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心

    尤宜嘉被带入这间屋子已有多时,祁赫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手中那两枝花,因为突然换到一处温热的环境,花苞绽放,露出内里脆弱的花蕊。

    尤宜嘉只是用手指轻轻触碰,花蕊就被折断。

    尤宜嘉放下这不堪一击的花,闭上眼睛,耐心地等。

    嘎吱——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入,尤宜嘉睁开眼睛,站起身,对着门外的人行了一礼,“相爷。”

    祁赫关上房门,盯着尤宜嘉,确认她的确没有因为方才过久的等待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心中满意更多,和蔼道:“坐下说。”

    尤宜嘉不多同他客套,转身就坐了下来,祁赫直接问:“你和连丰……什么关系?”

    尤宜嘉:“有过一面之缘。”

    祁赫诧异,似乎是有些遗憾地说:“就一面吗?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一般呢。”

    尤宜嘉微笑,“不知相爷怎么得出的结论?”

    祁赫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感慨道:“你是第一个敢用那么大力气把连丰推到地上去的人。”

    这熟悉的味道。

    尤宜嘉试图总结,得出结果——古代莫名其妙版“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

    “……”

    好神经,尤宜嘉把这想法甩到一边,开始演戏。她惶恐道:“那时情况危急,我实在情非得已,没顾上思考许多,冒犯了祁公子,还望相爷见谅。”

    “不必。”祁赫摆手,“连丰少年心性,说话做事一贯直来直往,平日里大家碍于我的身份,对他多有包容,也就千凝和明无会对他提醒一二。但这孩子固执,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多少。”

    “我总是担心他过刚易折。”祁赫坦白道:“是以今日我看到你对他动手,其实是欢喜的。”

    尤宜嘉想了想祁连丰的结局,用“过刚易折”四字形容,的确合适。

    但是,尤宜嘉也想到,祁赫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会让她觉得麻烦的那些。

    为了能够达成目的,尤宜嘉奉承道:“祁公子吉人天相,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你也不必同我拉扯。”祁赫笑着说:“我就明说了,我有一个请求,你不必一定要答应我,听听总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尤宜嘉心想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听到的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多了才死得早的,哪能就没有影响了,但她面上不表,客气地说:“相爷请说。”

    祁赫:“我听闻你现在一个人住在慕荷在外的宅子,所以想让连丰也过去,一来你们可以相互照料,二来……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教训他一顿。”

    果然是会让自己觉得麻烦的事情,尤宜嘉佯装推辞,示弱道:“我不会武,只是力气有点大,恐怕做不到相爷方才所言。”

    祁赫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对答如流:“给他下毒,在他全身无力的时候动手。”

    尤宜嘉:“……”

    你俩是亲的吗?

    这当然是。祁赫叹了口气,说:“他同顾十安的梁子已经结下,陛下对顾十安的态度,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但连丰明显不会就此消停,他有自己的坚持,理解不了我们的想法,我同他说什么,他都能驳回来。”

    “我实在是担心,有朝一日顾十安权势更大,我护不住他。”祁赫问:“我这么说,尤小姐可能理解?”

    “理解。”尤宜嘉说,又问:“只是,为何是我呢?”

    祁赫解释道:“我看你同千凝交好,连丰顾忌着这层关系,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又会用毒,要按着他打一顿,也容易,不会失手。”

    尤宜嘉点头,又问:“这样的话,慕荷表姐,不是要比我更合适吗?”

    祁赫难言道:“我听说,慕荷身边……已经有人了。”

    尤宜嘉:“……”

    她懂了。敢情祁赫还不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够短时间内教训祁连丰的人,他是想找一个能压制祁连丰一辈子的人!

    这已经不是麻烦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问题!

    尤宜嘉才不干,她羞涩地笑了下,“相爷是那个意思吗?”

    要同小辈说这些,还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小辈,祁赫也有些挂不住脸,艰难点头。

    尤宜嘉表现得更羞涩了,“多谢相爷厚爱。”

    祁赫忙问:“你这是答应了?”

    “没有。”尤宜嘉认真道:“小女资历浅,眼界窄,难当此大任,想来是要辜负相爷一片心意了。”

    本来就不是能够强买强卖的事儿,祁赫听她这么一说,不打算勉强,正准备就此作罢,就听尤宜嘉又说:“相爷所愿,无非是祁公子能够受些磋磨,性子变得不那么张扬。既然这样,为何不把他丢到军营之中?”

    祁赫一愣,随即道:“我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样的话,我又怕他遭受磋磨过甚,或是别人知道他是相府公子,对他更多奉承,反倒适得其反。”

    尤宜嘉:“相爷方才对我说的那些,可是要给祁公子下毒。真比起来,这般磋磨,绝对算不上请。况且我不会武,亦不善谋略,再怎么做,顶天也就是能够磨磨祁公子的脾性,可若是把他丢去军营,他还能有许多长进。”

    “至于您后面的担心,其实也好解决。”尤宜嘉压低声音,说:“在此之前,只要您和他演一场戏,让外人以为,你是对祁公子失望,决计不管,才把他丢进去自生自灭。只要您表现得决绝狠厉,让人知道您是真下定了决心,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奉承的地方呢?”

    祁赫略蹙眉,没有立刻回答。

    尤宜嘉等他一会儿,问:“其实相爷最担心的不是这些吧,而是……”她声音压得很低,说出两个字:“陛下。”

    祁赫冷冷斥道:“大胆!”

    尤宜嘉立刻蹲下.身垂头道:“小女不敢。”

    祁赫无声看她,半晌后问:“你为何那么想。”

    尤宜嘉:“相爷本就身居高位,再把祁公子送入军营,难免有拉拢之嫌。况且,陛下对于武将,多有忌惮。赵将军,不就是前车之鉴?”

    祁赫沉默许久,面色阴沉,仿佛风暴将至。

    尤宜嘉却没有任何担心,祁赫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他正直刚烈,原文中有写,即便祁连丰没有先一步自杀,他也不会受顾十安的威胁。

    良久后,祁赫说:“你起来吧。”

    尤宜嘉直接道:“若相爷没有别的事情,小女告退。”

    祁赫沉沉“嗯”了声。

    尤宜嘉起身,缓步移送到门外。

    这时,祁赫问:“若我真要把明无送到军营,陛下那边,要如何才不会引他怀疑。”

    尤宜嘉停步,转过身,“让祁公子从最低阶的士兵做起。”

    微停顿,尤宜嘉又说:“相爷心中想来有数,只是心疼祁公子,不愿让他遭受那些,对吗?”

    祁赫抬头,笑着说:“你倒聪明。”

    尤宜嘉不同他客套,坦然接下这不走心的夸奖:“相爷过奖。”

    祁赫也不遮掩:“我确实心疼。虽然知道他年岁不小了,却总感觉,他还是孩子。”

    尤宜嘉:“总要经历这一遭,如若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但到了那时,或许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祁赫:“你在暗示什么?”

    “不敢,只是一种感慨。”尤宜嘉诚恳道:“相爷既信任我,我便应当知无不尽。”

    祁赫问:“还有未尽之言吗?”

    尤宜嘉思考瞬间,说:“相爷若真是担心,不如找一人和祁公子一起。”

    祁赫:“你心中人选是谁?”

    “没有。”尤宜嘉浅笑,“小女初来京城,对人对事了解不多,无法给出意见。但依小女所想,那人最好是和祁公子认识,并且,能够让祁公子生出保护之心的。”

    祁赫缓缓点头,应当是听进去了这番话,在心中搜罗合适人选,同时对尤宜嘉道:“今日多谢你,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安排。”

    尤宜嘉行礼,“暂时没有,不知相爷可否给我一件信物,待到来日我有所求时,再来找相爷兑现。”

    祁赫唤人拿来一枚玉佩,尤宜嘉接过,拿着离开。

    回到房间,赵千凝问她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尤宜嘉据实以告。

    赵千凝不知为何突然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尤宜嘉笑着附和,然后问:“那个人选,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千凝仔细思考许多,说出一个人名:“安明轩。”

    尤宜嘉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藏起心中笑意,把戏做全套,问她为何。

    赵千凝声音似乎有些沉重地说:“从前,总希望他能快乐地长大。可现在看来,身处权力漩涡,快乐只是痴心妄想……他到底还是要面对丑恶的东西。”

    尤宜嘉讶异一瞬,随后问:“为什么以前不让他知道这些呢?如果他很早就接触,想来不会被顾十安蒙蔽,差点做出用砒霜毒死他的蠢事。”

    赵千凝叹气,苦笑道:“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怎么又想明白了呢?”尤宜嘉又问。

    赵千凝声音略有一些几不可察的恐惧,“大概是突然发现,从前的事情,并没有被我们隐藏得很好。”

    尤宜嘉直觉赵千凝在隐瞒她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她不清楚,但仔细想来,她的不对劲是从今天开始的。

    今天发生的事,只有“逆王遗孤”。

    尤宜嘉纠结一瞬,问出她已经有了笃定答案的问题:“你知道逆王遗孤是谁,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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