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腿有知觉
“娘，是布！”
“还有棉花！”
关了门，一家人围着林溪带回来的背篓乐此不疲的翻看着，就那一点点棉布，明明只够将将做一件褂子罢了，可大家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轮流的看，三丫再次问道，“二丫你是怎么找人换到的？”
林溪看着几人笑意满满的脸庞，胸腔涨涨的，明明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她仍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重复那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回答。
大丫爱惜的摸着布料，“这颜色比土布好看，给娘肚子的娃娃做件衣服吧。”
宋母柔和的摸着肚子，眼底带着希翼，“小娃娃得用旧衣服做，给你爹做衣服吧。”
宋父的衣服已经破的不能看了，也就是最近才不出门。
宋父摇头，“我不出门，不用做新衣服，给大丫做，大丫大了。”
“我还有衣服，先给妹妹做。”大丫摆手，她一向习惯先照顾别人，好吃的好喝的从来都没先想过自己，她像极了这个时代的典型大姐姐，勤快，负责，操心，长姐如母说的就是大丫这样的。
宋父没说完的话，宋母却懂了，翻过年大丫就15了，他们这农家孩子结婚都早，最多过个一两年就该相看人家了，大姑娘了，怎么能没有一套能出门见人的体面衣服。
宋母拍板，“听你爹的。”
大丫还在拒绝，林溪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异常坚定的宋母一眼，摸摸旁边失落的三丫，笑道，“谁说只有这一点布料的。”
三丫亮晶晶的眼睛转向她，哪有小孩子能拒绝新衣服的诱惑的，虽然她知道家里布料少，但真的轮不到自己还是忍不住失望。
林溪朝人眨眨眼，“早一点把苦槠豆腐晒出来，可以每个人都有新衣服。”
林溪嘴角带笑的看着三丫，没注意到宋母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目光。
“啊啊啊啊。”不等林溪再解释，三丫冲着跑下了床，“我现在就开始，我晚上不睡了，我明个也不睡了。”
大丫笑开，宋母趁人不注意低头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也嘴角上扬的看着三丫耍宝。
小丫扯着林溪衣服看向她，林溪捏捏她长了一点肉的脸颊，“小丫帮忙干活，小丫也有新衣服。”
在林溪日常有意的引导下，小丫说话越来越清楚了，这会咬字清晰道，“帮，小丫会干活。”
林溪哄她，“对，小丫可会干活了，回头让大姐给小丫做一件最好看的新衣服。”
“好！” 她奶声奶气的回答，然后眼巴巴的看向大丫。
大丫掐着掌心，强忍着眼底的泪意，笑道，“做，大姐都给你们做。”
绣花做衣服，是她最喜欢的事，更何况是给家里人做新衣服，她都好久好久没有拿针绣花了。
大概是有新衣服的期待吊着，全家几乎是牟足了劲在拼命的处理那些苦槠，连晚上过来帮忙的周大娘和大山媳妇都震惊了，怎么这么快的速度。
不过拼命的结果是喜人的，不过短短十天，宋家的苦槠干都晒成烘干了大半。
林溪熟门熟路的是去城里换回了足够全家做新衣服的布料，只是是棉花不够，但是，这也足够全家高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溪还给宋父带了两副治腿的中药。
林溪垂着眼往药罐子里加水，地下的枝叶燃起，烟雾迷漫，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我去了爹之前看病的医院，求着上次的医生给开的方子，钱不多，就先拿了两副爹吃吃看。”
宋父手一抖，声音哑着，“你花这个钱干啥。”
说上浪费钱，手里的竹签戳破手却都没发觉。
之前是家里没钱，家里重担都落在几个孩子身上，谁也不敢提给宋父看腿的事，谁也没想到二丫居然会不声不响的拿了药回来，
林溪扭头，慢慢又往药罐子底下加了一把叶子，“万一好了呢，医生不也说啥病都分人，同样的病有人治不好，有人就莫名其妙好了，这样的事可多呢。”
宋母垂着头攥紧了衣角，哑声道，“就是，你听孩子的，好好吃药，万一好了呢。”
天慢慢降了温，外面开始下雪，地面覆了一层白，地里也没了什么农活，大丫看看闲了下来，坐在炕上和宋母用着碎布在做鞋垫子。
宋父则坐在地上，凑近火盆编着毛窝子。所谓毛窝子又叫芦花靴地下用木头削出来的带着跟的高高鞋底，木头鞋底周边打洞用河边的芦苇花和麻绳掺着编制而成大鞋子。
冬日鞋子里面塞上揉的软和的稻草，出门趟雪暖和又不冻脚，鞋底还不会进水，就是咯脚，不过底下可以垫个厚鞋垫。
宋母和大丫现在就是把去年小的不能穿的棉鞋拆了，再找一点碎布头，四周边上一缝，中间再随便走两趟，一双鞋垫快得狠，暖和又轻快，林溪看这两人眼花缭乱的飞针走线简直羡慕的不行，反正她是没这手艺。
林溪和坐不住的三丫忙里忙外的把自留地最后一点小油菜收进来。
今年屋外自留地的之前种下的萝卜白菜不出意外长得非常不好，土地贫瘠，也没什么肥料可上，除了几个歪瓜裂枣，剩余的大多都不太好，也就几颗小油菜还能凑合吃。
“明年得多上点肥，这地里没肥就是不行。” 宋母捏着针直叹气。
“开了春，提前把粪坑的土挖出来就行了。” 宋父在底下接话。
林溪一僵，提起这时候的厕所她就头疼，家家户户都是类似盛水的大水缸，半人高，里面屎屎尿尿，每次蹲坑都特别考验人技术，之前在宋家就不说了，出来了因着家里穷，就只买了厨房的大水缸，茅厕是挖的坑，日常蹲了坑就直接挖土掩埋，这幸好是秋冬天气冷，不然夏天，她都不敢想。
算了，明年开春，肯定得想办法买个缸，最好能把厕所改一下，不然每次蹲坑太考验人了。
不过说到施肥她倒是想起来了，“娘，上次大娘拿来的种子还有么？”
外面大面积的土地不好一时半刻没办法，但是她可以改良小面积的土啊。
也可能是受过去的影响，宋母她们特别爱囤东西，野菜，野草，甚至山上的柴火，每次出门就没空手回来的，导致屋外面家里的柴火都能摞大半间屋子了。
不过，这也好，天一冷她们家早早就烧上了火炕，再点一个火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一点不冷。
屋子里暖和还有炕，她完全可以室内种点蒜苗青菜之类的啊，大冬天的，马上又要过年了，绿叶菜多稀罕啊，就算自家不吃，拿去城里，想必周姨她们肯定很乐意和她友好联系一下。
林溪把想法一说，宋母立刻起来了，“有有有，我特意留着呢，说明年开春了种，你看看你要种啥？”
种啥，说实话林溪没有太多的把握，她上辈子挺多花盆内放个发芽的红薯，冬天种植的知识更多是来源于晚上五花八门的视频和各种小说，不过，试试么，就算她拿不准，宋父宋母都是种田的老把势了，只要能成功种出来一点，就不算亏。
“哪样长得快？”
宋父皱着眉，“要不种点菠菜？”
“蒜苗，生菜也行，长的快。”
那就都试试，林溪看了看屋内面积，要是用大框，屋子里恐怕放不了多少，不过，“爹，你能打两个架子么？”
地面放不了，就往上摞，林溪蹲在地上勾勾画画，先画了村子里常见的木头或者宋条竹架子，又引导着底下想多一点，方便整理之类的话，让宋父主动琢磨出来了后世的梯形花架。
宋父打花架，林溪就开始准备育苗。冬天冷，有些种植发芽也慢，就先打湿了，用薄薄的棉布盖着，放在不太烫的炕梢慢慢催芽。
屋子里地方不大，本来就堆了一堆用来编毛窝子的东西，这会二牛股要打花架子，就得又挪地方，拿取东西也得来来回回的绕。
“娘，我刚看见爹右脚动了。”炕上的大丫惊呼。
正在弯腰前伸的宋父顿住，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右脚，宋父坐下去，试着又动了下。
“动了，我刚才真的看到爹的右脚动了下。”三丫信誓旦旦的惊呼到。
这下连刚才以为是错觉的宋母也忍不住了，宋父的腿是真的有知觉了。
这么些天过去，宋父的两幅药翻来覆去的喝，从一开始的两碗水熬一碗，到三碗水熬一碗，再到两幅药渣掺到一起，从浓浓的苦药汁水，喝到只剩浅浅的浅褐色，在大家都快死心的情况下，宋父的腿有了一部分的知觉。
宋父掐着腿，感受着腿上若有若无的疼意，无声的咧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他之前真的以为他这辈子腿就这样了，可现在腿有知觉了，他有希望站起来了。
林溪笑道，“我明天再去给爹拿点两幅药。”
“对对，拿药，拿药！” 宋母哭了出来，这是激动的。
“要是之前爷奶给爹拿药，爹的腿是不是早好了。” 三丫带着哭腔抱怨道。
屋子里一静，宋父宋母放佛被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