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解释一下，在远古精灵的眼里，原初人类怎么就成动物了？

    不对……如果在古精灵眼里人类跟动物没区别，他们应该也不会特地去研究人类的语言……这位精灵似乎是懂通用语的，只是口音比较重而已。

    这场时空幻境虽然没有屏蔽凯拉的记忆，但也给她换了一个名字、一个身份，说不定外貌也变了。她此时才发现她只到肩膀且永远都扎得严严实实的头发已经长长到了腰间

    因为头发长长了很多，所以她发梢的颜色也从只比褐金色发根稍浅的暗金变成了更亮一点的砂金，发型也从短马尾变成了披发。

    她的体型似乎也变小了一些，肌肉轮廓也浅了很多。

    她身上的盔甲不见了，给盔甲打底的衬衫和长裤也变成了一身闪耀着微妙光泽的淡粉色长袍，袍子的剪裁方式比那场关于古埃穆尔时代的幻境还要远古一些。

    “在很久以前，所有精灵都是永生的，直到你们在伊甸群岛出现，世界树就逐渐死了。”黑发的精灵打横抱着凯拉，一边走一边说，“性别也是在那时出现的，再后来连半精灵也出现了。”

    “用来流放和监管半精灵的城镇也是在那时建立起来的，我知道这样做很残忍，但他们原本是不应该出生的……要怪就怪他们的父亲母亲都管不住自己吧。”

    黑发精灵还在念念叨叨。

    凯拉假装听不清的样子，心里觉得很震惊。

    她一直觉得精灵文明的衰落是魔鬼忽悠他们信伪神导致的，但这位黑发的哥们却说精灵的衰落和人类的诞生可能有关。

    一定是魔鬼制造的幻象，一定是，凯拉依然这么想。

    而且她不喜欢她在这个幻境中的名字，“莉莉娅”这个名字虽然本意很好，但黑发精灵用这个名字称呼她时她还是会觉得不适。

    大约是因为她所见过的那些会给女儿起类似含义名字的人，都过得乱七八糟的缘故……

    这么胡思乱想着，凯拉的耳边传来了她听不懂的语言。她定睛一看，原来黑发精灵已经到了诊所，却还是没把她给放下来。

    然而周围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古精灵，凯拉觉得有点尴尬，挣扎着想要跳下来。

    “别闹。”黑发精灵无奈地这样说，然后又用精灵的语言跟那个看起来像医生的精灵交流了起来。

    黑发精灵说“别闹”的时候，凯拉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看来她扮演的“莉莉娅”跟黑发精灵还挺熟，然而凯拉既没有被屏蔽原本的记忆，也没有“莉莉娅”的记忆，这位黑发精灵对她来说就是全然陌生的。

    正这样想着，凯拉发烧的脑袋愈发昏昏沉沉，她渐渐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检查还没开始。

    但愿醒来时就能回到熟悉的时代，凯拉这样想。

    然而根据墨菲定律，越是“但愿”的事越是难实现，倒是害怕的事更容易实现。

    所以凯拉再次醒来时，她还在不知多少年前的艾尔门特时代。

    “……”

    她躺在躺椅上，躺椅旁边是一张矮矮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只白瓷药碗，药碗里是乌漆麻黑的草药汤，而那碗乌漆麻黑的草药汤旁边又放着一个白瓷碟子，碟子里是切片了的蜜渍苹果。

    “……”

    矮桌旁边还有一张普通的椅子，那位似乎跟“莉莉娅”很熟的黑发精灵坐在椅子上，用口音奇怪的通用语说：“喝了药能快点退烧，别怕难喝，喝了就能吃蜜渍苹果了。”

    “……”

    反正不是自己的皮囊，凯拉咬了咬牙，默默将那碗发苦的草药汤灌下，喝光后伸手往嘴里塞了一片蜜渍苹果，这才缓了过来。

    而黑发精灵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很满意，但他的通用语依然带着奇怪的口音：“莉莉娅，真乖。”

    “……”

    凯拉决定装哑巴，低头默默消灭掉了剩下的蜜渍苹果切片。

    也不知道艾尔门特时代的物产和物价都是什么画风，反正在凯拉的时代，蜂蜜、砂糖都挺贵的。一般市民能经常吃些腌肉、偶尔吃点新鲜的肉食补充营养，但很难吃得起甜品。

    凯拉虽然是个小贵族，但平时只舍得在装备和武器上花钱，饮食都是非常节制且小心的。甜品对牙不好还很贵，汤和炖菜可能混入不干净的东西造成腹泻误事，都是她很少进食的东西。

    如果现在这个身份不是需要随时绷紧神经进行各种各样的战斗、接受各种艰苦的训练的，是不是可以稍微松懈一些呢？

    但不论如何，凯拉想回去，毕竟她没有“莉莉娅”的记忆，这个时代对她来说就是全然陌生的。

    现在她还能以生病为遮掩，等病好了还怎么掩盖她没有“莉莉娅”的记忆这件事呢？借口发烧烧坏脑子了？

    苹果啃完之后，黑发精灵又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家吧，以后可别再乱跑了。”

    此时凯拉真的很想念她在原本时代的高大身形和易长肌□□质。

    “医生说你发烧太严重，大脑已经出现了损伤……抱歉，我以后会更小心地照顾你的。”黑发精灵这样说时，凯拉感觉更加难受了，她觉得她被当成了宠物。

    想回去，想回到熟悉的时代去。凯拉将头埋进黑发精灵的胸膛里，心里默默念着祷词，闭上眼睛想再睡一觉，指望着一觉醒来就能回到她原本的时代。

    作为一个不怎么看——或者说从来都看不上浪漫小说的人，凯拉觉得摆脱现状是最重要的。

    *

    再次睁眼的时候，凯拉总算回到了她的时代。

    对，就是这么简单。

    她是靠在遗迹附近一颗树的树根上坐着醒来的，格洛丽亚坐在她旁边，看起来非常悠哉。

    她们到达山谷时的时间是清晨，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午后而已。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凯拉才问：“什么情况？”

    格洛丽亚依然非常悠哉地说：“你跟我说你困了，我就带你上来了啊。怎么，睡糊涂了？”

    “……”凯拉感觉哪里不对。

    “等一等。”凯拉猛地站起，“池子中间的那个魔法阵应该还是有用的，只不过这回没屏蔽我的记忆。”

    凯拉继续自顾自地说：“幻境里我是更遥远的时代的一个人类，那时大多数的人类还聚集在伊甸群岛，大陆是精灵的领域。”

    “那个精灵话很多，很啰嗦。就是因为他很啰嗦，才告诉了我你们这些考古学家最想知道的事。”

    “世界树是在人类出现后自然死亡的，精灵也是在那时出现性别分化、失去永生的，他们很排斥半精灵，会将所有半精灵流放在特定的城镇并监管起来。”

    “但我还是不相信，我依然认为艾尔门诺的消失一定是跟魔鬼崇拜有关。”

    凯拉说完最后一句时，格洛丽亚的眼角又抽了一抽：“你还真……都回到过去两次了，怎么还是这么偏执？”

    “够了。”凯拉往前奔去，“你不是还想进那个到处都是魔鬼的遗迹再看个究竟吗？那我陪你去就是了！”

    “喂！等等我！”格洛丽亚赶紧站起跟了上去。

    *

    寂静的神殿遗迹，空无一人——只有两个闯入者在遗迹中面面相觑。

    “所以说，我刚刚看到的东西算是完成古老仪式了？”凯拉这么说着，在神殿里四处转悠。

    这里变得陈旧而残破，壁画也斑斑驳驳。格洛丽亚顾不上上回遇见的那些古精灵了，直奔神殿遗迹中的藏书室——与那些为倒卖文物珠宝才到处寻找遗迹的冒险者不同，格洛丽亚想要寻找的是历史的真相。

    她想带几卷文献回去，如果可以的话，但愿能申请到资金，她要再来一次并多雇几个人搬空那些文献。

    实在不行，就多来几趟，直到把文献搬空为止。

    *

    “修女，你不觉得神殿藏书室的温度比别的区域要低很多吗？”凯拉又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而格洛丽亚还在皱着眉头筛选文献，她要把最值得带走的文献筛选出来，但她的背包最多只能塞三本进去，所以必须非常非常认真谨慎才行。

    尽管现在是午后，藏书室的采光也很好，但凯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跟可能出现的危险生物拼命。

    “走了。”格洛丽亚还真在黄昏时选出了最值得带走的三本文献，“你不必绷那么紧的，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呵呵。”凯拉僵硬地笑着，抱着不好的预感打开了藏书室的门。

    然后她差点尖叫出声，赶紧取下背在背后的盾牌和腰间的单手剑。格洛丽亚也瞬间支棱了起来，取下了背在背后的弩弓。

    凯拉并不是个胆小鬼，她差点尖叫不是因为门外有危险。

    那是一个没有影子、面色青白、浑身上下都是腐烂死气的黑发精灵，他的体型高大健壮，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影子！

    他没有影子。

    比没有影子更重要的是——那个没有影子的精灵与在幻境中叫凯拉“莉莉娅”的家伙，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