渐停,阳光再次被繁茂高大的树冠阻断。

    眼见周遭烟瘴又起,沈星遥想也不想,拔剑倒插入泥地作杖,硬撑着体力所剩无几的躯体,站直身子。

    她心中不甘,已不全是为了这份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及的感情,更多则是为了那个迷失在颠沛岁月里的自己而遗憾。她不想被困死在这无名之地,也不愿再想离开此地后该当何去何从。

    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出去。

    沈星遥轻阖双目,任耳边那些山盟海誓,温言软语继续喧嚣,屏息凝神,横剑荡开烟瘴,垫步飞纵而起,以剑为刀,反手一记“断”势直贯树顶。

    她受烟瘴所迷,气力将竭,为将丹田所剩无几的内力逼出,每条经脉都使尽了力量,一剑斩落,蓬勃流转的内息喷张而出,震得虎口崩裂,溅出鲜血。

    伴随一声巨响,老树上方最粗壮的几根主干倏然断裂,扑簌簌坠下,掉落在她周围,激起一地烟尘。大片阳光照入深林,也照亮了她的身影,环绕在她周围的烟瘴也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散开。

    沈星遥筋疲力尽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脖根倒流直下颌,一滴滴落下,转瞬没入泥泞的草丛,消失不见。

    她的目光穿过半人高的荒草缝隙,隐约看见逐渐淡褪的烟瘴中幻化出一个几近透明的身影,一步步朝她走来,一袭霁色衣衫与雪一般的白烟交映,如梦似幻。

    那是许多年前,尚未走下昆仑山的她。眼色清冽坚毅,一身傲骨,不可摧折。

    而这一抹身影,不及到她跟前,便已随着最后一缕白烟飘散。

    一股腥甜的暖流再度涌上沈星遥喉头,“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乱草丛生的古树林里,精疲力尽的沈星遥憾然阖目,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当她再睁眼时,已然回到了镇中下榻的客舍。

    窗外天已入夜,房中烛火昏昏,照亮一名粉衫少女忙忙碌碌的背影。

    这少女正是随朔光等人一同前往五莲山探秘的折杨。她见沈星遥醒了,立刻倒了杯茶水,上前将她搀扶起身,递上茶水道:“我还怕那医师给的茶汤不灵呢,这下可算是醒了。那林子里满是瘴毒,要不是夫人你及时砍断树枝,让风吹进来驱散瘴气,恐怕就……”

    “你们也被困在了那个林子里?”沈星遥听她这话,不免心生疑惑。

    “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折杨摇摇头,认真说道,“我们前几日便已到了吕济安旧居,却发现有人抢在了前头,撕去了吕济安一本手记当中最重要的几页,还在每间房里都布置了机关。我们破坏了房里的机关,没找到线索,本想先回去复命,却没想到后院里还有一处埋藏更深的机关,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朔光师兄本想从正门已损坏的机关里找寻线索,听见这头动静,立刻赶来相救,却受了伤。我们……可能是太慌张了,为了寻找能够止血的药材,误入瘴林,何硕他们几个还差点因为幻象打起来,也正是因此,加重了朔光师兄的伤势。”折杨说着,许是心中羞愧,不自觉低下了头。

    “那后来呢?”

    “后来,我砍坏了一棵树,才破了迷瘴,带大家离开林子,才发现林子后边有个巨大的山谷,长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我们找不到别的出路,便想先稳住师兄的伤势,再顺着原路出来,谁知何硕那个白痴,非指着一株长得很像麒麟竭的树,说要从中取些血竭出来给师兄止血,结果非但没能医好师兄,反害得他中了毒。”

    “那朔光他现在岂不是……”

    “师兄伤在肩上,我们给他封了伤口周围穴道,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了……我们不敢到处乱跑,只能留下合计,想找出一条更安全的路。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困在山谷里好几天,直到公子找来,用内力给师兄逼毒,把我们带了出来……就这会儿,师兄还没醒呢。”

    “你是说,是凌无非把你们带出来的?”沈星遥眉头紧锁,“他丝毫不怕林子里的毒瘴?”

    折杨点点头,道:“离开山谷的时候,我们也都看见了。他一路挥剑驱散烟瘴,好像里边的幻境,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沈星遥听到这话,脑中飞快晃过当年她与凌无非身陷摩罗谷时,凌无非被烟瘴幻境困住,险些走火入魔的画面,一时百感交集。良久,方缓缓点头,沉声喃喃道:“是啊……他已没有任何心结烦恼,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他……”

    “什么?”折杨没听清她的话,好奇凑过脑袋,问道。

    “没什么。”沈星遥端起茶盏,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却忽然像是想起何事一般,放下盏儿,对折杨问道,“他和你们是一起出来的?”

    “是啊?”

    “那他人呢?”

    “在朔光师兄那里,”折杨道,“我们摘了那棵毒树的果子带出来。这会儿他们应当聚在一起,找镇上的医师来看是什么东西吧。”

    “所以,他让你来陪我,他去照顾别人?”沈星遥听着这话,心里愈觉不是滋味。

    “是啊。”折杨点头,不解说道,“他说你衣裳脏了得换洗,他不方便。我也不知到底哪里不方便……”

    “那就哪里方便在哪儿呆着,别回来了。”沈星遥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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