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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姜望闻言,看向赵桓征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之意。

    赵桓征这么久以来,一直和月羯部的人有很深的往来。

    但是密探是赵桓征的亲卫,比姜望率领的禁卫还要更机密。

    姜望作为近侍,自然知道赵桓征在忙着一桩重要且十分机密的事情,从那次夜里密会巴勒奔开始,姜望猜得到,这件事八成是和北境的战事有关。

    而现在,他才有点了然,原来这桩事,针对的其实是大将军。

    “这一次,大将军恐怕要晚节不保了。”赵桓征淡然地说着,看着水盂里,迷信已经被焚毁成了细细的烟灰。

    姜望不禁背后生出冷汗,觉得眼前的君主实在是有些可怖,他偏偏是刚刚昏厥后醒来,脸上没有血色,这般阴恻恻的形容有点像个伥鬼。

    “那,雁美人,属下还继续派人去寻找吗?”

    赵桓征方才志得意满的神色,在提到“雁美人”三个字的时候,立刻萎靡下去。

    数着日子,东宫大火是暮冬时节燃起来的,而现在已经立春了。

    京师在北方,春意晚来,赵桓征却也已经能在风片习习中感受到一丝温和。

    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出宫往临河去探寻生母的线索,后来确实查到了一个京师口音的女子十七八年前到临河居住。

    只是那个女带着一个女儿,大概率不可能是那个叫雨露的宫女。

    赵桓征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往下查,就遭遇了杨世延安排的刺客,刀刀都是杀招,要取他性命。

    若不是在破庙里救了雁翎,可能自己也早就埋葬于去岁的冬天了。

    父皇已经不省人事,病重之人最怕春日生发,大自然的力量太强,而身弱气短,很容易断气。

    生母此生可能都无法重逢,几乎从不曾教养过他的父皇也即将离世。

    赵桓征想,若是自己去岁这个时候死在了那间破庙里,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真正会为自己难过呢?

    在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只有雁翎陪在他的身边,投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向往。

    他的心口在绞痛,他认为自己是呕血未愈,但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感受其实是想念。

    “继续查下去。”赵桓征回过神来,思忖了片刻,对姜望道:“着重盯着丞相府,尤其是书信往来和家丁出入。”

    赵桓征将那块翡翠捏在手里,靠近鼻翼,眼神深邃地去思考,对姜望道:

    “徐宗源厌弃京师权贵追名逐利的庸俗,他会撇下荣华富贵的出身和满门朱紫的家世,选择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这孤丝毫不奇怪。但是,到底他是个孝顺的人,我不信他这番出走,给家里留下一个危险的烂摊子,心里半点愧疚都没有。”

    姜望点点头,的确是这么个理,但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若是雁美人,并没有和太医令大人在一起,而只是借着大火的掩护,单独逃出去了呢……”

    姜望说完,小心翼翼抬眼去看赵桓征的脸色。

    赵桓征的眸光里划过一丝担忧,但瞬时又被愤怒遮蔽。

    “若是那样,就死在外面好了,最好永远别让孤知道。”

    *

    徐宗源和杨诗瑶以及雁翎三人,一路南下,越往南走,气候就越温暖,崭新的物候,让徐宗源和杨诗瑶都很兴奋。

    雁翎本就是南方人,大半年前,这一路都走过来了。

    走了大约二十多天,徐宗源为了避人耳目,换了不下三个车夫,以免被人知道了太多行迹。但是即便如此,旱路走得久了,难免人困马乏,到了靠近运河的地方,三个人商议改走水路。

    雁翎从前在船上被范氏夫妇拐过,深知水路有水路的风险。她问徐宗源武艺如何,得到的答案并不太让她放心。

    “我自幼沉迷于岐黄之术,虽然家学里和太学里也有先生教授武功骑射,但是到底并没有多少身手。若是遭遇恶人,恐怕也不比二位强上许多。”

    雁翎从前和赵桓征在民间的时候,遭遇了好几次危机,她认为江湖危险,还是要有所准备。

    于是提议在上船之前,他们可以去买点防身的家伙事。

    让车夫在驿道把马车停下,他们随便去了就近闹市里一家兵器铺子。可是徐宗源显然是既没有上过战场,又不懂武功兵法,和杨诗瑶只一根筋去选刀枪棍棒,笨重显眼,还不好驾驭。

    雁翎看着她俩,心里直摇头,扯着二人,指了指店铺墙壁上挂着的巴掌大小的弓弩。

    徐宗源恍然顿悟,确实弓弩轻便且杀伤力巨大,还可以在暗处随机应变,在充满风险的路途中,是最好的兵器。

    徐宗源大为认可,同时还随口说了一句:“子畔最擅长用弓弩,可以百步穿杨。”

    话说出口,徐宗源还没有意识到失言,他和赵桓征从三岁就在一起玩闹,比同宗同族的兄弟还要亲厚熟悉,看到弓弩就想到了赵桓征,于是脱口而言。

    杨诗瑶在一旁听着,轻轻踢了徐宗源一下,他才意识到失言。

    两人都去看雁翎的反应,却看她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就仿佛两个人说得内容她根本没听见。然而距离这么近,足够雁翎把“子泮”两个字听得一清二楚。

    徐宗源有些感慨,看来雁翎真的是厌弃赵桓征。

    太子殿下从前所有事,都是一等一的优秀,作为储君,文治武功都说的出一二三,居然在儿女情长方面,一败涂地,到底令他这个昔日的伴读和挚友有些唏嘘了。

    最后,三个人每人买了一把小弓弩,掖在胸襟前,就算是有了防身的利器。

    *

    杨诗瑶自幼是有婢女侍奉的,现在陡然要事事亲为,其实好多事情是不会的。雁翎一边照顾她一边教她。包括洗脸洗衣这样的小事,她也要从头学起。

    即便如此,杨诗瑶总是喜气洋洋,偶尔会觉得自己照顾自己辛苦,但也只是为难一小会儿,只要看到徐宗源望向她的眼神,一切不如意都显得无足重轻。

    雁翎低头,有点羡慕他们这般神仙眷侣。

    曾几何时,她也有个这样的温润伴侣,只不过那都是赵桓征为了骗她陪在他身边的伪装。

    她有些难过,若是赵桓征能够也如徐宗源这般,理解和尊重自己,是不是两个人也不会到如今这一步……

    这个想法让她难过了一瞬间。

    那毕竟是帝王,难道自己有什么本事去改变他的霸道蛮横?这时代哪个有权势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徐宗源是万里无一的异客,怎么指望赵桓征那样执着于权势的人,能够对什么人情有独钟,改邪归正?

    雁翎鄙夷自己没有出息,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清醒。

    *

    因为三人相随,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加上两岸的春色越来越浓,后面没有追兵的任何迹象,看起来逃亡似乎已经成功了,于是放松下来,心情也跟着愉悦。

    这条船的船舱被隔成很多小的房间,三个人住了两间,徐宗源和杨诗瑶你侬我侬,谈情说爱。雁翎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盏灯,于是将所有劲头用来学医。

    徐宗源也不吝辛苦对她细心点播,雁翎才知道比起真正术精岐黄的太医令大人,藿香那三脚猫的医术确实是不够看。

    雁翎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大精进,颇有一种白光闪过,顿然开阔之感。

    更可喜的是,这条客船一直没有多少旅客,三个人从京师逃出来的时候神经紧绷,生怕被捉回去,而现在一切正常,于是越往南越放松惬意。

    徐宗源每日都要闭门看一会儿经方,禅定一下以养生息。

    雁翎和杨诗瑶就去甲板上晒太阳,一边看风景,一边聊天。

    雁翎感念杨诗瑶慈悲带她逃出来,杨诗瑶则对美貌又善良的雁翎一直很有好感,因此两个人半途上就已经亲如姐妹了。

    所以杨诗瑶某日便大胆问雁翎:“阿翎,太子那般宠爱你,你为何放着美人不做,非要逃出来呢?”

    雁翎没想到杨诗瑶问得如此直接,反问她:“我还想问你,为何大小姐太子妃都不做,非要逃出来呢?”

    杨诗瑶闻言,不禁觉得好笑,赵桓征诚然是个俊美无俦贵不可攀的君王,却一个二个都不想和他在一起。

    杨诗瑶正色说:“其实,我是因为京师没有人真正爱我。子泮的心都在你的身上,而宗郎才是唯一一个珍视我的人。我想和爱我的人在一起。”

    雁翎不想提起赵桓征的一切,从前恨他霸道蛮横,自私扯谎,如今逃了出来,只是不想再提过去的伤心事。

    她想起了第一回和杨诗瑶相见还是在大将军府门口,于是这样说道:“我去京师本来就是去找我的亲人。亲人没有找到,自然要离开。东宫和我没有关系,一辈子很短,我不想以色侍人。太子只是把我当个摆设,看似喜欢,却并不关心我心里在乎什么。如今我想自由自在地活。”

    杨诗瑶闻言,有点如释重负,道:“你既这样想,我倒是松一口气。我从前还怕,是因为我们那桩荒唐的婚事,让你们心生了罅隙。”

    雁翎摇摇头,说:“大小姐救我出来,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只是如今,只想往前看。我想有一天也能靠自己有门傍身之能,自食其力,在不受人的欺侮。”

    她想学阿娘,哪怕清苦一点,只要能养活自己,也可以活得痛快潇洒,好过在东宫,仰仗着不可靠的宠爱,命不由己。

    雁翎看向两岸的风景,山树倒映,都节节后退。她从此后,只想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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