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卡特兰托当时在想，“这会给工作表现扣分吧？”
她在庄园培训时的摆烂样是因为卡尔在她眼里就是个死人，进宫后兢兢业业是因为她四舍五入约等于有求于辛西娅。
所以她此时此刻很害怕她会因为偷懒打瞌睡喊都喊不起来而被扣掉印象分。
“唔——”卡特兰托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窒息和下坠中冲出重围，站了起来，黛西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她望风。
谢天谢地，无事发生。
“那个……”卡特兰托戳了戳黛西的肩膀，“我睡够了。”
黛西指了指门外：“刚好清洁组的那些人也来了。”
现在，一人一半精又蹲在寝殿门口划起了水——毕竟现在里面在打扫，不摸鱼不划水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
由于黑山羊木匣和小动物尸体的事还是引起了很大的后续麻烦，卡特兰托都不用通过萨尔弗莱诺向卡尔再进行多余的汇报了。
很明显，辛西娅在女王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心理问题很严重的年轻人，她甚至都开始埋怨查理亲王没把孩子教好了。
“是没教好。”卡特兰托在听到八卦时这样想，“不过卡尔绝对是最烂的一位，亲王是不是不会教男孩？”
王室后代自然不是由监护人全权教养的，他们有一大堆老师，每一个科目都有一位那个领域的精英进行教授，但道德和思想的培养还是得看监护人的影响。
所以关于女儿被发现在祭祀魔鬼这件事，查理亲王也只好接锅了——毕竟女王作为国家元首日理万机，带孩子的事自然就全部落k在了合法伴侣的头上。
……就挺一地鸡毛的，地球人看了绝对会觉得是皇帝金锄头文学的地步。
但这里不是地球，维德斯洛姆王室本来也不是一个讲排场的王室，所以才到处都是金锄头既视感。
稍微往南的一个跟布瑞塔尼亚一直都不太对付的大国伽里亚尔帝国倒是讲究得不得了，讲究到皇室后代压根不可能跟任何监护人有半点私底下的交流、后代长歪了完全可以让教师或年长的近侍背锅的地步，但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现在辛西娅在不断想办法证明她是被陷害的、她压根儿就没信邪/教。
所以现在不光每天练完剑就往教堂跑，每次都跑得声势浩大，而且还要求卡特兰托帮她私底下调查是谁放的木匣。
黛西和卡特兰托作为近侍，也得轮流跟着她往教堂跑，而卡特兰托还多一项调查罪魁祸首的任务。
她感到欲哭无泪，因为木匣其实就是她放的……
《白与金的布拉坎》原稿中，这件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了的，好在辛西娅也没有在这时就怀疑她。
但卡特兰托还是有一种被架在火上烤了的感觉，靠反水来创死卡尔的希望也越来越小了。
看小说稿时她只觉得很drama很土很鸡毛，什么间谍过家家小学生吵架……真成了事件当事人之一，她才觉得想死。
“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
夜深了，卡特兰托焦虑到根本就睡不着，蹲在祈祷室抓瞎，正抓瞎间，萨尔弗莱诺跟卡尔也来了。
“正好，”卡尔悄声说，“去安全屋说。”
此时萨尔弗莱诺跟在卡尔身后，卡尔看不到他的表情，倒是卡特兰托在转身的一瞬看到了他满脸的无奈。
卡特兰托“呵呵”一声后，率先奔到祈祷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开了地下室的门盖。
“说吧。”卡特兰托毫不掩饰她的白眼。
卡尔早就习惯了她的没礼貌和不知死活，无视了她的白眼，说：“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利害关系吧？”
卡特兰托太明白了，而且就是因为太明白才抓瞎的。
现在她不能跟“一周目”一样无知无觉地对卡尔言听计从，又打破头都找不到突破口，所以才抓瞎得想死。
于是她假装没听懂：“我读书少，能不能说得好懂一点？”
卡尔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辛西娅要求你调查，你栽赃他人也好、磨洋工也好，都别说是我让你干的。如果你选好了栽赃的人选，告诉萨尔弗莱诺，他自有办法。”
“等等……”卡特兰托又忍不住多嘴了，“既然如此，殿下一开始针对辛西娅殿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卡尔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就算她调查出了所谓的‘真相’，能挽回的印象也是很有限的。”
“再说了，这样不是更有趣吗？”
“这样啊，遵命。”卡特兰托这样说，心里却想：萨尔弗莱诺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勉强自保而已，想栽赃别人还挺难。
萨尔弗莱诺收起了他的一脸无奈，看似古井无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卡特兰托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一定。”
等到卡尔离开，假装回宿舍的一精一半精又偷偷奔回了安全屋。
安全屋不是没钥匙，而是安全屋钥匙是人手一把的，卡特兰托拿到得比较晚，但她在得知安全屋的存在后也拿到了钥匙。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萨尔弗莱诺问道。
卡特兰托皱眉：“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先拖着，一周目的时候这件事就是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的。”
萨尔弗莱诺捏着下巴，依然很焦急：“但如果你想借辛西娅的刀，就不能放任她被女王视为向魔鬼献祭的问题青年。”
卡特兰托揉了揉她胀痛的左太阳穴：“这是最大的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的唯一优势大概是，卡尔这家伙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有一个半精灵早就想把他骨灰都给扬了。
现在还有一个盲点，那就是布拉坎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不过这个熊孩子现在还被软禁在蓝宝石庄园里，有没有她依然不重要……
当女主角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够无奈的……罗枝枝那家伙选择布拉坎作为视角角色，就是纯纯看脸。
卡特兰托的脑子又飞走了。
任何一个“反派团”的成员都比布拉坎更适合作为视角角色——
蕾珂莎是为了她所在的国家不被既没脑子又没道德的暴君祸祸，卡特兰托和萨尔弗莱诺则是为了给遭到了清洗和重创的族群复仇，都是虽败犹荣的史诗。
就算是选择索罗娜的视角，也能写出表现贵族虚伪与宗教残酷的悲剧故事。
不过退一万步，如果罗枝枝的脑子没那么low，好歹以布拉坎的视角也能写出一个“所得非所愿，命运不由己”的故事。
布拉坎可以是个虚竹式的角色，但罗枝枝没那个认知。
一个满脑子都是“鉴绿茶”“打小三”“美美美”的作家，梦里观摩了再宏大的史诗都只能写出一言难尽的稿子。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黑山羊木匣的事该怎么收场？
卡特兰托收回了乱飞的脑子，清了清嗓子，对正在等她做决定的萨尔弗莱诺说：“……要不，折中一下，找个大恶人栽赃了？”
萨尔弗莱诺捂脸目移：“哪有那么多大恶人？退一万步，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人的善恶？”
这家伙看起来总是一副阴郁沉闷的样子，其实内里一直都很善良，性情也温柔，不然也不会因为帮被医渣坑了的邻居出头而被圣殿骑士逮个正着了。
然而这小子在一周目后期能黑化成愤世嫉俗想创死所有人类的大反派，也是非常正常的，谁能在几乎被灭族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没有偏见的善良呢？
卡特兰托再揉了揉她胀痛的太阳穴：“我想想，就是那种，特别种族主义，跟真实的卡尔差不多的那种人。”
萨尔弗莱诺再次目移：“如果是那种人，我也想把他搞死。”
“问题来了，这种人上哪儿找去？”萨尔弗莱诺发出了他的灵魂质问。
卡特兰托越发感到头痛欲裂：“反正不能直接自曝告诉辛西娅是卡尔指示我干的，太危险了。”
“卡尔这家伙最多就是被女王打一顿板子关俩月禁闭，最多最多丢掉王储的身份。”
“我是肯定会被灭口的。”
卡特兰托突然一惊：“你说，如果卡尔不再是王储，他是不是就没有煽动大屠杀的号召力了？那我被灭口也值了！”
萨尔弗莱诺差点没能背过气去：“但他还是会在白月城的精灵社区纵火吧？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
“还有，别说什么被灭口也值了！我不准你这么想！”萨尔弗莱诺说完这句，突然愣了一愣，“总之别想这么赌，风险太大了。”
“嗯……”卡特兰托怏怏地低下头，心想确实很难排除他即使不再拥有足以煽动一场屠杀的号召力，也还要找一个理由在精灵社区放火的可能性。
“真是的，要不是害怕出生的社区会被连坐，我早就直接割掉他的头皮了！”卡特兰托咬牙切齿。
要不是精灵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了做什么都有可能被连坐整个社群的地步，她早就干脆地伏尸二人流血五步了。
除非她只是被人类雇主指示着去杀了谁，那这锅还是只能扣在她和她雇主的头上。
但如果她敢自己决定去杀谁，那么锅就是在“精灵”而不是“卡特兰托这个个体”的头上。
就算不会瞬间引起大规模的种族仇杀，也会让精灵/半精灵的处境更加艰难。
但人类就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行为让整个人类群体都被连坐，这就是结构性压迫。
“唉……”
一精一半精在安全屋里面面相觑，仍然一筹莫展。
“不然……”卡特兰托眼神闪烁，背后似有黑气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