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

    第二十七章杀猪

    冬日的清晨总是格外寒冷,出口成气,呵气成霜,下了一夜的雪,脚踩上咯吱咯吱的发响,早早起来的宋父拿着长长的竹竿清理着屋顶上的积雪,顺手敲落屋檐下一条条亮晶晶的冰棱。

    等重新加了柴的火炕重新暖和起来,大丫才拿着烤的暖烘烘的棉袄给小丫穿衣服,冬日的衣服太厚重了,一层一层的难脱又难穿,别说小丫,就是他们几个脱棉裤都费劲,每次都是褪到一半,互相喊着扯裤腿。

    三丫刚出被窝就被动的哆嗦了一下,笑着扑到小丫身上捂手,俩人闹成一团,大丫看一眼还在沉睡的宋母,冲她们小声的嘘了一下。

    小丫捂住嘴,三丫也老实的快速起床。

    今日杀猪,大队长说了大家最近辛苦,要吃一顿杀猪菜,早饭都没人有心思吃。

    她们收拾差不多,宋母起床了,林溪看了一眼,“娘,你眼睛怎么了?”

    大丫他们看过去,就见宋母一双微微红肿的的眼睛。

    林溪抬手去看,想看看是不是过敏还是虫子吵的,宋母飞快的扭头避开,林溪的手顿在空中,宋母眼皮低垂,扯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这时候宋父也看出宋母不对了,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三丫暴脾气道,“娘,是不是昨天有人欺负你了?”

    宋母勉强的摇摇头,“不是,就是娘昨天半夜想到之前的那些年,就觉得对不起你们……”

    说到后面,宋母眼泪掉了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这应该就是二丫之前说的孕妇情绪敏感吧!

    林溪使了个眼色,三丫抱着小丫凑了过去,“娘说什么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往后咱家的日子肯定会也过越好的。”

    三丫本想安慰人的,没想到越说宋母哭的越狠,最后紧紧的抱着三丫小丫,嚎啕大哭,“娘就是心里难受啊,娘一想起来病死的四丫就憋屈的慌……”

    宋母一边哭一边无力的捶着三丫后背,三丫都傻掉了,她真的很少看到宋母哭的这么难过,就是以前受了委屈,受了欺负,也是垂着眼默默流泪,可现在,

    “娘,没事了娘,你放心,我们长大了,往后我肯定不会让奶欺负你的。”

    “嫂子收拾好了么?” 门口突然传来隔壁刘二嫂子的问话。

    宋母一抹脸,带着重重的鼻音道,“马上就好,你等我下。”

    转头又对着林溪几个人道,“你们先过去吧,我待会和你采芹嫂子到时候一起去。”

    在宋母的催促下,大丫几个人犹犹豫豫的被推出门。

    门口,刘二媳妇,不,现在应该喊,“采芹嫂子好!”

    自分开搬出来后,刘二媳妇说是要和过去划个了断,就一直让人喊她采芹了。

    “好好好。” 刘二媳妇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林溪抬头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外面冷,嫂子进屋等我娘吧。”

    “哎,好!” 采芹应了一声,抱着小丫跨门而入。

    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林溪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面霜香气,那还是只有专柜才有的味道。

    三丫感叹道,“采芹嫂子就是客气,谁去串门不都是直接进人屋里的,就采芹嫂子每次都在门口喊了人,等人回了才进屋。”

    林溪低头想,这大概就是习惯不同吧,上湾大队有上湾大队的习惯,21世纪有21世纪的习惯,在刚刚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刘二嫂子或者说采芹嫂子,或许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过,她并没有任何想相认的想法,礼貌,疏离,互不打扰,这应该是前世大多人的通用习惯吧。

    她牵着小丫,微笑道,“走吧,再不过去都该晚了。”

    屋子里的宋母看着几个孩子和乐融融的背影,眼泪又掉了下来。

    “哎呦,大清早的嫂子哭什么呢?” 采芹担心道。

    宋母吸吸鼻子,“你说,你说……”

    她张嘴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那副皮囊下如果不是她的闺女,那到底是个什么,孤魂野鬼么?

    “哎呦,我的嫂子,你是不是还在想曼陀罗的事呢,上次不都说了,你屋子里的那点曼陀罗估计是哪个孩子不小心当干草烂叶子一起收进来的。”

    “再说,你看不也还没烧么,你要实在担心,就和几个孩子说一声就是了,让他们以后注意点。“采芹嫂子爽朗的说道。

    宋母嘴角喏喏,不是的,村里孩子谁不知道曼陀罗有毒,怎么就收进家里了呢。

    说起曼陀罗这事,这事还是得从采芹找她借宋父治腿的药渣开始,采芹说她娘家爹腿不好,就想匀一点药渣,上湾大队一向这样,买药贵,每次吃剩的药渣总是留着,往一下回有个不舒服,还能继续和,或者借给别人。

    宋父当时腿好了,采芹搬过来后,两家关系好,她就给了,哪成想这一给就出了事。

    那药渣拿回去,采芹她爹娘找赤脚医生看了,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方子,就是普通的活血化淤的药材,宋母只当是宋父运气好,腿合该好。

    但是,采芹在家在她家纳鞋底时,不小心发现了一捧曼陀罗,蓖麻籽,那位置和种类,一看就不是胡乱当杂草收进来的,又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说词,宋母这两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她清晰的记得,宋父出事的那几天晚上,她们都睡的格外沉,之前在宋家有宋老太压着,日日精神绷着,她和宋父每次早上都醒的很早,从来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

    更何况前些天,宋父腿好的那段时间也是的,她还以为是搬了家的缘故。

    一会儿想着那个东西是为家里好,一会儿又想着她能想下药就下药,今个能让宋父腿瘫了,那万一……

    她攥紧手心,努力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们家现在过的挺好,如果当初不是宋父的腿瘫了,他们恐怕也一定能分家出来,对,就是这样,宋母胡思乱想的安慰自己。

    采芹嘴角翘翘,语气温柔道,“嫂子,我们走吧,待会那边该喊人了。”

    宋母恍恍惚惚的被采芹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上湾大队晾晒场,村里人早早就支起了摊子,一般男人正忙着从各家各户搬大桌子长条凳了。

    棚子下的大铁锅架着两大锅热气腾腾的开水,高高大大的杀猪匠拿出了反着寒光的锋利尖刀。

    “快,把猪绑好了!”

    两头将近两百斤的大肥猪被赶着绑在了木板上,猪好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扯着嗓子拼命的嗷嗷叫。

    可杀猪匠一点不觉得刺耳,拍拍胖胖的大黑猪道,“你们这猪够肥啊?”

    “那是!” 这可是他们的大队最肥的两头猪,要不是今年有暖棚收入,这分钟肥一点的猪大队长肯定挑最肥的猪交派购猪,剩下的下属大队杀了分给大家的。

    现在的猪不像后世的随随便便喂喂就长的很重,村民一点到头精心伺候着也不过一百多斤,一过了135斤的收购线就赶紧张罗着去公社换了,生怕冬天猪再饿回去,这年头想要个两百斤的猪可难了,这两头就是之前没卖出去的。

    “按住猪腿!”

    杀猪匠指挥着众人,拿起亮澄澄,不顾飞猪拼命的吼叫,一刀下去,猪血四溅,“快快快,再拿两个大桶来!”

    这猪血可使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一边拿桶接着,另一个婶子就飞快的接过去撒盐搅拌,不一会猪血就从温热的液体凝固成豆腐一样的猪血。

    还可以拌了豆腐一起装进猪肠里,做猪血豆腐也好吃,是和肉肠完全不一样的口感。

    猪血流进,男人开始烫猪毛,吹气,分猪肉,婶子们架起锅开始剁酸菜,切葱姜,择菜菜洗菜,两边同时进行,谁也不耽误谁。

    “呦,你这脸色怎么看着这么难看?” 大山媳妇看着宋母道。

    宋母笑笑,“昨晚没睡好。”

    “那你坐着歇会,有我们忙着呢。”

    也不等宋母拒绝,旁边热情的嫂子已经拿了凳子,把人按下坐着呢,“这有火,烤着暖和,你在这剥蒜好了。”

    周大娘和翠枝婶子看到了也过来关心了两句,不过都被宋母拿怀孕不舒服搪塞过去了。

    两人就找了林溪,“本来想问问你娘的,可我看你娘今个状态不好,你家年后养鸡不?”

    林溪往宋母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声音清脆道,”养的养的。“

    这时候不能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养鸡鸭有数量要求,老母鸡抱一次窝只孵两三个小鸡不划算,因此,周大娘每次都是提前问上几家说好的,放一起让老母鸡抱窝。

    “那我回头点灯挑挑鸡蛋,把你家的也一起孵了。”

    不是普通的鸡蛋都能孵小鸡的,得家里有公鸡,对着光选有受精了的小黑点的鸡蛋才能孵小鸡。

    “行,麻烦大娘。”

    “跟大娘客气啥。”

    旁边婶子笑道,“养点小鸡好,省钱,小鸡下了蛋,不管吃,还是供销社都收。”

    周大娘点头,她也是这样觉得,“一个鸡蛋四分五分,每天三个,家里火柴食盐都有着落了。”

    “哎,现在除了鸡蛋啥都不能换,也没个路子,挣一点钱可难,不抠抠省省根本过不下去。”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聊起了前几年的苦日子。

    “你们听说了么,隔壁下湾大队也盖暖棚了?”

    翠枝婶子拎着勺子冲过来,“你听谁说的?”

    “什么听谁说的。”婶子嘴巴一努,就看到洗菜人堆里说的眉飞色舞的宋老太和宋二婶,她们正说着红岩大队阔气,要一口气盖六个暖棚……

    翠枝婶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把围裙一摘,怒气冲冲的跑了过去。

    宋老太和和宋二婶的娘家都是下湾大队的,说起来两家其实还算拐着弯的亲戚。

    翠枝婶子尾巴抓住宋老太衣领,“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宋婆子,你自己不想好,你还让咱整个大队都不好过!”

    宋老太可不是让人吓唬长大的,“你干啥你,赶紧给我松开,你别以为你男人是大队长,我就怕你,你今个敢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咋了,咋了这是?” 旁边的婶子不明就里,这好好的咋打起来了。

    林溪默默垂了下眼,果然贪心的人就是贪心。

    “你问她!”

    刚才说话的婶子过来了,“隔壁下湾大队也开始盖了暖棚。”

    “我去他娘的,下湾大队这他娘的想干啥?”隔壁分肉的叔直接一刀剁了下去,“大队长咱找他去。”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不是明摆着抢他们生意么。

    拿锄头的拿锄头,拎板凳的拎板凳,气势汹汹的的恨不得立马打一架。

    农村两个大队吵架打架是常事,尤其是他们这,一到夏天水不够,抢水,截断水流,那时候都是各自大队一帮汉子拎着镰刀互相守着水源的。

    ”打什么打,放下,都给放下。”大队长一嗓子吼过来,众人不情不愿的扔下工具,然后蹲在旁边不走了。

    “都给我说说咋回事,还有你,” 大队长指着宋老太。

    “关我啥事,我又不是下湾大队的大队长,她们盖暖棚,我还能拦着啊。”

    ”谁不知道你和你家老二媳妇娘家都是下湾大队的。”

    “下湾大队的咋了,咱大队里还少下湾大队嫁过来的。” 宋老太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只有你侄女嫁下湾大队长家了。” 婶子还在和宋老太吵。

    大队长气的手指直哆嗦,“宋婆子,你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事是你搞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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