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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随后,三个人在甘露寺用了斋饭。

    甘露寺是皇家寺院,经常接待皇室宗族的人来礼佛参拜,因此常年为贵客们准备着典雅的茶席与精美的斋饭。

    御用的所谓斋饭,尽管是吃素,也是极为讲究的。

    杨诗瑶方才想去厨房看看做什么菜肴,却被监院大人喝止,因为给太子吃的东西要格外留心,后厨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的,即便是今日一起随太子殿下用膳的人。

    她返回来的时候悻悻然,全然没有看出来徐宗源和赵桓征方才刚刚过了招,为了她的婚事产生了龃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菜。”她托着下巴坐在茶席前的案头,徐宗源安慰她说:“好饭不怕晚,等等便是。”

    等了好一会儿,茶室的门才被推开。

    小沙弥次第将餐饭和香饮呈上来,蹲下身子,细致入微地摆好,然后静默有礼地退出茶室,从外边把推拉门闭合。

    螺钿的大漆食盒里盛着食物。每个人是一份定食,三五个精美的小碟子小碗被放漆盒之中。每一道菜肴都精美绝伦,是专门擅长烹饪的僧人手作。

    大将军府除了诗瑶并没有女眷,没有尊夫人主持中馈,全靠曹管家一个人看着办。因此饮食上一直十分俭朴,像是另一个军营。

    故而杨诗瑶对甘露寺的斋饭十分期待:“甘露寺的点心相当好吃,监院说了,这三份定食里的点心都不一样,若是你们的好吃,能不能分给我尝一尝?”

    徐宗源带着宠溺笑道:“可以,不过要怎么分呢?”

    诗瑶笑嘻嘻地从靴筒里抽出来一把镶嵌着精美宝石的匕首,对徐宗源和赵桓征笑道:“我自己带了小刀。”

    赵桓征看到她拿出刀子的地方是靴筒,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了什么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还是问寺里要一把餐刀吧。”

    更何况在太子面前舞刀弄枪的,本身就有点失仪。

    赵桓征想到杨诗瑶这样粗心的人未来要替他管东宫的内务,简直头疼。或许多了她,还不若是没有清净呢。

    徐宗源却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觉得杨诗瑶这样粗枝大叶天真率真的性子,在京师贵女中如珍似宝。

    他笑着接过了诗瑶的匕首,一点也没有嫌弃这把刀子还带着诗瑶身体的余温,道:“寺里不吃烤肉,如何会有餐刀?我看诗瑶这一把匕首就挺好的。”

    徐宗源和杨诗瑶言笑晏晏地互相切了自己的点心给对方尝过,一边吃还一边点评,徐宗源吃着杨诗瑶递过来的点心,蹙着眉头道:“这开口酥不若上一次花朝节的时候好吃。”

    显然二人是经常有机会私下见面的。

    赵桓征亲政以后忙于政务,鲜少再与发小们往来。即便是徐宗源是他的伴读,保有给他下请柬,私下相聚的特许,然而毕竟东宫文山会海,难以抽身,这两年几乎不曾一起出游。

    反倒是徐宗源和杨诗瑶会面的机会很多。两人随出身高门,但到底不似太子那样不同凡响,无论是名门宴会或者节庆盛典,两人每隔一两个月,总有机会见上一面。

    因此徐宗源和杨诗瑶之间可以畅谈的话题很多,一会儿八卦李阁老家的三姨太有没有给这位七十六岁的老臣添丁,一会儿有讨论起最近王衙内当街纵马伤人到底赔了多少钱银,总之是一些令两人觉得十足振奋的轶事。

    赵桓征只是在旁边默听,插不上嘴也并不想参与。他孑然于京师一般贵胄之外,是万人之上的存在,这些烟火缭绕的人间是非,和他相去甚远。

    许是看太子殿下许久不吭声,怕冷落了他,杨诗瑶便看向赵桓征的餐盘,好奇地问:“殿下的点心是什么样的?能让我尝尝么?”

    赵桓征本来就不喜欢甜食,经过方才和徐宗源的一番唇齿较量,此刻连食欲也没有了,干脆把整个食盒里的点心都递给了杨诗瑶。

    诗瑶扫过一眼,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是桂花糕!我最喜欢的!”杨诗瑶咬了一口,顿时欢天喜地,“没想到甘露寺也会做桂花糕呢!”

    桂花糕,三个字像是三个钉子钉在赵桓征的心头。

    雁翎心心念念要用新落的桂花给赵桓征做桂花糕,是他一直好奇的味道,甚至回京的路上还在想,要不要让东宫的厨子按照雁翎所说的方法如数炮制。

    然而东宫的桂花真的盛开的时候,他却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任何厨子做出来的,也不是雁翎的手笔。他想吃的不是桂花糕,而是雁翎的手艺和心意,只可惜如今看来都是惘然。

    赵桓征的神色沉重了几分,杨诗瑶只沉浸在点心的美味里,全然无察。

    赵桓征的情绪不振,却没有逃过徐宗源的眼睛。即便赵桓征是极会克制情志,掩藏息怒的人,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大概桂花糕的味道很好,杨诗瑶受用极了,赵桓征示意她替自己把剩下的点心也吃掉把,杨诗瑶还以为他是疼惜自己,心里有点感动,盛赞道:“还是子泮大方,不似承志,一块点心还要和我用小刀切来切去。”

    徐宗源明显觉得冤枉,道:“天可怜见,我全都任你先挑选了。”

    他侧目看向赵桓征,想到方才片刻之间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调侃道:“自然是宰相府的饮食比不上东宫,所以我小气。你也莫要以为子泮是向着你,说不定是他看不上寺里的东西,不想吃也未可知。”

    “承志,你吃饭便吃饭,为何还要挑拨离间?有如此搬弄是非的本事,倒可以去翰林院做个言官,我看太医院还是太闲了。”赵桓征道。

    “那臣岂不是升官了?”徐宗源笑道:“这也算君无戏言吗?”

    赵桓征嗔笑:“你想得美!”

    赵桓征语气轻松起来,三个人又仿佛回到了昔日在国子监同窗时候的感觉。

    “那你赶紧吃点吧,免得饿着了,甘露寺待君失当,回去以后太子殿下还要降罪就不好了!”徐宗源双手把筷子拿起来递给赵桓征,恭恭敬敬的模样,惹人发笑。

    赵桓征也笑着接过来,道:

    “太医令大人下令,我岂敢不受用?《内经》云:五谷为养,谨遵太医令大人的医嘱,孤这就用膳!”

    赵桓征也不想继续和徐宗源斗嘴,随即用了一口餐饭,仪态优雅得像画中的谪仙,落入杨诗瑶眼里,让她眼神都凝住了。

    徐宗源看在眼里,默默不语,心情却也称不上快活。

    然而也是一瞬间,徐宗源也拂去了心头不快。三个高门子弟,自幼首先学的就是如何处事得体,按捺下真实的心绪,做复合身份的选择。

    难得赵桓征能真的放下繁重政务出来玩乐,徐宗源也不想真的扫了他的兴致,三人吃饱后,又一起在甘露寺的后花园漫步。

    寺院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坐落在京师北面的群山之中,僧院内古木森森,衬托得远山与云朵都如同仙境。此刻,正直暮秋,层林尽染,一片秋景颇有肃杀之美,虽然不比春日盎然的生机,反而别有一番韵致。

    三个人走得冷了,主持派几个小沙弥在后头跟着,时不时给三人递一杯热茶或者汤婆子,将贵胄三人侍奉得很是书是妥帖,散步的同时说说笑笑,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赵桓征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身心,起初来时还对徐宗源未经他授意就带上了杨诗瑶而感觉到不满,现在却觉得也没有那么紧要。

    左右杨诗瑶是个没有心机的傻丫头,徐宗源更是一个真正淡泊名利的人,赵桓征身边已经很少有这样对他无所求的人了。

    虽然是轻松愉悦,赵桓征依旧能感觉到另外两个人说话时,也有几分字斟句酌的审慎。

    毕竟他是太子,任何人对他说话都不可能随口就说,考虑利害得失,肯定是要过一遍脑子的。

    然而雁翎不是这样,她对他说话时,总是直抒胸臆,不假思索,因而有时候也让赵桓征觉得有些被忤逆的不悦。

    她敢逼着他喝药汤,逼着他换药,循循善诱让他去吃小摊子上的馄饨,甚至真的羞恼起来,敢把他撵出自己客房。

    雁翎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言行对他与对旁人并无任何不同,嗔怒或者开怀都不做假。

    赵桓征竟然十分怀念这种被人不视为尊者的感觉。

    须臾之间,赵桓征陡然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孤家寡人之感。

    然而他明白,这样的日子其实从亲政以来就已经如此了,以后也必将如此。

    从前,并不是他不孤单,而是他不曾被亲密以待,没有对比就感受不到孤单感而已。

    可是雁翎让他感受到了不同。

    一双美目秋水如剪,雁翎的眸子最好看,然而因为身边恶人环伺,却也总是怯生生的看着人,十足能激发起人的保护欲。

    雁翎永远不会像诗瑶这样欢脱冒失,绝做不出从靴筒里取出小刀子切点心的蛮憨举止。

    赵桓征下意识对自己去比较雁翎和诗瑶感到震惊。

    他如何能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然而杨诗瑶这样不拘一格大大咧咧没头没脑的样子,他虽然不喜欢,却正是徐宗源所珍视的。徐宗源是宰相嫡孙,做什么事情严苛遵循着礼教约束,杨诗瑶是武将之后,直率天真大大咧咧,与徐宗源恰恰相反。

    但凡一个人缺少什么,就会喜欢什么。

    那么他喜欢雁翎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也无法具体说出来。但当初又总觉得那女子的一颦一笑都是可堪爱恋的。

    赵桓征垂下眼帘。

    分明已经别离了许久,还是记忆犹新。

    赵桓征觉得自己十足可笑,一面下定决心要将那段短暂又刻骨铭心的日子忘记,另一面却又舍不得任何一个与雁翎相处的细节,似乎每天回味一遍不曾遗漏分毫才安心。

    就比如,每次听到和桂花相关的一切,他都会心头一紧。

    徐宗源悄悄去看赵桓征孤孑地走在两人前头,一个人对望着甘露寺的千年松柏发呆,忽然很想知道,太子殿下不在京师的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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