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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惜与故人违(三)

    三年别离,三年阴霾。那段颓废的过往,在他失忆以后,从未有任何人对他提过,甚至关于薛良玉对他的软禁与折磨,也只是一语带过。

    从没有人告诉他,他是如此迫切需要她,都只是简单对他说:这是他的妻子,他的余生,未来数十年光阴,只能伴她一人度过。

    “就是……”折杨整理一番思绪,翻过十指,慢慢点数起来,“就是……差不多都是四年前的事了,我们与夫人并不相熟,只知道您特别在意她,薛良玉死后,好不容易,你们能够成婚,却没想到大婚当日,天玄教的那个竹西亭跑来闹事,还伤了夫人,第二天,她便不知所踪。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那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三年,整整三年呢,公子你便像疯了一样,谁也劝不好,劝不动,差点就要追随而去,我们都……”

    “从前的我……竟有如此在乎她?”凌无非愈觉难以置信,“那么平日里……”

    “您平日里待她可好了,几乎可以算是寸步不离,夫人哪怕是打个喷嚏,都能把您吓个够呛。”门外的胖少年接过话茬,道。

    凌无非愈觉诧异,心猛地颤了一颤。

    他想起昨夜沈星遥提过,她曾在十年前当众叛出师门。从那个时候算起,比二人相识之日,还要早三年。

    没头没尾的,还有一句话——

    “我平生最痛恨的,便是受人冤枉……”

    他心下乱糟糟的,一时捋不清头绪,却觉头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论如何,也要把人给找回来。

    否则总有一天,必将铸成大错。

    “我明白了。”凌无非颓然转身,心下百感交集,指尖不自觉发出颤抖,飞快从袖中掏出那支竹筒,递给守在门外的胖少年,道,“你们早些回去复命,把这个交给我娘,问问她,是否能找到这位钟离前辈。”

    “那您呢?”少年问道。

    “我去找她。”凌无非话音压得很低。

    耳边穴位,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知这头疼意味着什么,想起沈星遥的模样,心里又更多了几分愧疚。见朔光仍在昏迷,需要静养,便先行告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沈星遥的路。

    他虽未能想起过去,也仍旧无法体会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境,心下却无端开始恐慌。

    殊不知她此刻心境也同样复杂。

    屡屡争执,屡屡误会,曾经坚不可摧的感情,渐渐也被动摇。

    沈星遥全然不知自己该去何处,只是本能回避面对他,一人独行穿过山野,进了城镇,仍不知当往何方,浑浑噩噩过了两日,已然来到沂州城外。

    她看着城门上的牌匾,忽地想起六年多前与他在此度过的那个雨夜,心中顿起膈应,不等守城的官兵找她要路引便转身离开,从背面绕行,来到沂水县。适逢傍晚,便随便找了家客舍住下,翌日午后方醒,来到前院,刚好瞧见大堂正中搭起戏台,唱起了杂剧。

    “世途冥昧严相逼,久别重逢,今又乖隔。天道何曾公?吾虽殒身,不向权势而屈也!”

    台上女伶受一众弓弩手围困,在城墙上唱罢这一句,纵身一跃。在跳下前,看向台下的那一眼,容色凄恻,唱腔哀婉决绝。看得所有人都跟着入了戏,有些多愁善感的,已然掏出帕子开始抹眼泪。

    沈星遥坐在台下,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女伶,在她“跳城墙”的那一瞬,不知怎的,“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手伸出一半,又蓦地反应过来,立刻缩回,偷瞄周围,见众人都忙着伤春悲秋没瞧见,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回了原位。

    她低下头,自行消化着方才的尴尬,却怎么也忘不了站起那刻的感受。

    戏里的故事,她差点当了真。曾在刀山火海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她,断断看不得有人为了逃离强权压迫,轻舍性命。

    戏里的一双苦命鸳鸯,饱受迫害,一个被迫成为宦官,一个则沦为权贵的家妓,分别多年,受尽苦楚,重逢于权贵家宴,小园私会,一番互诉衷肠后,终而决定私奔,却还是逃不过生离死别的命运。

    那么她呢?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尚未回过味的沈星遥,又沉浸在了回忆里——二载漂泊,污名加身,饱受追杀之苦,而整整两年心血换来的证据,都因为一时的善念和不忍,误入圈套,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而后与挚爱生离,天各一方,甚至为局势所迫,挥剑相向……

    沈星遥茫然抬眸,眼里亦有了泪光。

    多年血泪换来的厮守,难道真就如此轻易割舍?与他分道扬镳?

    忆起少时美好,她到底还是不忍。

    不忍,亦不舍。

    沈星遥双手扶额,愈觉彷徨。

    适逢此时,男伶唱响悲歌:“丽娘啊——吾待汝多年,汝仍欲离我而去乎?汝能忍心乎?”

    沈星遥的心猛地一颤,恍恍惚惚看向戏台,只见那男伶跪在倒地的女伶跟前,作哭泣状,继而火光起,万箭袭来,一双人儿,终而葬身火海。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客舍门外,艳阳高照。堂内戏台上,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盛夏的天闷热,恢复精神的朔光休养几日后,终于苏醒,与同行的几位师弟师妹快马加鞭赶回了光州,将那本残缺的吕济安手记与刻了钟离鹤归款识的竹筒交予白落英。

    白落英一见那竹筒上的款识,便变了脸色,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方缓缓发问:“这是你们在五莲山里发现的?可还有遇见其他可疑的人?”

    “不曾。”朔光摇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极为巧妙的机簧,不便拆卸带回。这箭筒里的名字,还是公子无意发现的。”

    “你同他们遇上了?”白落英眉心一沉,露出疑惑之色,“怎没一道回来?”

    “这……”

    折杨见朔光说不清楚,便即上前几步,道:“夫人受了点伤,本还在静养,却不知发现了什么线索,先行离开了。公子也跟着去了,可能……过几日便回来了吧。”

    “遥儿受伤了?”白落英眉头蹙得更紧了,“那臭小子呢?他竟然没事?”

    折杨一时语塞。

    天底下哪有盼着自己儿子受伤的娘?

    “天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白落英说着,又端起手中箭筒看了一眼,眸底隐约晃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眼色,略一沉默,打量朔光一番,道,“柳神医还没回来,你拿着树果,去找灵沨问问,看她认不认得。”

    言罢,她吩咐几人退下,旋即拂袖转身,走进堂屋。

    堂屋的窗都开着,一扇扇透进光来,在地面的石砖上画出一个个规规矩矩的方格。

    白落英站在正东方的第一个方格内,不动声色,关上了眼前的窗。

    一扇、两扇、三扇……雕花的窗格是更小的方,同样规规矩矩。

    白落英低头看着满地无数大大小小的方格,不禁嗤笑出声。

    四十余年,她终于破了祖训,成为白家数百年来第一个以女子之身坐上掌门之位的人,竟依然没能改变什么,只是刚好这败落的门庭,比起更为衰落的江湖,稍稍多了些许尊荣。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临。

    正午的阳光炽烈,暖风推着流云,飞渡城墙,被烈阳一点点蒸酥,逐渐消散在风里。

    谯县街头,行人疏疏落落,风也如裹了热油一般,多晒一刻都是煎熬。

    凌无非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缓缓退到路旁屋檐下。身后刚好是间茶舍,堂内一名伙计见有生意可做,立刻端了壶紫苏饮子上前推销,谁知刚到他跟前,眼前便挤过来一个花白的脑袋。

    那小老头眼睛不大,却是囧囧有神。凌无非被他直不楞登盯着,吓了一跳,当即退开两步。

    “哎,等会儿等会儿——”老头说着这话,又蹿了过来。

    凌无非这才看清,站在他眼前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大叔,五短身材,头顶才到他胸前一般高,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打转,猥琐至极。

    “您有事吗?”凌无非皱起眉头,微微向后仰身避让。

    “原来是位小公子。”小老头嘻嘻哈哈说完,目光滴溜溜下移,落在他腰间佩剑上。那模样活像要将他剥光了翻来覆去看个遍似的。

    凌无非只觉这老头多半有点毛病,未免横生枝节,转身便走。

    怪老头笑眯眯地看他走开,却在凌无非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的一瞬,眸光陡然转凉,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

    凌无非并未留意到此,只当是遇见个疯子,一转眼便丢在了脑后,眼前对他而言,还属沈星遥的下落,最为重要。

    他一路循着她的踪迹而来,竟发现走着走着,已快到了光州。虽说一开始还是往北绕行了几个城镇,但到了最后,终归还是回家的路,加之这一路以来,沈星遥由始至终都是单独行路,并未因旁的琐事耽搁,或是与人发生冲突。

    既然横竖都是回去,她为何非要不告而别呢?

    凌无非百思不得 。

    偏偏这个时候,他又在路口撞见了那个疯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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