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操作

    “不然……”卡特兰托眼神闪烁,背后似有黑气冒出,“我们当一回恶人,把黑山羊木匣的事栽赃给西莉娅公主?”

    “反正她既是人类又是贵族,就算被栽赃了也死不了,最多就是挨顿板子关俩月禁闭而已,说不定连禁闭都不用关,罚酒三杯就完事儿了。”

    “你看辛西娅殿下不也全须全尾的吗?”

    “但辛西娅不把罪名洗掉,我们后面会很麻烦。”

    萨尔弗莱诺原本低垂着思考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把一个无关的小孩给卷进来?你当真?”

    萨尔弗莱诺此时还是那个看似阴沉又颓丧其实善良又温柔萨尔弗莱诺,自然是对这种操作不太能接受的。

    卡特兰托扶着她正在犯着偏头痛的脑袋:“不过前提是你那点能耐也做得到,我只能负责不需要魔法的步骤。”

    “……”萨尔弗莱诺感觉他好像又被鄙视了。

    “……我回宿舍了,狗命要紧。”

    “最后提醒一下,这场栽赃要坑到的可能不止西莉娅一个。另一个人从骑士团里揪比较好,卫兵和仆人都没什么背景,坑他们是真的会坑出人命的。”

    “等明天下班了还是安全屋见,到时候细说。”

    卡特兰托的偏头痛还在持续发力中,而且现在也很晚了,再不奔回宿舍睡觉,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萨尔弗莱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晚安。”

    “晚安。”

    可这样黑暗的夜晚,谁又能“晚安”?

    萨尔弗莱诺面临着一个很艰难的抉择,那就是要不要用卡特兰托提议的方法去一步步避免埃提尔纳尔告诉他的那个未来。

    他顺着梯子离开安全屋,从祈祷室精美的窗框中看向窗外黑蓝色天鹅绒一样广袤华丽的夜幕,霜白的星辰沉默地闪烁,月亮只有镰刀般细细的一牙。

    好深的黑夜,好美的天空。

    当他蹑手蹑脚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早就睡着了。

    实话说他头一遭住集体宿舍的时候,只觉得诸多不习惯,而且他是个巫师,所以尤其需要当心别在睡梦中突然丢个火球出来。

    现在他不想习惯也得习惯了。

    一开始为卡尔打工是因为那家伙协助他从巫师监狱越狱了,现在为卡尔打工却是为了坑死这家伙——命运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

    虽然卡尔算是救了他一命,但如果卡尔真的会在未来屠灭精灵的话,那还是趁早坑死比较好。

    然而这很难。

    如果他愿意,那么他完全可以找支笔施法模拟西莉娅公主的字迹,靠伪造字条来栽赃西莉娅指示过某个骑士把黑山羊木匣偷偷放去了辛西娅的寝殿。

    但是他迈不过心里的这个坎,他并不像卡特兰托一样无差别讨厌所有人类,所以不会因为坑害的对象全是人类就觉得无所谓。

    “反正她既是人类又是贵族,就算被栽赃了也死不了。”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立体环绕了整整一个晚上,以至于他第二天只能顶着看不见的黑眼圈跟着卡尔到处跑。

    他的皮肤黑到了极致,就像夜幕一样,与霜雪般的头发、眉毛和睫毛形成了鲜明到极致的对比色。

    所以就算长了黑眼圈也看不出来,唯一显而易见的,是他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

    卡尔回头看到这家伙比平时还没精打采的样子,悄悄嗤笑一声,也没想太多。

    萨尔弗莱诺察觉到了卡尔的反应,只希望卡尔别想太多。

    卡特兰托倒是愈发自洽了,尤其是在梦见黑山羊后。

    人类贵族这种生物,坑了就是坑了,尤其对于贵族,就该应坑尽坑。

    不然呢?精灵/半精灵遭遇种族清洗就是应得、就是可怜必可恨,那第一场种族清洗的幸存者暗杀一个奇幻位面的希特勒就成天生坏种了?

    上等人没有道德,却会用道德审判底层,可怕得很!

    卡特兰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按部就班地收拾好了辛西娅的床铺和梳妆台,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她在回忆她之前打听到的各种八卦,比如西莉娅跟哪些骑士交好,发现黑山羊木匣的前一晚哪些骑士正好就在辉耀城——也就是拿不出不在场证明。

    她决定还是留点底线:骑士是贵族,被坑也死不了;卫兵是平民,能不坑就别坑。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日常工作一边搜索着保存在脑海里的资讯,又找到了一个突破点——布瑞塔尼亚贵族中的知名变态,乌厄尔萨伯爵一家。

    如今的莉迪亚·乌厄尔萨伯爵还有一弟一妹,是双胞胎,都在王国的骑士团效力,而骑士团的训练营离宫殿很近,想拿出不在场证明就很难了。

    双胞胎中的哥哥威廉·乌厄尔萨刚好又跟西莉娅公主关系不错。

    只要需要使用魔法的步骤操作得当,把执行的锅扣到他的头上绝对没有问题!

    找到这个突破点后,卡特兰托就特别期待夜幕降临,等辛西娅休息了就奔去祈祷室地下的安全屋跟萨尔弗莱诺碰头。

    今天一天都无事发生。

    当辛西娅入睡之后,卡特兰托总算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然后直奔祈祷室,等着萨尔弗莱诺来。

    然而来的不是萨尔弗莱诺,是卡尔。

    “……”

    算了,不是辛西娅也不是西莉娅,她还不用太慌。

    “萨……克尔柯罗呢?”卡特兰托现在不放心的就是这家伙。

    卡尔上下打量这她:“你等他是为了正事,还是私事?”

    卡特兰托冷汗潺潺:“辛西娅殿下催我帮她调查真相催得特别急,我实在没办法了。但殿下放心,我不会把您供出来的。”

    卡尔弯了弯嘴角:“那家伙在我放他回宿舍后就急匆匆地跑了,我本以为他在这里呢。”

    萨尔弗莱诺再怎么路痴,他也自己来过祈祷室好几次了,何况他也并没有很路痴。

    卡特兰托往门外跑去,被卡尔一把抓了回来:“王宫那么大,你打算去哪儿找?说不定只是在宿舍找东西,一会儿就来了。”

    卡特兰托挣扎着想跑掉:“好歹看看他到底在不在宿舍吧?”

    如果卡尔抓的是卡特兰托的胳膊,她现在就能靠弓箭手的臂力挣扎掉,但这家伙太会用巧劲了,一手抓衣服后领、一手抓头发——她的头发并不太长,至少没有卡尔梳成构造复杂的类低马尾式发型的波浪形白金发那么长,但还是被抓住了。

    卡尔抓着卡特兰托,不紧不慢地说:“再等等吧,这件事怎么说也跟我有关,我需要知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该说他多疑呢还是谨慎呢?

    好在萨尔弗莱诺最终还是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上拿着一支旧羽毛笔、一个装着墨水的玻璃小瓶子、一个基本款的笔记本。

    看到卡尔也在的时候,萨尔弗莱诺吓得差点丢掉了手上的东西。

    “都在啊……”萨尔弗莱诺佯装镇定。

    “去安全屋说话吧。”卡尔是真的很镇定。

    “说吧。”卡尔到了安全屋后就直奔正事,“你们打算找谁当替罪羊?”

    卡特兰托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你最小的妹妹,西莉娅殿下。”

    卡尔非但不恼,还兴趣盎然:“那你们要怎么做?”

    萨尔弗莱诺字斟句酌:“我可以模仿她的笔记写一张字条,内容就是要求一位跟她较为熟识又拿不出不在场证明的骑士帮她把印着黑山羊的木匣偷偷放进辛西娅的寝殿。”

    “然后把字条放到选中的骑士的随身物品中,在适当的时候在暗处用最轻微的风属性魔法让字条掉出来。”

    “为什么一定是骑士,而不是卫兵或侍从?”卡尔是真的不明白。

    卡特兰托理直气壮:“骑士都是贵族出身,就算当了替罪羊,大不了被解除在王城的职务。但卫兵和侍从都是跟我一样的平民,找他们替罪是会闹出人命的!如果神明真的在看着我们,我也不想做得太过分。”

    卡尔一脸哭笑不得:“你指的是创世神,还是古代精灵的神?”

    卡特兰托默默斜眼:“这重要吗?”

    萨尔弗莱诺用魔力幽火点燃了安全屋里的另一盏灯,戴上手套:“我要开始施法了,模仿字迹的法术我还是会一点的,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卡尔和卡特兰托都默默地闭了嘴。

    萨尔弗莱诺用废了基本款笔记本里大约三分之一的纸张,这才仿出了一张像模像样的字条。他郑重地把字条递给卡特兰托,说:“先把手套戴上,免得留下指纹。”

    卡特兰托戴上她的手套接过字条,说:“骑士营应该还算好进吧?对我这种水平来说。”

    卡尔托着他的下巴:“比起这个,你打算找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卡特兰托字斟句酌:“威廉·乌厄尔萨,我打听到过他跟西莉娅关系很好,而且我也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至于认错。”

    卡特兰托说的一面之缘,是在某次跟黛西一起陪辛西娅散步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黑发绿眼的骑士跟西莉娅一起玩闹,爱八卦又多话的黛西就告诉了她那家伙就是乌厄尔萨伯爵的弟弟威廉,在王国的骑士团任职。

    “我知道有条密道能从王宫直通骑士营,你跟我来。”卡尔似乎知道辉耀城所有密道的走向。

    卡特兰托通过那条密道,悄悄潜入了夜深人静的骑士团训练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找到了威廉·乌厄尔萨日常穿着的轻凯,将字条折叠到一个合适的尺寸,嵌入了轻凯的缝隙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就又潜行着原路返回了。

    无论字条是自然掉落,还是被萨尔弗莱诺这个万金油巫师在最好的时机偷偷用最基本最微弱的风系魔法吹出来,都算是计划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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