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卡特兰托惊呼一声，这家伙难道就是她新的接头人？卡尔还真会给自己找“心腹”，每一个都可能是心腹大患。

    她最终还是能靠着对手降智来赢，也许？大概？有可能？

    虽然她自己也不太聪明，这是个全员都凑不齐一副脑子的故事。

    不过这家伙到底应不应该仍被称呼为“安德鲁”，这就是个辩证问题了。

    毕竟真正的安德鲁其实已经被卡特兰托一箭射死了，现在这位“安德鲁”是埃提尔纳尔为了帮她收拾残局而召唤来的可疑灵体附身后的产物。

    棕发绿眼看似人类的青年结束了发呆状态，说：“虽然你也不太聪明，但卡尔王子更不聪明，你说是吧？不过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卡特兰托掩上祈祷室的门：“说人话！”

    “安德鲁”伸了个懒腰，说：“你仔细想想，一个圣殿骑士突然出现在王宫里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偷偷溜进来的。所以我不是你要等的人，而我溜进来也有自己的目的，你，会保密吧？”

    卡特兰托在心里哀嚎，果然又有新的麻烦了，并硬着头皮说：“这个你就放心吧，我现在最熟练的就是保密跟隐瞒了。”毕竟好赖也是个间谍。

    安德鲁满意地笑了，随后自顾自地站起准备离开祈祷室，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谁，但我并不是你要对付的那个人一方的。”

    “不是……”卡特兰托忍不住问，“你们灵体都这么喜欢当谜语人吗？”

    安德鲁大剌剌地推开了祈祷室的门，说：“很多事，看破不说破，你都明白，我都明白，我们都明白。”

    “……”卡特兰托感到无话可说。

    真正的安德鲁确实已经死了，她在《白与金的布拉坎》中看到的一周目的故事里，安德鲁这个角色就完全不是这样的画风。

    当安德鲁离开祈祷室后，卡特兰托这才试探着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借着从祈祷室中流下的微弱的光线发现地下室里没有任何生物后，才关上地下室的门板，离开祈祷室回了宿舍。

    *

    又是新的一天。

    卡特兰托依然一边战战兢兢地干着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一边竖起耳朵搜集一切可能用得上的信息，一边等待着接头人的字条。

    和昨天一样的一天。

    有很多个瞬间，卡特兰托都会怀疑她会蓦地发现她站在一个简陋的舞台上，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只是一叠漏洞百出的剧本，而她其实拥有的只是演员的身份，故事结束了，她作为演出者的记忆也要回来了。

    在卡特兰托需要将辛西娅读完了的书放回王室大图书馆、正抱着一摞书籍往大图书馆的方向走时，一个将黑色小卷发剃成寸头、眼睛是浅紫色、嘴唇较厚、皮肤呈蜜色的精灵少女在跟她擦肩而过时突然撞了她一下。

    但撞击的力度却恰到好处：不至于把卡特兰托手中的书本撞得满地都是，但又足以引起卡特兰托的注意。

    是正经意义上的“引起注意”，想歪的家伙都自动面壁去。

    卡特兰托演技很好地“哇”了一声，黑发寸头紫眼珠的精灵少女演技也很好地道了个歉，就匆匆跑开了。

    卡特兰托说不上认得她，但确实也算是眼熟她：这家伙是辉耀城宫殿中的众多清洁工之一，有段时间也出现在打扫辛西娅的寝殿的队伍里过。

    在分门别类将那些历史、宗教类的高深典籍各归各位后，卡特兰托没有径直回到辛西娅那边，而是奔进了茅房的隔间里，拿出在那一撞后出现在了围裙口袋里的字条。

    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她在蕾珂莎那里学得几乎想死、但至今都没用过的一种加密语言。

    于是就此判断出此前都是在小打小闹，进行试探，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也许？

    那个黑发寸头紫眼珠的精灵小女孩并不是在《白与金的布拉坎》中有姓名的人物，布拉坎一个乱来引起卡尔怀疑从而造成的后续蝴蝶效应还真大。

    ［照旧把辛西娅这段时间读过的书都列一遍，尤其是历史、政治类的。还有她最近的生活动向，不管有没有可能找到把柄都要全部汇报过来。］

    只不过字条的内容确实都是小事罢了。

    卡特兰托一抬手，一如往常地拿出火石打燃了隔间门板上的壁灯，再将字条用隔间门板壁灯上的火烧掉，烧掉字条后又吹熄掉了灯火，这才离开了隔间。

    外面清新的空气也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但心里再放松，脚下是不能停的，她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如果回去得太晚可能又要编谎话来忽悠过去了。

    *

    另一边，在城郊的蓝宝石山庄里，萨尔弗莱诺正在学着卡特兰托曾学过的那些课程。

    对于这种一对一教学的场景，萨尔弗莱诺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自从他发生魔法变异、离开幼年生活的那个精灵社区后，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过来的，而埃提尔纳尔甚至比蕾珂莎还要严厉许多。

    去年初夏，他也在这里，那时他刚被卡尔从布瑞塔尼亚的巫师监狱里捞出来，一来为了有个庇护二来报答救命之恩才愿意为他驱使。

    后来布拉坎跟卡特兰托告诉他卡尔将会在五年有余后对布瑞塔尼亚的精灵进行种族清洗，萨尔弗莱诺那时只是半信半疑。

    直到失踪已久又突然出现的埃提尔纳尔又出现了一次，告诉他卡特兰托和布拉坎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现在必须想方设法地在不留证据的前提下将卡尔杀死——或者说，坑死。

    距离那时已经一年了。

    他们的时间还有四年有余，或者其实只有四年。

    *

    布拉坎进行骑士训练的进步速度非常之快，但罗德里格斯公爵也只是很偶尔很偶尔地考验一下她而已。她不指望布拉坎能有多强，因为她的领地里有足够多的卫兵。

    而且以现在的局势，布瑞塔尼亚王国是很难有什么对外战争的，热战形式的内战就更不可能在几十年内发生了，不用担心她以后万一遇上事了该怎么办。

    退一万步，罗德里格斯公爵自认为她现在还不是太老，即使是等着布拉坎慢慢长进，一切都还完全来得及。

    ——以上都只是罗德里格斯公爵的一人之见。

    但布拉坎现在比谁都要焦灼，她既恐惧着达成目标又想赶快达成目标。

    布拉坎甚至都搞不懂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了，最开始她决定帮助精灵们时其实有很大原因是对一周目看似圆满却碌碌无为的人生感到不满，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在冷静下来后在潜意识里衡量得失。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比一步都不走要好，没有战斗力就是她在一周目时吃过最大的亏了，所以怎么着也要把战斗力的问题解决了。

    *

    夜深的时候，卡特兰托在祈祷室里借着落地灯的火光和她不太可靠的记忆用一支细木炭笔在一张纸上写她应该在当天提交的东西，用的当然是加密语言。

    以前萨尔弗莱诺在的时候，她都是口述后让萨尔弗莱诺自己记本子上的，但这位“新同事”肯定不会这么惯着她。

    此前萨尔弗莱诺因为任务的缘故被揪去学习操纵小型弩时，与她进行临时联络的家伙就不接受这么草率的提交方式，卡特兰托的工作量也因此倍增。

    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才来，还是已经到地下室了？

    这么想着，卡特兰托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板。

    “写好了？”

    “……”

    是的，黑发粉眼珠的精灵小女孩就在地下室里等着她，而且好像早就知道她要先在祈祷室里写出需要交接的信息一样。

    她的年纪显然是很小的，比布拉坎大不了多少，甚至可能同岁。但她的言行举止间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好像从小就被作为间谍培养长大、在这之前就参与了好多行动了一样——说不定真是这么回事？

    黑发粉眼珠的精灵接过她手里的加密信息，这才问：“我的代号叫神龛，你呢？”

    “啊，灰鹰。”太久没用以至于早就被忘掉了的代号，此时才被卡特兰托秒想起，这个代号也是她的化名的通用语写法。

    如果“神龛”的化名也是代号的精灵语写法，那她的化名也是有姓的吗？不过既然“神龛”没有告诉她，就表示这个问题是不该问的。而且既然“神龛”没问她的化名，她也不该说。

    “那么我走了？”卡特兰托试探着说。

    “神龛”一言不发地抢先离开了地下室，翻窗离开了祈祷室。

    卡特兰托推开祈祷室的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总是觉得哪里不对甚至有些不安，只能自我安慰这是她想多了。然而推开祈祷室的门的时候，她却看到安德鲁正站在祈祷室的门口。

    以卡特兰托受过的训练，不可能察觉不到安德鲁就在门口，其实上一次来到祈祷室时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推开门前她完全没有感知到门里还有人在。

    到底是因为她的感知出了问题，还是“安德鲁”作为灵体可以轻易瞒过凡人他自己的存在和行踪呢？

    “……什么事？”

    安德鲁作出噤声的手势，用压得很低、几近气音的声音说：“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以为的事实？”

    “安德鲁你能不能说点人话？”虽然她知道“安德鲁”早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