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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赵桓征下意识轻盈了脚步,赶过来的时候大步流星,真的步入了岐黄院的正门,却蹑手蹑脚,甚至有点心虚。

    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其实有点鬼鬼祟祟的,尽管他的背脊依旧挺拔如竹子,可是神情却并非往日那般贵气又松弛。

    因为天马上要下雪了,雁翎和藿香正在将院子里风干的草药搬到库房的仓储里去。

    数九寒冬里,两个人忙得头上都是汗珠子,甚至衣襟都湿了。

    因为岐黄院只有她们两个,赵桓征又特意吩咐过,莫说男人,就连内监也不许进来待太久,至多是搬运草药或者下达太医院的文牒,时间久了,两个人忙起来,也都不怎么爱打扮了。

    于是多少有点,衣冠不整。

    尤其是雁翎是岭南人,从前一年四季都不穿棉衣,如今到了京师,很不习惯穿得厚重,但是冬天又不得不里外里好几层。

    此时,她干活干得香汗淋漓,干脆脱了棉袄,只着单衣长裙,还把衣袖用束带系在臂膀上端,几乎露着半部香肩,藿香担心她再病倒了,放下手里的药袋子,让雁翎好歹多穿一件比甲。

    “这风寒才好了多少日子,就这般不在意,仔细吹了凉风。”藿香面露担忧之色,虽然赵桓征似乎是忘了她,但照顾她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你现在又不是要我的女奉,为何还要这样照顾我?这里这么多解表的麻黄,真要是受寒,也左不过是抓一把煮水——我已经会治风寒了。”

    雁翎最近学《伤寒论》,很有些心得和成就。

    “知道你好学,可是药三分毒,哪有自找药吃的,万一太子……”

    藿香想说,万一太子哪天又想起你来,看你病了,还不知道要怪罪谁。

    正在藿香对雁翎说此话的时候,不经意扫过仓房的门口,却看见了冷着面容,定定站在低沉阴霾的天底下的太子本人。

    赵桓征今日是从秋爽园的书房景致过来的,厚重的裘草斗篷下,是一身金秀团龙的玄色深衣,和底底压下来的乌云融为一体,肃然中带着邪佞,几乎不像个太子,倒像个魔王、妖孽。

    藿香遇到紧急的情形就容易失语,这次也是一样。她看到赵桓征毫无征兆地来到了岐黄院里,讶然到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过去把雁翎拉过来,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太子来了,然而赵桓征一道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给了她一个禁止的示意。

    雁翎在仓库门口忙活,相隔有三五步的距离,只顾着忙活,还没发现他的到来。

    这倒是正中了他的心意,他想亲眼看看雁翎吃苦受罪的模样,想看她被这些永远做不完的辛苦工作折磨道喊苦喊累。

    最好她忽然回首看到自己,怔忡后泪眼婆娑地扑到他的怀中,如泣如诉地讨饶,那样他便可以拾级而下,大大方方原谅了她,让她从此以后做个乖顺的宠妾。

    然而赵桓征只猜中了一半,雁翎的确背对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院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其他的戏码,却显然都只是赵桓征一人的剧本。

    她只听到藿香最后提到了“太子”二字,还以为她又要劝自己对太子服软,于是回答道:

    “太子?你可别给我提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我半点不想听。就算是日日夜夜做这么辛苦的工作,我也不想回到上院去过憋屈日子……如今可以在这里研学医术,认识药草,忙点累点心里却甜得很。”

    藿香没有回应她,雁翎以为藿香是不高兴了。

    毕竟她和赵桓征的恩怨,扯上藿香多少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对此,她一直对藿香心怀歉意。

    于是雁翎低头理顺着几包药草的顺序,抱歉地说:“我对你不起。自然,他无论如何不该扯上你,打他的是我,又不是旁人。不过堂堂君主,为难我和为难你都不是君子所为,也实在是让我心里看小了他。我真是不明白,你总说他从前和太医令要好,怎么没有太医令一半宽厚,一个大男人,小心眼极了……”

    从前雁翎也不敢说太多赵桓征的坏话,然而今天可能是出汗多了,心思便放松了很多,嘴上也没有了把门的。

    搬运药草也的确是累,她也有些想宣泄,既然心里想骂人,就骂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又要说我大逆不道,可是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以为把我关起来,对我是好,可是对我好不好,也只有我自己说了算,他以前就撇下我,如今再假模假式地讨好我,我也不会信他……就算是他现在来寻我回去,我也不会理他的。”

    藿香久久没有搭腔,雁翎纳罕:她平日可不是这么不响,这才扶着已经累得发酸的腰身起来用眼睛去寻藿香。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赵桓征的脸色,比即将下雪的天还要阴。

    雁翎也是懵了一瞬,才确认赵桓征是真真切切地在眼前了,而自己方才正口无遮拦地说了那么多“不太合适”的话。

    雁翎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轻轻地抿一下双唇,随后眼眸低沉下去,方才抬头时还流转着的潋滟灵动的眼波随即不见了。

    赵桓征示意藿香出去,然后一言不发一步一步朝雁翎走过来。

    从前赵桓征看雁翎的眼神总是含着一股暧昧的春情,如今冷得比这天气还让人瑟瑟发抖。

    雁翎方才是说大话,自己面对真正掌控着天下生杀大权的人,怎么可能不怕、不理?

    雁翎本来干活出了一身汗,本打算做完了活计就赶紧去烧一锅热水暖暖身体,赵桓征一步一步踱着过来,让她忽然感觉身体上下都凉透了。

    若说是那夜他在她身上放肆,让她失手打了他,他还可以归结于自己失礼,最多气得拂袖而去,如今她在他背后说了那么多奚落鄙夷他的话,想必会真的让这样自负又高傲的贵人,不能接受。

    尤其是……她还提了太医令,那可真是触碰了这位龙子龙孙的逆鳞。

    雁翎觉得从脚底板冷到天灵盖,下意识就想把高高挽起来的束袖放下来。

    然而赵桓征先她一步上前,将她去够一侧袖子的手捏在了手里。

    雁翎骇得一哆嗦。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雁翎却永远忘不了,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何赵桓征为何第一时间就把所有侍从留在外头,连藿香也撵走了。

    她的手臂白得如同一截玉藕,香肩微微鼓着,柔媚娇俏,是少女肌肤独有的白嫩,赵桓征从前也想看,只是还碍着两人的关系以及对雁翎的珍重,有所收敛。

    如今他并不想再遮遮掩掩,她的那张小嘴,噼里啪啦倒出了那么多每一个字都不中听的话。他为何还要继续那么捧着她?

    也是他太将这乡野小女子当珍宝,惯坏了她。

    他不想装什么君子,只想好好惩治她。

    于是他竟然伸出舌尖,去舔舐雁翎的肩膀,那种冰凉的滑过,像一条毒蛇吐信,让雁翎一阵子瑟缩。

    雁翎闪过身体,显然不想此时被赵桓征如此轻薄,尤其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男子赤!裸的欲念,让她感到害怕,继而联想到那晚,昏暗中的赵桓征是何等地不知羞耻。

    雁翎一闪身体,干脆跪了下去,求告道:“殿下,是奴婢……是奴婢一时口无遮拦,请您……请您……”

    然而赵桓征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颀长白皙的手指去抚摸雁翎跪下去后,正在他视线正下方的颅顶。

    她的秀发已经透了汗,上 面还沾了几片不知名的草药枯叶,整个人都凌乱不堪。

    甚至比从前在浣衣所的时候还要狼狈。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回到他身边——赵桓征一想到她方才的真心话,眼神从阴冷中透出一丝失落,随后又变成了彻底的愤怒。

    这些天,他无一日不在想念雁翎,尤其是两人重逢之后,秋爽园的侧院里,已经都是雁翎的气息。

    天知道赵桓征每日装作把这个婢女抛之脑后的模样,有多辛苦。很多时候他一只手执朱笔批阅着奏章,另一只手里则紧紧捏着从前送给雁翎的那块玉佩。

    从前那块青龙翡翠支撑着雁翎在被倒卖的厄运中活下去,如今赵桓征却觉得自己更需要它,因此才把它留在了身边。雁翎以为他小气,他只是怕自己连这些天对她的惩戒也撑不下去。

    何其可笑?一个太子,竟然对一个来路不明,微服出巡时结识的野姑娘,动心至此,沉迷至此。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赵桓征气雁翎对他无情无义,更气自己对雁翎毫无办法。没有人敢在东宫里如此鄙视他赵桓征,甚至整个九州四海,他也不允许有人如此看他。

    雁翎即便是做着这么疲敝的药工,却也不想回到他身边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要把他看成一个小心眼、恼羞成怒的人。

    雁翎就是这么瞧不上他!语气之鄙夷,神态之轻蔑,赵桓征一一看在眼里。

    赵桓征冷冷自嘲一笑,却让雁翎打了一下哆嗦。

    她现在觉得赵桓征如同一个鬼魅,正悬在她的头顶。

    从前在岭南的那段温柔缱绻的时光,似乎是隔了好几世的梦境了。

    “阿翎觉得孤恼羞成怒,心眼小,是么?”

    他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雁翎从前觉得自己还能凭着和赵桓征那段过往摸到他的心绪,如今却觉得完全不可揣测他下一步的动作。

    而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有人敢阻止他啊!

    天潢贵胄!

    赵桓征真的想要掩盖内心的诸种邪念的时候,是这样深不可测,令人生畏的。

    雁翎头一次后悔,自己的确是口无遮拦,怎么这样不肯听藿香的劝阻呢。

    只怪她不是东宫的婢女,被赵桓征宠上了天,于是忘了自己其实还身在这大奥之中。

    “是这样么?”赵桓征手指探入雁翎凌乱的头发,见她不响,还在发抖,就不知道她到底是冷还是怕。

    或者,两者皆有?

    他叹一口气,无奈自己分明现在就可以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然而却又舍不得她受任何一点委屈和伤害。

    自己一缕头发被赵桓征拿捏把玩,这感觉可真不妙,雁翎对赵桓征道:

    “殿下,奴婢……女婢的头发太腌臜了……莫要污了您的……”

    赵桓征蹲下身体,一双眼眸冷冷地透着冷光,低垂着睫羽,让任何人都觉得深不见底。

    她是的确害怕了,这些讨饶求告,听起来那么让人心生不忍,然而也都是她的掩饰,内心中根本对他就没有敬畏,只有鄙薄吧?

    赵桓征忽然下定了决心。

    “的确是该去洗一洗。”赵桓征虽然这样说着,却把手指当成梳子插入雁翎的头发,像是猫吃掉老鼠之前,还会玩弄一会儿。

    “奴婢……这就去烧水……”

    雁翎恨不得现在赶紧远离这个阴森的太子,哪怕地上有个缝,也想赶紧遁走。

    然而赵桓征干脆把她一把拉住,紧紧收到了怀里,随后迅捷地将身上的裘毛斗篷解下来,把雁翎紧紧地束缚住。

    雁翎抬起眼眸,看到他的唇角上翘,透出一个阴险又狡黠的笑。

    随后意味深长地对她道:“自然不是在这里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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