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兰托有属于“黎璞”的人生和记忆，自然知道在一些无限游戏里，玩家头发眼睛的颜色是可以随身份卡的改变而改变的。

    这个除了配色以外跟辛西娅几乎没区别的伽里亚尔人，衣着打扮、语气神态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般市民。

    卡特兰托猛然想起前一阵听到的布瑞塔尼亚女王非常突然且莫名其妙就得急病死了的传闻，还有新女王辛西娅继位之后就开始变得神出鬼没、行踪诡秘的传闻，那会不会是辛西娅为了及时完结任务而搞的鬼？

    你们果然是玩家吧。

    卡特兰托假装不认识她：“有，是哪里的地图？有世界地图，也有各国各城各省市的地图。”

    那人是这样说的：“金狮王城的地图，越细越好。”

    卡特兰托虽然觉得可疑，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她拿了一张，售价一银币。

    *

    那人离开之后，蕾珂莎却又火急火燎地奔来了。

    她什么都没说，就指了指仓库，一人一半精就这么都悄悄躲进了仓库里。

    卡特兰托的左右眼皮都在一起跳动：“发生什么了……”

    不会是暴露了吧？

    蕾珂莎摇了摇头：“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核心圈的争执越来越白热化了。”

    卡特兰托一头雾水：“‘网’的核心圈？”

    蕾珂莎深呼吸了一下，说：“核心圈渐渐出现了一些认为只要能赚到资金，什么任务都可以接、就连对布瑞塔尼亚有损害的任务也可以接的人，跟坚持底线的另一批核心成员吵起来了。”

    卡特兰托咬了咬嘴唇：“最坏会是什么情况？”

    蕾珂莎揉着太阳穴，说：“‘网’彻底解散，所有任务都终止，你们得赶紧趁着签证还没到期回国，因为‘网’一旦解散，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成员就都续不了签了。”

    “这次内讧大约能在我们这一组的签证到期前出结果，如果签证能续上就代表‘网’至少还没解散，如果续不上了，就代表‘网’彻底散了。”

    “回国之后低调一点，离辉耀城远一点，白月城最好也别回去了，毕竟辛西娅的追杀令也不是开玩笑的。”

    “……”

    刚刚还在庆幸好歹组织给伪造的资料能让她丝滑过签，可以在做任务的同时顺便看看世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人，还是不能太嘚瑟。

    半精灵也一样！

    卡特兰托突然想到：“‘网’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蕾珂莎略一思索：“上一回赶走伽里亚尔人时建起来的，但三年前才开始壮大。壮大之后就一直有偏核心的成员想不加筛选地接任务多赚钱，最近矛盾激化了，现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要么其中一派逐出另一派，要么整个组织都彻底解散掉。”

    卡特兰托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台词，大意是“你建立了一个伟大的组织，但它现在已经走向了背叛和腐坏”，是《龙腾世纪：审判》中索拉斯对玩家说的一句话。

    “曾经是一个伟大的组织，但现在已经走向了背叛和腐坏。”卡特兰托忍不住这样说。

    蕾珂莎苦笑了一下：“是这样。”

    一人一半精在仓库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啥。半晌，蕾珂莎才说：“你的上线来提交情报的时候，你也得告诉他现在的情况。而且因为签证随时都可能续不了，所以你上线那位的辞职信最好提前准备，当然如果不在乎脸面的话也可以不写辞职信直接跑路。”

    以萨尔弗莱诺的性格，肯定是会提前想好辞职理由好好写封辞职信体面跑路的。

    卡特兰托突然想到：“你是必须筛选任务那派的吧？”

    蕾珂莎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我当然是。”

    卡特兰托叹了口气，蕾珂莎就问：“怎么了？”

    卡特兰托伸了个懒腰，说：“没什么，就是在想要是你从‘网’出走了，我估计也得跑路了。不然你跑了我留着，没了你谁还把我当小孩罩着？没人罩着我肯定被坑死。”

    蕾珂莎点了点卡特兰托的脑门：“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对你们暗中考核后确定了你们是合格的，可没放过半点水。”

    其实卡特兰托本来还想问头一个提出放弃原则专注赚钱的核心人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最后还是作罢了。

    自从在幻境中见识了一大堆不同族裔的人聚集在充满科技感的大厅里的一幕后，她看谁都会怀疑“这人是不是无限玩家”。

    万一这回是想多了呢？

    但卡特兰托还是有个问题，于是她又问蕾珂莎：“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发动战争还是避免战争呢？”

    蕾珂莎沉思半晌，才说：“这么说吧，如果这次行动烂尾了，奥莱依发生内乱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了，奥莱依发生内乱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对，这种涉外的任务都是王室的委托。不过不要担心，王室不知道任务者具体都是哪些人。”蕾珂莎又补充了一句。

    卡特兰托本来都打算适可而止了，但想着反正问都问了，于是干脆继续追问：“奥莱依内乱对维德斯诺姆王室是有什么好处吗？好端端的偏要搞乱别人干嘛？”

    蕾珂莎皱起了眉头，语调迟疑：“自然是为了成为从争斗中获利的第三方，但更多的我也没法知道啊。”

    卡特兰托小声嘀咕：“把那些高贵的大人都送上断头台，这世界绝对能比现在要好很多。”

    *

    蕾珂莎离开的时候，依然非常地小心翼翼。

    “网”有三分之一的几率直接解散，三分之一的几率变成一个不加筛选什么工作都接的组织，还有三分之一的几率就是保持现状并清除掉腐烂的地方。

    不管结局是什么，对卡特兰托来说都会有些麻烦。

    不同的麻烦。

    *

    现在她在等着她的上线来提交情报，然后告诉他可能得提前准备辞职信免得签证到期了来不及写这回事，当然你如果跟我一样脸都不要了的话可以不写辞职信直接开溜。

    卡特兰托天天提醒自己，下一回萨尔弗莱诺来提交情报的时候，不要忘记告诉他“网”可能要完了这回事，如果签证突然不好续了就收拾收拾回国吧。

    她真想以观光客的身份逛一逛金狮皇城，又怕上线或下线来了找不到她，所以在纠结半天后最终还是作罢了。

    到底是韭菜阶层，没有看世界的命。

    胡思乱想到这里，卡特兰托又有了一丝怨气，好想杀几个“高贵的人”来宣泄一下。

    但现在也只能想想。

    *

    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常驻市场区的市民会不会怀疑这里生意冷清至此怎么还没倒闭呢？

    又是一天，又是胡思乱想的半精灵。

    直到萨尔弗莱诺终于带着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新情报来了。

    为以防万一还是得演一下，演完后再直奔仓库。

    卡特兰托掩好了仓库的门，直奔主题：“如果你发现签证突然续不了期了，那就说明‘网’已经因为内斗解散了，内斗的原因是组织做大后有部分核心成员想扩大业务范围，就算是帮外国坑本国的那种委托也要接。”

    她的概括能力并不是很好，但好歹讲清楚了该讲清楚的地方。

    萨尔弗莱诺瞬间明白了。

    卡特兰托又补充：“或许你可以提前准备辞职信了，反正任务完成的时候你也得写。”

    白发的精灵巫师略一思索，说：“被发现提前准备辞职信的话也会显得可疑，那我到时候还是直接跑吧。”

    卡特兰托挑了挑眉：“跑之前先来找我吧？我想和你一起回国。”

    萨尔弗莱诺在她的嘴角轻轻地啄了啄：“没有问题。”

    装着情报的信封藏在了仓库的角落里，如果需要中途撤退又没等到下线人员来提取情报，那就得在撤退前把它给烧掉。

    萨尔弗莱诺假装跟她不熟地拿着一本用来掩人耳目的考古记录类型的书离开了市场区。

    *

    日子摇摇欲坠，但中途撤退的消息迟迟未来，卡特兰托紧张地盯着签证上的日期，心想如果要续的话至少得提前一个月吧？

    距离签证到期还有三个月，卡特兰托已经在琢磨是现在就去续还是再等等了。

    如果“网”还没散的话，就算卡着时间去也能丝滑出签。但金狮皇城离边境并不近，如果保证能在签证到期前离开的话，最好抓紧时间现在就去看还能不能续。

    就在卡特兰托刚把签证收起来的时候，书店里又来了个陌生人。

    是个比较富裕的伽里亚尔人，这很明显——她黑褐色的头发上别了海水珠的发卡，外套是很纯的细羊绒料，天鹅绒的裙摆在外套下隐约可见，裙摆下的小羊皮靴上还有宝石的搭扣。

    不管是在长外套上、还是隐约能看到一角的裙摆上，都布满了精细的、繁琐的、并不好看但绝对能彰显经济实力的刺绣，晃得人眼晕。

    伽里亚尔人在服饰上的审美跟布瑞塔尼亚人基本算是反过来的，刺绣越满越好、越繁越好，再难看都没有关系，能摆阔就行。

    绣工在伽里亚尔是个高收入职业，但门槛也高。

    都说奥莱依的原型是大革命前的法国，或许伽里亚尔甚至是原型的夸张版本？毕竟地球上的法国也是到了近现代才开始推崇素色和简约的，古代仍是极繁美学盛行。

    穿着昂贵难看的满绣细羊绒大衣和满绣天鹅绒裙的伽里亚尔人进来就问：“有纯拉丁语、没有注释的《创世圣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