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培养卡特兰托不是为了对付外国人，也不是为了对付某个下属领主，而是为了对付他的妹妹辛西娅。

    辛西娅公主比卡尔小两岁，在卡尔王子有孩子前，她都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他把时间掐算得很准，课程结束的时候正好也是王宫招聘新的仆人的时候。

    卡尔一顿操作，让卡特兰托的工作范围——属于清洁工作，且打扫的地方就是辛西娅的寝殿。

    “好好表现，争取升级成能一直待在她身边的侍从。”卡尔语重心长地说。

    卡特兰托面上没有反应，只装得很乖巧地点头点头，心里已经在琢磨如果辛西娅也想对付你那我就总算找到把你搞死的突破口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确定辛西娅是不是也对王位有野心，或者怎样才能让辛西娅在王位争夺战中用到她。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总比一步都不走要好，你说是吧？

    地图转移到王宫后，卡特兰托每天就是擦地板擦地板，好消息是她总算可以让脑子休息一下了，坏消息是无论是收集情报还是找机会反水对一个保洁小妹来说都有点难。

    再加上她只能在辛西娅不在寝殿的时候进去打扫，所以无论是套取有用一些的情报还是在辛西娅面前表现似乎都很难的样子。

    她不喜欢社交，但现在还是给新同事们留下了爱八卦的印象，因为她总是寻找各种各样的机会装作只是单纯聊天似的跟同事们打听一些可能派上用场的信息，这对卡特兰托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她还是做到了，因为她必须这么做。

    *

    秋风萧瑟之时，向来独来独往的卡尔身边多了个紧跟着他的精灵侍从，他有一头闪着银光的白色长发，皮肤如夜幕般蓝得发黑，看起来有些丧丧的，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精灵。

    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那家伙是个巫师。

    这场粗制滥造的谍战大戏还未正式开始时，萨尔弗莱诺还可以靠隐蔽的宿舍位置来掩盖自己的巫师身份，而正式开始后，这家伙就只能小心管住自己的手别突然丢出个火球了。

    不然卡尔妥妥会第一个把他扭送到圣殿骑士那里去。

    头一次进行情报交接的时候，卡特兰托只能告诉萨尔弗莱诺一些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的八卦。

    好在卡尔有耐心，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只让萨尔弗莱诺帮他传了个口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从寝殿清洁工升级成辛西娅的侍从。

    卡特兰托才休息了没几天的脑子不得不又开始了无效运转。

    怎样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升职？在线等，挺急的。

    *

    正当卡特兰托为精准升职感到头痛，在某日里心不在焉地擦完地时，跟辛西娅公主一向走得很近的女骑士凯拉·沃尔简突然出现，拦住了她。

    “你练过？”

    “？？？”卡特兰托一时没反应过来。

    凯拉开门见山：“辛西娅殿下注意你很久了，你胳膊上的肌肉分布、还有一些习惯动作都像是受过一点训练但不多的样子。”

    卡特兰托背后一凉，不太好用但姑且能用的脑子破天荒地转得飞快：“我青少年时是个小混混，经常在街上跟人打起来，后来有一天……”

    凯拉上下打量着她：“只是经常打架的话，跟你这样的也不完全一样。”

    感觉到生命似乎受到了威胁，卡特兰托的脑子总算超水平发挥了，她当场编了个故事：“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有一次我在酒馆跟一个偷猎者打完架，她说只要帮她扛三个月行李就教我弓术。”

    “于是我真跟着她在荒原呆了三个月，又是帮她扛行李又是给她生火做饭洗衣刷锅洗碗，三个月后她果然就答应教我弓术了。”

    凯拉没说她信，也没说她不信，只说：“辛西娅殿下的意思是，她有事要交给你办，你跟我来。”

    说着就一把抓起卡特兰托的胳膊，一路狂奔，卡特兰托跟着她在王宫中横冲直撞，满头都是雾水。

    凯拉抓着卡特兰托奔到了宫殿中最幽静的地方——祈祷室。

    而辛西娅公主就在这里等着她们。

    和别的维德斯洛姆王室成员一样，辛西娅有着苍白的皮肤、白金色的头发和淡蓝色的双眼，她长得和卡尔也很像，看起来虚无又空洞——其实整个维德斯洛姆王室都长这样，不仔细看真的都分不清谁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辛西娅很直接。

    “安戈洛·布瑞扎。”卡特兰托决不多话。

    辛西娅问了名字，就直说了：“国境西部的苦橙荒原最近发掘出了一座遗迹，我需要人帮我探索它。布瑞扎，我要你跟沃尔简一起护送一位学者去探索那里，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真是一个神奇的大转折！

    卡特兰托连连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那位学者名叫格洛丽亚，是一位平民出身的修女兼历史学者，黑发褐眼的她看似平平无奇，但作为一个平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非常地厉害了。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至少会使用小型弩，但如果要去探索地下城的话还是很难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生还。

    卡特兰托心想，现在队伍里是一个骑士两个游侠/盗贼，再来个法师就齐活了，可惜北方这情况估计很难招募到法师，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在最后一刻被队友背刺了绑去交给圣殿骑士团处置。

    一路舟车劳顿，两人一半精总算是到了布瑞塔尼亚西部的苦橙荒原，近半月的路程让她们姑且互相了解了一下，现在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至少不用担心在地城里吵起来了。

    途中她们在一家旅店遇到了一背着弓箭的女孩，女孩看起来还在teenager的年纪，有一头不太均匀的暗金色头发和一双深蓝泛灰的眼睛。她说她叫索罗娜，也要去探索苦橙荒原的遗迹，于是就这么把队伍组起来了。

    “你叫索罗娜？”听到这个名字时，卡特兰托背后一紧，“冒昧问一下你姓什么？”

    索罗娜眼神飘忽地说：“我没有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这样说的时候看起来稍微有点慌。

    卡特兰托心想：懂自懂，我都懂，好好活下去吧。

    所以当三人一半精最终到达遗迹入口时，队伍的组成是一个骑士、两个弓手和一个弩手。

    凯拉感觉压力有点大，这表示当遗迹里的危险生物对她们发起袭击时，她必须挡在最前方。

    遗迹在地下，并不代表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地城，它更有可能是在天灾人祸中从地面沉至地下的，这在塔勒维尔大陆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卡特兰托提着灯，跟骑士凯拉并排走在最前，最需要保护的学者格洛丽亚走在中间，索罗娜断后。

    越是往前，遗迹的景观越发清晰，那遗迹中隐隐有魔力的波动，只有巫师或精灵/半精灵能够察觉得到。

    格洛丽亚不是巫师也不是精灵，但她有着丰富的学识，此时此刻她兴奋起来，掏出笔记本和木炭笔一边记录着她看到的一切，一边轻声说道：“看！这是古代精灵的遗迹！虽然只是个小城市，但能挖掘到的历史讯息肯定也不少了！”

    古代精灵的遗迹……

    卡特兰托忍不住自言自语：“我的先祖也曾创生过很伟大很伟大的文明，他们那时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是怎样看待这个世界的呢？”

    她的自言自语很轻、很轻，但在寂静的地下遗迹中，仍能传到同伴们的耳朵里。

    格洛丽亚更兴奋了，因为她觉得卡特兰托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听众——至少在精灵历史上是，于是开始一心二用，一边做着眼前的记录、一边讲着已知的历史——也只有她做得到这样的事了。

    在远古的远古，几乎整个大陆都是精灵的帝国，帝国的首都名为艾尔门特（Aiamond）——精灵语的意思是“我们的世界”。

    那是由魔法建立起的国度，古精灵十分依赖魔法，每一个精灵都是天生的魔法师——或者说巫师。

    像现如今这种连精灵都只有少数才能变异出魔力的情况，对那时的他们来说是无法置信的。

    那时的精灵甚至不会因为衰老而死亡，没有“繁殖”、“婚姻”、“家庭”的概念。

    第一代精灵——也就是原初精灵全都无父无母、天生地养，与塔勒维尔世界同时诞生，意外死亡后还可以通过遍布于塔勒维尔的世界树的根系复生。

    可以说，原初精灵是永生的，这是真正的永生，不孕、不死、不灭。

    原初精灵的数量自然也是恒定的，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精灵，没有人口爆炸导致资源缺乏的隐忧。

    他们的时间很慢，一个会议就能开上数月，一场辩论可以持续数年。

    而他们本就崇尚艺术创造与魔法知识，音乐、艺术、研究、辩论占据了他们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时间。

    这是一个很“慢”的文明。

    然而这个文明是怎样失落的？精灵们又是怎么失去魔法与永生、只能靠和凡俗生命一样的方式维持族群存在的？世界树又去哪儿了？这些问题在考古学界仍是未解之谜，只能从不同版本的民间传说猜测一二了。

    卡特兰托跟索罗娜都听得入迷，格洛丽亚也讲得上头，一时间都快忘了这是在遗迹里。

    只有凯拉还在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从哪里窜出怪物或野兽来，到时候就够那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