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最新版本的《北方地区遗迹考》吗？”

    “最近刚进的货，就是印得有点糊，是处理品。”

    “处理品？是原价出售的那种处理品吗？”

    “就算是处理品，那也必须得是原价出售。”

    “没有问题，印刷模糊的处理品只要肯按原价出售，到手就能变清楚了。”

    店长揪着好不容易来了的客户进了仓库，悄声关上了仓库大门。

    “萨尔弗莱诺！”卡特兰托激动地将白发的精灵巫师紧紧抱住，将他推在仓库的墙上狠狠地吻着。

    萨尔弗莱诺感到有些窒息，但也跟她一样激动又高兴。

    他伸手轻轻抱住卡特兰托，安抚似地拍着她的脊背。待到卡特兰托终于肯放开他了，才悄声说：“没有忘记我们现在的化名吧？”

    卡特兰托猛猛点头：“我保证一切都万无一失。”

    萨尔弗莱诺从背包里翻出一个信封，而卡特兰托也同时拿出了一本《北方地区遗迹考》给萨尔弗莱诺作为伪装拿走。

    “我得赶紧回去现在的岗位上了，不然出现破绽的可能性会更高。”萨尔弗莱诺实在没时间多说些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又必须假装成悠哉悠哉的样子。

    卡特兰托是明白的。

    情报工作就是这么严肃的一回事，她刚刚其实都有些失态了，好在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仓库门打开前，两个情报人员都好好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接吻变乱了一点的衣服，免得这成为一个破绽。

    他们要假装不熟。

    卡特兰托将信封藏在了仓库中只有她知道的地方，静静等待着下线联络人的到来。

    *

    “有使用拉丁语和通用语双语写的、没有乱七八糟注释的《创世圣歌》吗？”

    “有是有，在仓库里，但每一本都有随机一页沾上了大块油渍，介意吗？”

    “是原价残次品吗？”

    “不，是价格加倍的残次品。”

    “刚好我需要的就是价格加倍的残次品。”

    奇怪的客户跟着店长进了仓库。

    卡特兰托悄声掩上仓库的门，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拿出了一个防水材质的信封，严严实实地夹在一本《创世圣歌》里递给了蕾珂莎。

    “浆糊。”蕾珂莎悄声说。

    卡特兰托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翻开书页拿出信封，又翻箱倒柜找到浆糊在信封上又涂了一点，免得信封从书里掉出来。

    完成第一轮情报交接任务后，卡特兰托真的好想躺下深呼吸。

    但她必须假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

    为什么总说现实永远都可以比小说离奇？

    因为她在伽里亚尔帝国首都金狮皇城的上线和下线，分别是萨尔弗莱诺和蕾珂莎。

    只不过蕾珂莎现在换了个化名“瑞琳（Rhylin）”，萨尔弗莱诺换了个化名“索尔达斯（Soldas）”，卡特兰托现在的化名是“凯里安（Kerian）”。

    卡特兰托隐隐约约记得赛达斯世界里奥莱依帝国皇室的纹章就是金狮，所以伽里亚尔帝国首都的名字“金狮皇城”也让她沉思了很久。

    要说这个位面不是谁写出来的，她是绝对不信的。

    如果伽里亚尔的皇室、贵族甚至贵族的仆人都经常戴着面具，卡特兰托也不会感到太过惊讶了。

    *

    卡特兰托将从萨尔弗莱诺那里拿到的机密文件转手夹在又大又厚的书本里看似满不在意实则十分谨慎地递给蕾珂莎时，不禁感叹起了缘分的神奇。

    她们假装不认识，蕾珂莎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住在近郊的小餐馆厨子兼店主，有时会去探望一下在市场区当裁缝的祖母，离开时都会顺便买一本书。

    萨尔弗莱诺似乎在为皇室工作，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真有这么大的能力，还是“网”最上线的安排从来都万无一失。

    他没有戴面具，但这说不定是一种降低存在感避免暴露的方式，仅凭这一点还不能判断伽里亚尔到底是不是“面具帝国”。

    卡特兰托希望不是，不然真正创造出这个位面并让荒野女巫以为罗枝枝就是最好的转述者的神秘人，绝对会摊上大麻烦的。

    *

    也不知道这次行动是为了打起来还是为了避免打起来，卡特兰托在冷清的书店里蹲守着，百无聊赖地想。

    如果打起来了，又将会是一般市民和村民的一场大灾难，所以什么时候才能把贵族和王室都送上断头台？

    这么想着，卡特兰托又怀疑起了她做的工作的意义了，只觉得与其这样苟下去不如把所有的贵族王室都送上断头台得了……但现在她天时地利人和通通都没有啊！

    虽然在为此烦恼，但任务还是得继续。

    *

    萨尔弗莱诺的潜行偷跑技能虽然都是临时加急培养出来的，但配合一些加速性质的魔法，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这就是他经常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却无一人察觉不对的原因。

    可以说，情报链中最危险的一环，往往都需要巫师来担任。如果实在没有暂无其它任务的巫师，那么情报传递的流程就必须再多出好几个步骤、好几个人。

    卡特兰托惊觉她又回到了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不过怎么着也比在辉耀城的时候要好，因为她至少不用再看天龙人的眼色了。

    萨尔弗莱诺才是真的惨，依然要在天龙人的眼皮底下执行秘密任务。

    这么想着，卡特兰托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那把精致漂亮的短刀，想象着用它割开任意一个皇室、贵族的喉咙的场景，一定是非常非常美丽的。

    可惜她现在的武器只能是她自己的脑子，二十多年来没有一天好用过的脑子。

    而这不太好用的脑子现在到底是在给维德斯诺姆王室办事，还是在给布瑞塔尼亚的所有人办事，卡特兰托都不太清楚。

    算了，苟命要紧。

    自从解决了大清洗的危机后，卡特兰托就彻底摆烂成了一个十足的苟命选手，忠诚也好信仰也好都不存在的。

    其实她之前的忠诚度也是零，让她坚持下去的纯纯就是大清洗的危机。

    如果能力和机遇都足够，别说双面间谍了，她连多面间谍都能当……不对，其实她比起当间谍真的更喜欢探索遗迹、偷人钱包来着，她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冒险者变成间谍的？

    银发的半精灵今天也坐在书店里唉声叹气，路过的人们都以为她只是在为摇摇欲坠的生意烦恼，或者是因为隔三差五都有种族歧视者来找她麻烦而感到烦恼。

    *

    萨尔弗莱诺来这里提交情报的频率是不定的，有时一周零次，有时一周好几次。

    而蕾珂莎过来领取情报的频率基本就是两到三周一次，十分稳定。

    有一回卡特兰托悄悄问过蕾珂莎，为什么不让她直接邮寄情报？这样效率更高。

    蕾珂莎差点当场给她一拳，用气音悄声地、非常生气地说：“这样太草率了！”

    卡特兰托这才知道，比蕾珂莎更加下线的人员甚至都是经常更换的，就是为了不让有心人眼熟。

    *

    金狮皇城市场区的又一天。

    跟辉耀城比起来，金狮皇城总是要干净、华丽许多的，伽里亚尔的服饰和建筑风格与布瑞塔尼亚也很不一样。

    如果说布瑞塔尼亚的审美还停留在中世纪，伽里亚尔的审美已经快进到了文艺复兴之后了。

    “真该死。”卡特兰托自言自语，“又发现了一个相似的地方。”

    《龙腾世纪》中，费罗登是标准的中世纪风格，奥莱依则是文艺复兴之后的画风。

    不过好歹她待过的两个地方都没有太重的日轻味和玄幻味，“冒险者”只是没有正经职业的佣兵街溜子阶层的自称，什么“冒险者工会”是压根不存在也没可能存在的。

    不然卡特兰托真的会疯。

    萨尔弗莱诺上一次提交情报是两个星期以前。

    而蕾珂莎今天也来提取情报了，当时卡特兰托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的，蕾珂莎一拍肩膀愣是把她给吓清醒了。

    样子还是要做的，蕾珂莎这回问的是一本两百年前的食谱，倒也很符合她现在小餐馆经营者兼厨子的伪装身份。

    “我突然想到。”卡特兰托假装无意地问，“我听说伽里亚尔的皇室和贵族都很喜欢戴面具？”

    蕾珂莎以为她只是对传言感兴趣：“他们是很爱开假面舞会。”

    也就是平时并不戴面具的意思吧？看来调色盘能少一格了。

    “我撤了，你自己当心。”蕾珂莎很快就撤了。

    卡特兰托重新坐回了柜台后面，静静看着街道上往来的行人，胡思乱想着虽然现在天天提心吊胆的但好歹出国变得容易多了，“网”的成员和编外的最下线人员渗透各处，只要任务需要，她哪里都能去。

    好像也不坏？

    在地球时因为国籍而寸步难行被全世界当成迟早要黑下来的，在塔勒维尔时因为阶级而寸步难行被全世界当成迟早要黑下来的，没法说走就走，也没那么多时间。

    现在这样的状态，也算是人生上了一个台阶了。

    她在胡思乱想，但没有胡说八道。

    直到店里来了人。

    一个很眼熟的人。

    她的五官脸型很像一个人，体型稍微瘦小些，没那么肌肉发达，肤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反而有点泛红。

    她的头发是脏金色，或者说褐金色，眼珠是浅灰色。

    很眼熟，像换了配色的辛西娅。

    除了配色和体型之外，几乎跟辛西娅一模一样的人类女性说：“有地图出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