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一直知晓自己的人生就是在悬崖上走独木桥,出生时便被选好,强迫着站上去,再无法走下来。

    战战兢兢行至现今,经历不知几次生死大劫,能活着已算侥幸,又怎敢垂涎有爱人相伴的美好未来?

    但现在温京墨告诉他,不是那样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大白心想,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温京墨一样对自己好了……

    想及此,他拿起那罐被嫌弃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叫任蔚恒,取自那句:万里长征人未还(注1)。就连表字都叫近德,因为近德远心是一药,除去欲心的一味药啊……”

    他看着手中的咖啡罐笑得一脸自嘲:“这世上就是有人给子女起如此晦气的名字。”

    翊王任蔚恒,据说是燳国现任皇帝,英宗帝任梁的幼子,之所以是“据说”,因为他的生母曲筱筱,不仅是任梁的妃子,也曾是先帝任治的妃子……

    任治任梁皆都为燳国开国皇帝任世毅的儿子,更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燳国嫡庶尊卑的规矩向来严苛,兄弟二人都为嫡出,皇后所生的正统皇子,奈何哥哥任治却因年长占了嫡长子的头衔,处处被优待不说,就连皇位都因“立长不立幼”的规矩,被任治顺利继承。

    而身为嫡次子的他,永远都是第二人选。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变态,弟弟任梁怕是二者都占全了,爆发起疯病来简直无人可挡!

    先帝任治继位不到一年时间,正值壮年、身体康健的他开始病痛频发,第三年就口吐黑血,直接死在了燳国皇宫的大殿上……

    曲筱筱是任治还是王爷时府内的妾,未进王府时便有个十分响亮且人尽皆知的称号:燳国第一美人。

    以燳国女性的生存现状来说,哪怕如温京墨这般冠有“未婚生子”恶名的女性,只要未曾嫁过人,出门也需头纱遮面,更不必说寻常人家的未婚女子,绝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叫外人看见。

    曲筱筱却能因外貌得到人尽皆知的称号,自然是被许多人见过。

    她曾是皇城最知名的伶人,歌声清丽婉转,人又长得极美,皇城内要听她的曲儿,光有钱有势可不够,还需至少排上三个月的队,得了本尊允准后,才能赢得美人一曲。

    即便被捧得再高,曲筱筱也并非真的高贵,皆都为别人的赚钱工具罢了,只需给足够的银钱,再抢手的美人都是可以成为商品的。

    曲筱筱被有心人买下,送进了任治的王府里。

    任治对曲筱筱有多爱不得而知,毕竟那时的任治已有王妃一位,侧妃两位,美妾靓婢不知繁几,子女成群。

    但对美人或许还是有所不同的吧,曲筱筱进王府第二年便生下儿子任蔚然,顺利成为任治众多妾室之一。

    次年任治继位,短暂的在位三年便撒手人寰。

    其实任治的子嗣众多,成年者不在少数,选出其一继位便可,无论如何是轮不到弟弟任梁的。

    奈何就在先帝咽气的第二日,一众儿女妃嫔都聚集灵堂正号丧呢,一场不知起火原因,却能瞬间将整个宫殿都吞没的熊熊大火,将所有在场人全都烧了个干净。

    只有因病无法前去吊唁的曲筱筱与年幼的任蔚然活了下来。

    仅仅三天后,灵堂里的尸体刚刚被搬完,新帝任梁便在一片焦黑的大殿上登基了!

    当晚他便前去新搭建的灵堂中祭拜先帝,这次的灵堂停放了任治全家的灵位。

    或许是需要拜祭的牌位太多?总之新帝这一拜,直接拜到了第二日清晨……

    说到此处,大白自嘲地弯起嘴角,指指自己告诉温京墨:“据说,这便是我的由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对这臭不可闻的身世讳莫如深,可如今面对温京墨,竟也能坦然面对了。

    温京墨听完却没说话,只是手中又出现两瓶啤酒,将其中一瓶递给任蔚恒,另一瓶自己拿在手中。

    啤酒瓶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啤酒的那点度数并不会对大白有丝毫影响,却因有人陪他共饮,而变得不再那么苦涩。

    曲筱筱摇身一变成了新帝的侍妾,诞下任蔚恒后被封为端敬贵妃。

    “端敬”二字何其讽刺,一女侍二夫又是伶人出身的曲筱筱,跟这两个字完全就是相反词,与任蔚恒的名字一般,都是任梁恶意满满的产物。

    但事由两面看,得益于曲筱筱产子封妃,先帝任治仅存的唯一血脉,年仅五岁的任蔚然得以存活,成年后还被封为凌王,封地就选在皇城附近,足有六城之多,是他这个“亲儿子”的一倍。

    足见任梁的“宽容大度”,也正好借此机会,摘了头上名为“弑兄夺位”的帽子。

    兄长唯一的子嗣,不是被照顾的很好吗?恩泽赏赐甚至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强呢!

    真真是虚假恶心到极致,比个温良信还丧心病狂。

    温京墨之前猜测过大白隐瞒翊王身份的原因,无外乎就似现代宫廷剧一般,可没成想会当今皇帝的精神病史。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大白口中“于乱世中苟且偷生”,到底有是有多艰难……

    对于当今燳国这位皇帝陛下,她也听一腾先生提过几句,温京墨从未在一腾那听过别人一句差评,如阿芝那种小傻子他都能耐心教课从未嫌弃,可谈到当今这位皇帝,正直如他都满满嫌弃,只劝温京墨不到逼不得已,万万不要跟皇家扯上关系。

    任梁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对任何人存有真爱的。

    意料之中,曲筱筱很快失宠,可她完全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有还有武器。

    任蔚然她断不能再自称其母,灵堂那日之后,母子二人甚至连面都没再见过。

    任梁随便找了个皇亲就将年仅五岁的他扔了过去,只保留个先帝之子的名分,其母为何是绝可以被提起的禁忌,好似他是凭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孩子。

    于是,曲筱筱的一切的期待希望便都落在刚出生的任蔚恒身上,这便是她的秘密武器!

    曲筱筱不愧为唱曲儿的伶人出身,脑子里的戏本曲谱多如牛毛,无论多丧心病狂的故事她都敢想敢干。

    失宠于任梁后更是再无限制,完全放飞自己的脑洞,比个精神病好不到哪去。

    她一会认为大白是皇帝任梁的儿子,必要杀掉其他皇子,努力争夺皇位。

    一会又觉得他是先帝任治的遗腹子,必要宰了任梁当上皇帝给父亲报仇雪恨。

    这两种想法经常交替出现在她脑中,虽出发点不同,却殊途同归地目标一致,那就是让她儿子一定要当上皇帝。

    让一个没有任何外戚势力,母妃亦已失宠多年,连亲爹是谁都搞不清的人去当皇帝?这绝对是戏本中才会发生的奇闻轶事。

    可曲筱筱不管,她沉寂在自己的戏本中,无法自拔。

    于是她从小便用“未来皇帝”的规格培养大白。

    要断情绝欲走王者的孤家寡人的路线,就如大白曾经梦中的情景,但凡他喜欢的,哪怕多看一眼,不论是人是物,统统毁掉!

    还要学习各种有用没用的技能,例如饮酒如饮水的酒量,以及对毒药的耐药性,都是曲筱筱从他幼时便开始,如做脱敏实验般一点点练出来的。

    每日餐食中掺一点,泡澡时兑水里一些……诸如此类不知繁多的细碎折磨下,孩子没被折腾死都靠他福大命大。

    还不能因此显露分毫,就连每日练武都要偷偷摸摸地,选在刚刚日出的清晨,人最少时进行,回去必须用草药泡手,半个茧子都不能留下,要看上去不会丝毫武功的样子,美其名曰:藏拙。

    如此环境下长大的任蔚恒,没变态已算好了,又怎能是个身心健康的人?

    “所以大白他现在还好吗?”

    温京墨在脑内问萌萌,她此时十分担心任蔚恒的身心健康。

    “身体健康,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他的那些黑色气运便是幼时形成的,且非常善于隐藏。”

    碍于规则的影响,很多事情只有温京墨问到,萌萌才能回答,

    此时它终于有机会说起这事,抓紧时间继续补充:“跟你幼时的经历类似,只要能解开心结便可逐渐褪去,与原主那种不死不休的仇恨不同。”

    “也就是说,如果我灭了温家满门,让原主沉疴黑气消散,再解除我俩的童年阴影,也就再无黑色气运纠缠了?”

    温京墨好似看到了二人光明未来的希望,惊喜地问萌萌。

    “理论上是如此,可你们根本做不到尽数消除,阴影一旦形成就像被打碎的瓷器,即便修好也有裂纹一直存在,况且人生漫漫,你们也会在今后的人生中滋生黑色气运。”

    萌萌直言不讳地指出:“他在受伤认识你之后便徒增了许多妄念,这也导致了他的黑色气运增加许多。”

    温京墨闻言看去,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毕竟认识自己之前是何种模样,没见过无法做比较。

    萌萌无奈表示:“他那个疯妈有句话没说错,他所走的是一条孤独的路,不能有人作伴,这会成为他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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