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喇嘛瓜
本来该高高兴兴的一顿杀猪菜，因为下湾大队盖暖棚的事，大家伙心理都憋着气，胡乱吃完饭，大家就开始找着人去打听了
宋家院子里，宋老太阴沉着脸坐在堂屋椅子上，宋老头凑着旱烟走在门槛上，院子里很静，连孩子都知道家里氛围不对，一个个安静的躲在各家屋子里不出门。
宋二婶忧心忡忡道，“娘，你说大队长他们不会问出点啥吧？”
宋老太一拍桌子，“问出来点啥，谁看到了，你不说，我不说，谁敢上门看老娘不大扫帚打死他。“
“你们都给我记好了，一个个把嘴给我闭好了，我要是听到啥，非撕了你们的嘴。”
宋大伯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当初下湾大队找过来说这事，其实他就不太同意，怎么说他们也是上湾大队的人，把自己大队的东西卖给下湾大队算怎么回事？
但是一百块钱，十张大团结啊，比养头猪还划算，宋老太心动，还有宋二婶在旁边撺掇，两人一咬牙，不仅把暖棚的事细无具细的说道了一遍，还每天去暖棚里把各种蔬菜生长情况都准时说一遍。
宋老太沾沾自喜，以为这钱拿的容易，但是宋大伯宋大伯他们都知道，下湾大队愿意找到宋家并给那么多钱，是看中了宋家和宋三的牵扯，现在谁不知道宋三和二丫是上湾大队暖棚的第一人。
宋大伯头疼，“娘，你拿钱可以，但是你怎么就答应，往后他们下湾大队大棚出事让老三帮着解决的？”
宋老太撇嘴，“我不那样说，这钱他们能给的那么痛快，再说了，咱大队的大棚不是一直没事，就种个菜，都是下地干多少年农活的人，种个菜谁还不会啊。”
宋大伯张张嘴，可是，前些日子大棚种菜，光烧炉子控温啥的不是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天，还有啥时候上肥料，啥时候掀薄膜，每次都是二丫通知了大队长，他们才按要求来的，宋大伯心有揣揣不安，他总感觉上湾大队的暖棚迟早会出事。
宋大伯恼火，“那您干嘛让给他们按手印。”
“不按手印，他们给钱的啊，再说了，这钱你家不也拿了。” 宋老太冷哼一声，拿钱的时候不说话，一出点事就开始就开始找她嚷嚷，一群怂货，她怎么就生了这群怂货。
宋大婶心虚的垂下头，她其实一开始也不想同意，但是宋老太同意了，老二家也同意了，她就要是不同意，就没钱，拿凭啥啊。
宋老太冷笑，“想要钱，又害怕出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娘，这都几点了，还吃不吃饭了？” 宋宝春从屋子里出来，鼓着嘴抱怨道。
宋老太脸色一柔，轻声哄着人，“吃吃吃，娘先给你拿两块饼干垫垫。”
自从上次，宋老太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对谁好都没有用，只有手里攥紧钱才现实，现在除了宋宝春，是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抠走一分钱。
本来在屋里和宝春玩耍的春桃被赶了出来，春桃拉着宋四婶的胳膊，小声撒娇道，“娘，我也想吃饼干？”
以前，春桃是宋家除了三房大丫她们几个外唯一的女娃，宋四婶本身就疼孩子，往日就是宋老太也偏疼三分，宋大婶宋二婶也会哄两句，可惜，这一切在宋三房分家搬出后变了，家里家务多了，以前都是大丫他们做的，现在宋老太对着几个大人寒心，连着几个孩子也不待见呢。
现在宋老太也会使唤春桃，她闹脾气不愿意，宋二婶就会说，以前大丫二丫她们几岁就会干了，慢慢的她就不敢往宋老太宋二婶她们跟前去了。
看着一个人被赶出来的闺女，宋四婶摸着闺女小拇指上的一个冻疮，看着宋老太的东屋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走，回屋，娘给你拿饼干吃。”
一大早，大队长家，嗡嗡闹闹围坐了一大堆上湾大队村民。
昨个有认识的都去打听了，有心急的甚至还跑到下湾大队看了几眼。
“大队长，你说句话啊？” 眼看没人吭声，有人急了。
“说啥，你让我说啥，人家在人家的大队，用人家的地，你还能管人家吃喝放屁？”
大队长站起来，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子灌了口茶，从昨晚开始他就没咋合眼，他这会比谁都烦躁。
“东叔，三爷爷！” 顺叔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我昨去现场看了，人家要盖六个棚，他们还买了化肥，换了好种子，这要真让他们把大棚搭好了，往后咱这大棚咋办啊？”
三爷爷磕磕拐杖，看向林溪，”二丫，你说说？“
林溪抬眼，这还是三爷爷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点她名，林溪扫了一眼，就看到周边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叔婶。
林溪清了清嗓子，语气平静，“我没去过他们大队，有些情况我也不知道，那我先问几个问题？”
“你问，你问。” 顺叔焦急的催促道。
“叔婶既然过去了，肯定也问过了，我想知道，下湾大队的大棚准备种什么，有哪些种类？”
上湾大队村民生气就生气在这点，“还能有啥，蒜苗，菠菜，小青菜，哦，我还看到了，他们还准备种西瓜。”
“他娘的，他们三岁奶娃娃，就会跟着人学。”
林溪点头，看来下湾大队野心还挺大，这是打算什么都吃，不过也是，一个大棚的收入在哪里放着，谁不眼羡。
“叔婶先别着急。” 林溪道。
“能不急么，他们下湾大队有化肥厂的关系，年年种地交公粮都压在咱大队一头，现在又来种大棚，这不是要咱们命吗？”
“就是，要我说，还不如拎着东西把他们大棚砸了，我看他们没了大棚还能种啥！“
“你能砸了他们大棚，他们不会来砸了你的大棚啊！”
”不砸，你就眼看他们抢咱生意。“
”你……”
“咚咚”，眼看众人又要吵起来，三爷爷拄了两下拐杖，“都给我闭嘴。”
“吵吵吵，你们吵来吵去都吵一天了，吵出来什么结果了么？”
众人避开三爷爷的视线，一个个安静了下来，三爷爷忍着嗓子咳嗽了两下，“二丫头，你接着说。”
林溪点点头，“我说叔婶不着急，是因为虽然都是一样的种地，但是种地是种地，暖棚是暖棚，叔婶也在暖棚了忙活了那么久，叔婶觉得暖棚种菜和露天种菜完全一模一样吗？”
众人思考者没说话，在他们印象里，感觉好像是一样的，但是听二丫这样一提，细细想想好像确实又有点不大一样，但你要他们细说哪里一不一样，他们又说不上来。
有人来犹犹豫豫，“烧火吧？”
林溪点头，“对，就拿烧火来说，烧火是为了保持暖棚温度，可暖棚也不是你随便堆个火就成。”
众人点头，是的，当初二丫给他们示范了好几回，什么时间，几个火堆，多大的火，这火确实不是瞎烧的。
“我们露天种菜，是有过去祖祖辈辈的经验在那放着，可是暖棚种菜，我们上湾大队自己都是摸着石头一点点实验出来的。”
林溪垂眸，“但我们上湾大队最起码，我和我爹还有过两回的室内种植经验，就这咱前天的菜苗不也伤了一批，下湾大队可是毫无经验的第一回。”
“就是，二丫说的有道理，俺就等着那群孙子阴沟里翻船，哈哈哈……“顺叔还没高兴两下，就被三爷爷一瞪，瞬间闭嘴了。
林溪笑道，“暖棚种菜是不难，可是第一回有些经验总是要摸索的。”
“其次是第二，我们今年种暖棚菜，明年应该也种暖棚菜，我们的暖棚就在这里，就算这次没有下湾大队，明年也会有左湾大队，右湾大队，我们到时候总不能一个个都去找他们吧？”
上湾村民沉默了，就是大队长眉间的褶皱也更深了。
“挣钱的路子在那放着，谁也不能拦着别人不让学，我们能做的就是，种好地，种好菜，好到别人去买菜就知道这是上湾大队种出来的青菜，好到周边供销社工厂想合作买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湾大队。”
大家若有所思的想着，就听顺叔道，“那下湾大队的事就这么算了？”
林溪抬头看他，“谁说的？”
大队长震惊的抬头，就是三爷爷爷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林溪站在屋子中央，脊背挺直，轻盈清脆，“早春的西瓜稀罕，可是对上早春的喇嘛瓜呢！“
“喇嘛瓜，什么喇嘛瓜？”村里人互相好奇问着。
“说的是那个老苦瓜的的癞｜□□瓜吗？”
大队长皱眉想了半天，刚想问一句，就听林溪道，”三爷爷，之前种西瓜的提议，我说了还不到五天。“
三爷爷神色一凛，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大队长东叔想去扶人，三爷爷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他往前一站，“今个在这院里听到的话，出去后都给我憋肚子里咬死了，谁要是敢出去乱说一句，我就要去问问你们祖宗。”
顺叔他们挪挪不敢开口，三爷爷一拄拐杖，“都回去吧。”
等人群散了去，三爷爷看着二丫，不确认的问道，“你说的喇嘛瓜，是德州那边的黄西瓜。”
林溪点头，“对，早熟西瓜本来就是吃一个稀罕，可一个普通的西瓜，和一个稀罕的黄西瓜，你更愿意买哪个？”
大队长皱眉，“那黄西瓜，咱也没吃过，这好吃吗？”
三爷爷敲着拐杖，“让你多看报纸，多看报纸，你都看狗肚子里去了，前几年那么热门的事件你都忘记了？”
大队上缩着脖子，报纸看了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他看了那么多，哪能记得着。
提到黄西瓜，后世大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特小凤，可不是的，早在五几年德州的黄瓤西瓜就名噪一时，上了不知道多少次报纸，脆，甜，冰爽，有着“脆沙瓤，赛冰糖“的美珍，是德州西瓜中的珍品。
林溪想到过几年喇嘛瓜要面临的被迫缩小的处境，不禁叹口气。
“那，那咱也没有种子啊？” 大队长迟疑道。
三爷爷简直让大队长气死，饭都给你盛出来了，你还等着别人给你喂嘴里，“没种子，你不能开个介绍信去买一趟。”
“哦，对哦。” 大队长自己也是忙糊涂了，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