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青蛇

    从余杭到曲春,一条大路直达,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榆树。远望去,遮天蔽日,不见朝阳。曲春乡民善良好客,常在树下备茶水,有旅客求饮得,不计报酬,随意取用。

    王明在路口处放下一壶乌龙茶,向天祈祷赐予他家好媳妇,生一儿半女,光耀门楣。只见阴风卷起一股残叶,黄叶落处,现出一个妙龄女子,面容清丽,身着破旧素衣,挂着泪痕讨水喝。

    女子自称常娴,排行第二,,二十岁,因囊中羞涩,和夫君李生从长安到此投奔亲眷,无奈亲眷去了扬州,丈夫又得病身故,她当了全部家当埋葬丈夫,想到长路漫漫,无家可归,因此啼哭。

    王明感慨了一声,给她倒了满满一杯茶,劝道,“二娘宽心,青春年少又秀外慧中,不愁没有好郎君。”

    常娴言语进退有度,二人言语相投,王明请她留下吃饭,王妻燕氏看她举止优雅,生出三分欢喜,呼她为娴妹,笑道,“天色已完,明日再回家不迟。”

    常娴客气了几句,留宿王明家。虽然是客人,常娴争着备筷洗碗泡茶,哄得燕氏满心欢喜,生出七分欢喜。

    王游砍柴回来,见家中有一美貌女子,羞得不敢说话,更不敢夹菜,晚饭吃了两碗白饭。余光看着美人,不觉得白饭索然无味。

    夜晚,燕氏裁衣,因为眼睛不好,缝衣服时,针脚高高低低,很不美观。常娴见了,拿过衣裳便缝,针脚齐整,不输大家。

    燕氏笑道:“汝女工极好,在此又无亲戚,不如做我家新妇。”

    常娴别开头:“未亡人不敢有此念想,夫人莫再说。”

    燕氏:“我是说真的。你模样好,身段好,却孤苦无依。不找个依靠,如何生存呢?我家贫,也有良田两顷,一亩桑田,足够一家人生活。”

    常娴想到亡夫,哭声越哀,“妾身结发事李,已有五载。昨夕犹举案齐眉,今夕已隔幽冥,怎忍改志?”

    燕氏安慰许久,说了许多寡妇艰难度日的事情,常娴哭泣许久,惶恐忧惧,也就答应了。

    婚礼在三天后,行礼毕,送新人进婚房。常娴红着脸说她二嫁,不愿公婆见此丑态。王明觉得在清理中,让燕氏闭紧门,二人去东庄暂住一宿。

    夜晚,燕氏诚惶诚恐,右眼皮如荡秋千,跳个不停。好不容易睡着,梦见儿子王游披头散发,满脸血迹,哭着说,“娘亲救我,我要被吃完了。”

    燕氏惊醒,一脸泪痕,忙穿衣要回家看看儿子。

    王明怒道:“你去啊,去坏他们好事,让新妇知道我们家是怎样的人。”

    燕氏不敢再动,一夜无睡,挨到天明回家唤新人开门,许久没有回应。王明感觉不对,踹门进家,只见家中立着一条青色大蛇,眼如磨盘,化为青烟消失。而底下,是一具白骨,血肉已尽,仅存几缕青丝,旁边一半人粗的青蛇,眼睛发着青光。

    燕氏哭绝在地,那是她的儿子王游!

    大雨不歇。

    马车冒雨赶路,路面坑坑洼洼,马车摇摇晃晃,她很不舒服。

    辛慈问,“着急回去吗?”

    卢简看着族长寄来的书信:“在余杭耽搁太久,伯父担心我。”

    辛慈:“下大雨赶路,这不是让他更担心你?”

    卢简不回答,他说不出为什么着急离开余杭,他想到万一崔白得了消息,带走辛慈,他就不安。

    许久,辛慈沉不住气,按着肚子,“饿了。”

    卢简早有准备,拿出一张樱桃毕罗,“慢点吃,这里还有热水。”

    辛慈有心事,吃了一口就不吃。卢简问,“怎么不吃了?”

    辛慈:“困了。”说完趴在皮垫上睡觉,也不看卢简面色。

    卢简甚是无奈,他低头看书,却因车上有个人,看书的时候莫名安心。

    到曲春时正好天晴。

    开元寺所求无不应,故香火旺盛。卢简怕再遇到妖媚,借宿开元寺。恰好临近中元节,开元寺广设道场放焰口。人多,小贩挤满佛庙门口,贩卖手串佛珠。

    辛慈喜欢热闹,撇了卢简来门口瞎逛,听见小贩喋喋不休骂着,污言秽语,不忍细听。

    他揪着一碧衣丫鬟:“不长眼的贱婢,这是檀木手串,要五两银子,你说怎么赔?你又瞎又丑,去青楼也是给人倒尿壶的。大爷我善良,让我睡个十天八天,这事就算了。”

    碧衣不说话,盯着他脑门发呆。辛慈跑回寺庙,伸手,“给我十两。”

    卢简正听主持说法,闻言转头看辛慈,“你要干嘛?”

    辛慈:“买东西。”

    卢简掏出二十两:“别买大东西,我们的东西很多,带不走。”

    辛慈点头,转身找小贩。小贩还在骂,碧衣不说话,他气得要撕掉她衣服,辛慈扔给他五两,他才不说话。

    碧衣不道谢,看了辛慈两眼便走。

    卢简见辛慈许久不回,无心听法,撇下主持往门口走。

    主持摇头道:“痴儿不悟,欲为枯骨耳。”

    卢简:“你去哪里了?”

    辛慈举着两串茉莉花手串:“去买这个。”有牡丹、杜鹃花、茶花、通草花等做的手串,她偏偏挑了最不起眼茉莉花手串。

    夜晚,二人借宿在寺庙。念经声慈悲,辛慈听得头脑昏昏,如沉深渊。突然有四五童子童女,圆滚可爱,如年画上的小二,穿着红衣绿裤,拉着辛慈手,笑道,“阿姊这么高了,我们怎么没有长大呢?”

    辛慈:“你们是谁?为什么叫我阿姊?”

    一人拉着辛慈手:“是我们啊,我们是阿姊抱回来的。”几个人把辛慈带到一偏僻的地方,“我们有东西送给阿姊,”他们指着一处泥地,“阿姊挖开这里,日光鳞可治百病。”

    泥地下透着几缕黄光,辛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到铁锹,小人们欢呼雀跃,她掘地三尺,手心飞入三篇黄鳞,正要和小人分享,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你在这干什么?”

    辛慈惊醒,她在一处废墟上,小人不见了,手心有冰凉的东西。

    辛慈:“出来透气,房间太闷了。”

    卢简:“你透气带着铁锹?”

    辛慈:“活动筋骨,”她舞铲,瞥见地下安着几个泥娃娃,绿衣红裤,笑容憨态可掬,用红线绑着。她蹲下,摸着泥塑娃娃,“你们是谁呢?”

    泥娃娃笑容消失了,二十年前,拂云老人带她来开元寺,应和主持交好,拂云老人终日和主持说法论道。辛慈无聊得很,集市买来泥娃娃,放在佛像面前,把它们当做弟弟妹妹,和他们说话作伴。人形物品最易通灵,加上放在佛寺,久了泥娃娃得了灵气,修成人身。

    可惜辛慈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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