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京城酒楼

    若说这过年期间,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事情,便是除夕那天,五城兵马司1的人去安远王府抓了许多人。

    “听说,安远王府四姑娘大义灭亲,将厉家偏房许多人都抓到刑部大牢去了。”

    “嚯,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安远王府这么大动干戈?”

    “听说好像是四年前安远王去打仗,有人私下买通户部押送军粮的人,粮草运行途中出了大差错,使安远王攻打呼勒城那一场大战差点因为粮草供应不足失败。现在查出来,收买的人就是厉家旁支,因为不满意现在厉家主家一家独大。”

    “还有,听说,他们好像还与当年的西夏王族暗暗勾结,想要将安远王拉下马。”

    “我们就是说安远王府自开国这么多年立下汗马功劳,怎么越发衰败,原来是这么一群蛀虫在背后捣鬼。”

    “可是,私吞粮草以及与敌国勾结,这两项罪名,是要连坐的。”

    “连坐什么?安远王府是安远王府,厉家是厉家,圣上一直都是一位圣明的君主,定是能将此案分清楚的。”

    “对啊,对啊。”

    “怎样,京城中的人是不是都在谈论这件大事?”厉星垂坐在安远王府花园的阁楼里看雪,看到厉煋脸色复杂的走到她身边。

    厉煋听说了京城中的各种言论,不过短短半个月,京城中的人对安远王府的评价便大不一样。

    “你一直都在忙些什么?”厉煋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厉星垂究竟想要干嘛,他只知道厉星垂好像总有大事要做,他也知道厉星垂的能力,好像这一次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你不是一直都说我狠心吗?”厉星垂抱着汤婆子,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言语中倒是带了些轻松。

    厉煋有些耳热,忍不住辩解道:“你前一段时间不管谁劝,都像是存了死志,身为你的兄长还不能对你表达关心吗?”

    厉星垂抬眸,轻飘飘扫了厉煋一眼说:“厉煋,你这是在向我表达关心吗?”

    “妹妹,你能不能和你的兄长平心静气的说话,就像你对萧明那般。”厉煋还是想要试探厉星垂对待萧明的态度如何。

    厉星垂看着远处被大雪覆盖的地方,那个是西夏曾经存在的方向。

    在厉煋以为厉星垂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厉星垂突然发问:“厉煋,你知道我这半个月来都在想什么吗?”

    厉煋看着厉星垂,他一直都知道其实厉星垂一直说自己没有什么家国观念,不论是对以前的西夏还是大齐,她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想法。但是,他的妹妹终究还是留着厉家的血,终究是他们这些簪缨世家所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可以放下一切。

    “你知道吗?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做梦,我梦到锦色姐姐还有整个燕回楼的时候,我觉得我也应该去给他们偿命,是我因为一己私欲害了他们。”厉星垂语气中是化不开的忧伤,她继续说:“但是,小五来找我了,他说我们都应该好好活着,他问我对萧明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又梦到了我们一起在呼勒城在西夏打仗的日子,我还梦到了辰安兄长和周兄长。我想,我好像还没有到可以离开的时候,我欠了太多人的、太多东西了,我还没有还清。”

    厉煋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去帮助他的妹妹,厉星垂心中一直有一把丈量的尺子,她是善恶及其分明之人,但是这世间的情谊怎么能是丈量出来的呢!

    “你一直待在这里扰你妹妹清净作甚,今日父王在家中宴请宾客,你怎的还不出去迎客。”厉星涌忽然冒出来,她虽然不知道厉煋和厉星垂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她感觉厉星垂应该暂时需要自己一个人独处,厉煋天天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什么也不懂。

    “你一个人在这里看雪会不会冷,要不,我再让下人搬几个暖炉过来,今日家中宴请宾客,我们都知晓你不喜与那些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娘们聊天,你身子还没好,今日也不会有人来王府后院扰你清净。”厉星涌对着厉星垂说到。

    厉星垂点点头,道:“阿姐,我晓得了,我马上就回院子里了。”

    厉星涌就抓着厉煋要去前院迎客。

    “主人,您今日该进宫了,陛下已经对属下们发过好一阵火了,说属下们怕是没有把他这位陛下放在心上,只对着您忠心耿耿,任着您胡闹。”暗卫出现在厉星垂身边,悄悄说,又悄悄离去。

    厉星垂揉了揉眉心,目前还是有一场大战要打。

    “参见陛下!”厉星垂跪在地上行礼。

    “你好大的胆子,你是真当朕不敢杀了你吗?”明帝面色铁青看着跪在地上,但是脊背依旧挺直的女孩子。

    “陛下,何出此言?”厉星垂直勾勾盯着明帝,她赌明帝暂时没有办法杀她,或者是说,明帝现在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杀朝中重臣之女。

    明帝冷笑一声,“厉星垂,你倒是给你自己找好了后路。”

    “陛下知道民女既答应陛下会为陛下肝脑涂地,民女自是会做到的.但是民女也与他人有约定,所以,也恳求陛下放民女一条生路。”厉星垂不卑不亢道。

    明帝看着厉星垂,问:“那朕想问问你,朕给你这么多的信任,你又是怎么回报朕的?”

    厉星垂抬起头看向明帝,道:“民女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明帝将一本奏折狠狠砸在厉星垂身上,说:“那你去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厉星垂翻开地上的奏折,有人向明帝上谏,安远王府这么些年的汗马功劳,望明帝不要寒了朝中老臣的心,也不要寒了武将的心,厉家军将重新归于安远王。

    厉星垂脸色一白,伏地不起,道:“奴才不知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奴才绝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明帝怎么可能不知厉星垂到底想做什么,不就是妄图将安远王府的盛名继续立起来,厉星垂在赌明帝敢不敢违背世人的意愿,敢不敢背负残害忠臣的骂名。

    厉星垂知道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朝中有人敢如此谏言,明帝定不敢掉以轻心,现在明帝暂时找不到杀她的理由,明帝还找不到能够替代她的人。

    “滚!”明帝最终只能气急败坏说出这一个字,他没有办法杀了厉星垂,皇家暗卫的绝大部分权力都在厉星垂手上,当年皇家暗卫重建的时候,厉星垂在里面埋了太多的钉子了。

    厉星垂回到安远王府后,换上了她准备已久的衣服,安远王府沉寂这么久了,总该热闹热闹了。

    “星垂,你怎么过来了?”厉星涌看到厉星垂过来,有些惊讶,厉星垂一贯都是不喜欢和外人接触,也不爱和京城中的小娘子们待在一起,以往王府有什么宴会,厉星垂也都是能躲就躲的。

    “阿姐,王府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想来看看。”厉星垂微笑,走上前牵住厉星涌的手,问道:“二姐姐和三姐姐今日没有回来吧?”

    厉星涌说:“没有,母后说,今日也就是父王他的同僚们来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厉星野和厉星安没有必要回来,省的外面的人嚼口舌。”

    厉星野和厉星安早些年一直养在楚老爷子那里,安远王和楚娘子常年征战在外,厉星野和厉星安与父母的关系一直都不算亲厚。后来厉星垂回到京城的时候,厉星野和厉星安也就回来看了几眼,在前两年,她们两个也都陆陆续续嫁人了。这几年安远王府也是受了些劫难,厉星野和厉星安就算说是回娘家,楚娘子也不愿她们回来。

    厉星垂点点头,说:“我去和王爷说几句,我就回去。”厉星垂这么几年对安远王的称呼一直没变,其实在厉星垂的心里,安远王和她的关系说是从属关系可能更加合适。

    厉星涌看着她向前院走去,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叹口气,继续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厉星垂,我以为你今日不会出来了。”厉煋站在安远王旁边,远远看见了厉星垂,就开始喊她 ,今日萧明随着萧左丞相一同来了安远王府,也正好没有走远。

    厉星垂听到厉煋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厉星垂看见萧明回望她,朝她微微点头。厉星垂着实没有想到会在前院遇见萧明,萧明这是跟着萧左丞相来的吗?她还以为萧左丞相被楚娘子拒绝后,萧左丞相也不会过来了。厉星垂看着萧明,叹口气,还是回后院吧,断了念想就是断了念想,还是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厉星垂扭头准备回后院,厉煋过来拽住她,说:“你到前院来不是有事与父王交谈吗?怎么走的这么着急。”

    厉星垂狠狠瞪了厉煋一眼,小步走到安远王面前,扯开一抹笑容,微微伏身行礼,道:“女儿没料到王爷这里还有客人,怕唐突了客人,还是先行离去。女儿想与王爷交谈的事情,也可以等客人离去之后再谈。”说完,也不管安远王要说什么,直接匆匆离去。

    大齐对于女子的管束并没有那么严重,女子平时也是可以去前院遇到外男也不是一定要躲避,只是外男万万不能去内院。

    若是男女之间已经想要谈婚论嫁的情况下,也不是一定要避嫌,但厉星垂这避之不及的态度,也算是彻底想要拒绝萧明。萧明看着厉星垂离去的背影,神色黯淡。

    厉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两个人,开口道:“父王,儿子与萧兄有些事情要谈,儿子带着萧兄走了。”说完,也不给安远王和萧左丞相说话的机会,拽着萧明就往内院走。

    安远王和萧左丞相相顾无言,也不知道这些小孩都在着什么急,还能拦着他们不成?

    安远王对着萧左丞相道:“萧老,既然孩子们都走了,我们要不先去宴席中?儿孙自有儿孙福,本王倒是不怎么想去插手孩子们的事情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厉星垂对萧明的意思,但是厉星垂拒绝萧明的时候,他也是大吃一惊。他也是希望他这位小女儿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要去想行不行能不能,而是去想着自己到底要什么。

    萧左丞相点点头,他其实也希望萧明能够得偿所愿,厉家这位小女郎在外界的评价是个什么样的他也不关系,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个土埋半截脖子的小老头也不想去插手孩子的事情了。

    “厉星垂,你站住。”厉煋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他也没想到厉星垂铁了心不想理他,越走越快,马上就到内院了,到内院的话,萧明是完全不可能进去的。

    “星垂,我们谈谈好吗?”萧明站在原地,对着厉星垂说,“我不会问你拒绝我的理由,但是我很想看看你。”语气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

    厉星垂鼻头一酸,她听出来萧明的恳求,她也很久很久没有与萧明见面了,她能够处理很多事情,但是她和萧明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厉星垂停下脚步,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萧明。

    厉煋看到厉星垂停下,大喜过望,拍了拍萧明的肩膀,扭头就走,厉煋与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不要在他们之间呆着。

    萧明走到厉星垂旁边,拉着小姑娘袖子走到僻静的地方,柔声道:“你就不能抬头看看我吗?”

    厉星垂看着萧明,面前的小郎君依旧和初见那般耀眼,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小郎君,可是厉星垂不是那个肆意张狂的她了,她其实在回到厉家之后,一直在拒绝萧明的一切好意,她只敢在背后,在那些个见不得人的角落看着萧明,可是萧明一直都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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