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坎现在还在地球上，只是换了个临时宿主。

    关依依跟二婚公务员老男人有个儿子，叫顾子寒。

    布拉坎现在暂时附身的，就是顾子寒，十岁半，小学五年级，长相身材都跟关依依几乎没区别。

    布拉坎对“他”现在的长相身材和人称代词都极其不满意，开始想念高高瘦瘦的帅女孩艾灼了。

    尽管艾灼在罗枝枝那种神经之王的眼里可能还是“不够美”，也难怪那个神经会眼瞎到觉得卡特兰托清冷淡漠的脸“不够美”了。

    赶紧做完想做的事吧！布拉坎如此想，并又开始翻起了背包。

    然后犹豫起了应该在降智药水和违禁物质成瘾药水中选择谁。

    纠结半天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违禁物成瘾药水，并在确定关依依迟早要被药物成瘾毁掉了生活后一觉撤回了塔勒维尔。

    *

    埃提尔纳尔现在看起来非常疲倦，可想而知，她到底为这场寻找答案的行动消耗了多少精力。

    布拉坎担心地说：“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下？”

    埃提尔纳尔也没有客气，就这么在布拉坎房间里的一张躺式软椅上躺下了，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冥想。

    布拉坎坐在床沿上，保持安静，半晌才想起要关上门免得被发现房间里有个女巫。

    “该死。”布拉坎后知后觉，“我想去地球明明就是为了把那个神经得要死的转述者手刃掉来着。”

    然而附身限制太多了，而且这场行动中最消耗精力的咒术不是别的，是时间暂停术。

    如果找到空间之门，是不是就可以随意来回两个星球了？

    布拉坎认为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她就不能连假身份都不做，直接用本来的肉身在地球和她所在的星球来回吗？

    *

    到了后半夜，埃提尔纳尔终于休息够了，正当她打算跑路时，却被布拉坎抓住了袖子。

    “我要肉身去地球。”布拉坎眼神坚定，“附身别人的时候顾虑是会很多，我也知道再做一个假身份是有多难，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肉身去地球呢？”

    埃提尔纳尔一脸无奈：“放过她吧，那个人已经很可怜了。”

    布拉坎依然死死抓着埃提尔纳尔的袖口：“会因为一点不好的预感马上拍脑门操纵猩红骑兵踏平荆棘堡的家伙就别在这种事上突然出现同情心了吧。”

    荆棘堡，是罗德里格斯公爵领的堡垒的名字。

    埃提尔纳尔哭笑不得：“那个转述者进行精神污染的范围有限，而且也帮了我的族人们一个大忙。可那个误入者的影响范围要是继续扩大，被猩红骑兵吃掉的人就会是当时的十倍不止了！”

    *

    埃提尔纳尔还是没有帮布拉坎肉身传送，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有个原因是她没有跨越星球把一个人的肉身运回原地的方法，布拉坎真去了，那就是有去无回。

    这就是她送人去地球的方法要么是给人做个假身份重新出生长大，要么就让人短暂附身地球人的原因。

    布拉坎感觉非常烦恼。

    她原本是想把转述者手刃了的。

    反正都已经没用了不是吗？

    布拉坎非常烦。

    *

    一个月后的黄昏时间，埃提尔纳尔又找到了布拉坎：“我想你应该是想看看这段记忆的。”

    布拉坎感到奇怪：“什么记忆？”

    埃提尔纳尔没精打采地说：“将这片叶脉书签放在枕头底下，今天晚上你能以转述者最后一个室友的身份——也就是你短暂附身过的一个地球人的身份看到你想看到的真实记忆。”

    “多少钱？”布拉坎自以为老练地问。

    埃提尔纳尔摇了摇头，又拿出一枚护身符和一张地图来：“我不收金币，只发任务，你只要找到一个女巫跟你一起去往咆哮荒原的这个位置，再将护身符放在红圈里的祭坛上，就行了。放心，咆哮荒原就在布瑞塔尼亚境内，不需要等签证下来。”[注*]

    然后又神秘地笑了笑，对她挥了挥手：“其实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自有别的办法获得新的躯壳。”

    当天晚上，布拉坎难得没再拖延熬夜了。

    附着魔法的叶脉书签，愣是让布拉坎以艾灼的视角全程观摩了“转述者”罗枝枝到底是怎么死的。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8日，星期一。

    艾灼对整个周末的记忆都被修正成了“请新室友喝酒结果新室友大撒酒疯，我被吓哭了，默默跑出门去书店转悠，被畅销区的守规矩宅斗文创死”。

    糟糕的周末，她想，不过对自由职业者来说，周末和非周末区别不大。

    比起这个，新室友好像不太喜欢她，要不要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关系？

    算了，顺其自然吧。

    比起这个，艾灼的稿费到了，她决定吃点好的，出门买了走地鸡炖汤喝，心想看罗枝枝下班回来肯不肯也喝点，肯的话说不定能缓和一下室友关系。

    结果罗枝枝对炖鸡表示了嫌弃，她讨厌肉汤，只喝蔬菜汤，也不吃炖汤里的肉，鸡肉只吃去皮白灼的。

    “……好吧。”

    难怪这么瘦，原来是饮食习惯好。

    缓和计划，失败。

    艾灼遁回主卧去画白天新接的稿了。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9日，星期二。

    无事发生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10日，星期三。

    艾灼以为罗枝枝本来就精神状态差，其实那是实话实说药水兑酒对她大脑造成的永久损伤。

    她下班到家后又骂人又砸东西，骂“普女”，骂“丑女”，骂进步人士。艾灼心惊胆战地收拾着出租屋，已经在考虑搬家跑路了。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11日，星期四。

    无事发生，但艾灼已经开始翻看租房app了。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12日，星期五。

    艾灼还没有找到满意的新家，但罗枝枝今天心情很好，因为今天总算能到点下班了。

    罗枝枝买了胡萝卜和鸡胸肉做晚饭，用水煮，只放几片姜和几小勺盐，没有主食，汤不喝。

    艾灼放下数位板开始做晚餐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她突然想吃蒜香意面了，所以就做了蒜香意面。

    虽然是碳水化合物，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多巴胺最重要，反正她现在还算是偏瘦的，就算再长几斤也不会变成一个胖人。

    但在艾灼埋头对着她的蒜香意面专心的时候，还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室友鄙视的眼神。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13日，星期六。

    这周是大小周里的大周，罗枝枝还得上班。

    艾灼还没醒的时候，她就骂骂咧咧地出门了。

    艾灼醒来后又开始接稿了。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13日，星期天。

    无事发生，艾灼画稿子，罗枝枝睡了半天，下午出了一趟门。

    *

    地球，公历2019年，7月15日，星期一。

    艾灼百无聊赖地躺着玩手机，懒得再刷租房app，稿子倒是赶完了。

    她看到一个热搜，好像是一个叫关依依的作家被发现严重的违禁品成瘾，被送去强制戒断所了，而她的作品也统统都被下了架，以后也不能再出版、发表任何东西。

    关依依？好眼熟的名字。

    艾灼这样想着，继续躺尸刷手机。

    天渐渐黑了，罗枝枝没有回来，但热搜上好像说了有一女子拿着金属棒球棍在办公室打死了很多人？

    武学奇才，她想。

    艾灼继续半睡半醒地摸鱼刷手机，刷到了命案现场的监控录像……那位武学奇才怎么这么眼熟？还从二十楼跳下去了？？

    罗枝枝，你出息了啊！！！

    艾灼瞳孔地震，果然上班会使人精神躁狂。

    *

    塔勒维尔世界，谁知道是哪年哪月。

    总之现在是清晨。

    “转述者”死得非常莫名其妙，而且死前还手刃了一堆同事。

    从二十楼跳下去又是什么感觉呢？

    布拉坎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脑海，开始了新的一天。

    公爵独生女，被找回的“真千金”，一周目时还是王妃。

    不过她自己也是一个继承人，迟早能拥有公爵的头衔，这王妃不当也罢。

    一周目的时候，要不是罗德里格斯公爵火急火燎地找回了她，她也不可能有王妃的身份，这就是个鸡肋。

    她的人生令人羡慕，但她不喜欢她的生物学母亲，也不在乎公爵千金的身份。

    罗德里格斯公爵锱铢必较的样子令她感到害怕，尽管她也知道公爵为什么会那么痛恨巫师。

    踏平荆棘堡的猩红骑兵大军，让整个堡垒都只剩下了奥克塔维亚·罗德里格斯一个人。

    那时的奥克塔维亚才只有十九岁。

    而且奥克塔维亚并不知道，即使没有巫师的召唤，猩红骑兵也总有一天会出现，并吃掉更多更多的人。

    *

    现在非常早，布拉坎在空腹练剑，一会儿自有人七手八脚地帮她拆掉练习用盔甲、换掉盔甲打底专用的衬衫长裤，然后就是对布拉坎来说其实有点难捱的早餐时间。

    不如说只要是跟罗德里格斯公爵呆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觉得难捱，并无比想念某个极其不靠谱但总是对她温温柔柔的半精灵。

    布拉坎对她的生物学母亲的好感，甚至还没有对那位她从未见过的“假千金”小女巫要高，她甚至很担心那位小女巫的安危。

    所以她一直都很烦躁。

    布拉坎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用叉子把盘子里的烤鱼、煎蛋、白面包和上等的奶酪都戳得乱七八糟的了。

    罗德里格斯公爵什么都不说，坐在长桌另一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们背后都有人，布拉坎不想细看到底是人类还是精灵，有人随时为她们服务。

    尽管已经是二周目，布拉坎还是觉得不自在，永远都习惯不了。

    布拉坎正在烦躁，罗德里格斯公爵的声音从长桌对面飘来：“不舒服吗？还是早餐不合胃口？”

    布拉坎猛地抬起头，尴尬地扯出一个假笑：“没睡好。”

    确实没睡好，因为她前半夜一直在观摩魔法叶脉书签里的记忆，后半夜时就一直在胡思乱想。

    想生死，想位面，想宇宙，想不同的宇宙中不同的“根基法则”，想教育与处境对人的影响，想着她想不明白的一切。

    “没睡好啊。”罗德里格斯公爵的语气里依然听不出情绪，“先坚持一下，到了中午就可以午睡了。”

    “嗯。”布拉坎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对付着早餐，依然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骗一个女巫陪她去咆哮荒原给埃提尔纳尔换躯壳。

    窗外熹微的晨光变得更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