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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一点。”苏眉语调平和，看起来不像要发怒。他们离得很近，话语间胸腔的微震轻易彼此感知，束星摇觉得他的呼吸都荡在她发顶上。没有什么热气，微冷的，有些像积雪。

    但是雪很软。苏眉也是。仔细想想他的口气并没有太硬过。

    她几乎在同时意识到一件事。苏眉对她的印象分可以说是非常好。这种程度的好足以让他耐着性子等待他们两个的关系发展到恋人的时候。就算现在不是，他对于他们两个可能会成为恋人这件事接受度是极高的。

    当然，虽然修真界讲究什么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之类乱七八糟的话，恋人关系还是常见的。

    说成道侣就太正式了。经验表明，更近一步的道侣关系高达百分之八十概率会没有一个美满结局。

    束星摇哦了一声，用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苏眉看起来很不悦地用手指推开她的额头，“你真应该养一只毛发旺盛的犬科动物。”

    “为什么？”感觉到苏眉要讲刻薄的话，于是束星摇配合的问了下去。

    “这样你就能感受到被它来回拱的苦恼了！”

    苏眉语气严厉。比起说教，威慑的成分更多。

    “喂！能不能不要忽视我啊！”

    逐渐冷却下来的空气中，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大声说道，挤入了他们的话题中。

    束星摇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这味道在这条地道里横冲直撞，很难不让人注意。虽然并不很难闻，也绝对称不上不刺鼻。

    她转身看刚才向他们出手的人。

    身穿赤色长袍的妖族正冲她龇牙咧嘴，说不上来是可爱多一点还是吓人多一点，毕竟他的獠牙还蛮尖锐的。对方的身形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面容阴柔妖异，金色的兽瞳怀着一种清澈见底的恶意。纯粹的恶意。

    被说中了，还真是陆吾。

    鉴于陆吾因为被无视而看上去想撕了他们俩，束星摇果断往苏眉身后一藏，挑衅道：“连被忽视的理由自己都没想明白，那你被无视的真不冤。”

    陆吾狠狠瞪了她一眼，周身气息更加浮躁，火光一盛，眨眼间就扑到束星摇和苏眉两人身前。

    他那对爪子可不只是看着唬人，袭向束星摇时她还能闻到一点血气。她一边思忖陆吾身上的杀障看来不浅，一边循着苏眉的后推力向后急撤。

    陆吾的利爪被苏眉用剑架住，发出清脆的当啷声。陆吾见一击不中，以浩荡妖气荡开照青霜，单手闪电般向前直取苏眉脖颈。

    苏眉反应迅速，上抬剑身，剑尖下沉，剑锋实打实拍在陆吾爪子上。苏眉趁势斜撩剑势，一下将陆吾整个挑开。

    虽然照青霜本身锋利度不足以说是削铁成泥，但苏眉用剑时清气绵延，两相交错之间，陆吾一爪已被斩断，但他变招极快，燃燃火焰自背后升起，口中颂咒，火光化蛇，朝苏眉欺身扑来。

    束星摇略作避让。

    她没想到陆吾也会道法，她本来以为作为妖族，理应只擅长本体作战的。

    陆吾看出来近身一点优势不占，索性拉开距离，纯粹用法术对冲。不失为好战术，但他不该一位对手只有苏眉一人。

    苏眉以照青霜引周围清气，逼开朝他笔直扑来的火蛇。这缕清气不含杀意，火蛇只是被其冲力冲的溃散，很快妖气重聚，无数蛇脑袋争先恐后向他扑近。

    苏眉和它们的距离一再拉进。

    陆吾背后火光冲天，一时爆发出灼目的光焰，周身空间逐渐被熔化。洞壁上方有液体向下滴落，在地面上烫出一小片红铜色浅洞。

    这地道中的灵气本就稀薄，更别提清气。清气溃散，苏眉悍然出剑，水流一样的清亮剑光一化二，二化三，随着他挥剑的动作迎上化为蛇形的烈焰。火蛇张嘴狠狠咬碎剑光，但在破碎的下一秒，看似柔软弱势的剑光重新黏合成形，从腰部斩断了火蛇。

    那些妖气冲天的烈焰在分崩离析前炸开了一团火花。苏眉回身一剑，剑气崩开即将落在他身上的细小火焰。他所在的位置只有地面被烧成一片焦黑的废墟。

    空气中有霜雪的气息。

    束星摇观摩着苏眉的动作。毫无疑问他很强。从头到尾他都没用真气，自然不会有消耗，但陆吾那一击显然耗费了不少妖力。他对于剑气的掌控也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要知道苏眉挥剑的那几下连清气都没有动用。

    剑修真是莫名的强大啊。束星摇叹道。

    苏眉后退，与束星摇交换了身位。束星摇略一低身，身法鬼魅地冲向陆吾。陆吾见状立起另一术，通亮的赤色火焰拔地而起，熊熊火焰顷刻间覆盖住地面，逼迫二人失去立足之地。

    这里面的空间本就不大，陆吾整出这一下，能供苏眉活动的范围更小，但他面不改色，身形化为清风，立刻在原地消失。

    托陆吾火焰的功劳，地道上方以及更上方的岩石都被烧没了，束星摇上跃，并指为剑，幽蓝剑光光芒流转。束星摇换手握剑，迅速下坠，意欲斩落陆吾。

    陆吾嗤笑，金色眼球里冰冷杀机转瞬即逝，毫无畏惧之心迎上那道剑光。束星摇用最直接的下劈，完全要以力压之。

    两者相撞，余波震起飞灰和余烬一片。

    剑身死死卡在陆吾两爪之间。剑光之上真气疯狂闪动，似有随时崩溃的样子，束星摇难以继续施力。

    她很想变招，直取陆吾毫无防备手段的眼睛。但陆吾死死抓住了剑身，即使双手鲜血淋漓，束星摇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贸然弃剑换招，不一定会比陆吾反应更快。

    至于直接打散真气，她暂时还没学会。

    不过也无所谓，束星摇心说，二打一，陆吾哪里来的自信。

    再僵持不到片刻，她迅速松手弃剑，下意识用胳膊挡住陆吾几乎在她弃剑同时上扬的利爪。

    他那一下几乎是把爪子嵌到骨头缝里了，还好束星摇后撤得快，来不及细看伤势，直接离开了战斗范围内。

    因为束星摇身后，照青霜的剑光代替了她，气势凌厉地迎头斩落了陆吾。

    照青霜砍在了陆吾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处隐约有森冷霜花在阻止陆吾的自愈。

    看上去就像霜花在啃食新鲜的血肉。有些血腥。不过对陆吾来说倒没个所谓。

    苏眉甩落照青霜上的血痕，收剑入鞘。也不管陆吾，转身回去查看束星摇伤势如何。

    束星摇伸胳膊给他看，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战败后变得更加暴躁的陆吾，“本妖死也不会告诉你们返魂香在哪儿的。死心吧，愚蠢的修士们！”他用字还挺严谨，束星摇暗暗评价道。

    胳膊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血肉模糊的，但其实只是表皮一层被撕开了，骨头倒没真的裂。但是会烫，还很痒，束星摇情不自禁抓了抓伤口上方的皮肤，有几道长长的红印痕迹深刻。苏眉皱眉，我的真气治不了这个，他语气冷静。

    哦，束星摇点点头，没关系，忍忍就好了。

    “陆吾怎么办？”束星摇问他。

    她倒是有想法，不过眼下麻烦事还很多，再沾上陆吾这个大麻烦，未免得不偿失。

    苏眉一边挑开黏在伤口处的破碎布料给她包扎，一边回道：“麻烦，让他自己玩去吧。”

    坦白来说，苏眉的动作不算轻柔，束星摇死死地抗拒着他的手指，眉头紧皱，“痛痛痛，你轻一点。”苏眉的动作果然放松了些，不多，但聊胜于无。得了个空，束星摇百无聊赖地看着对方的侧脸发呆。

    周围到处挂着陆吾的火焰。火光晃动着，束星摇心里一动，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苏眉的耳饰，很夸张的那种。

    这只耳饰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束星摇茫然了一下，没有抓得住那一点忽然出现的灵明。

    “苏眉。”束星摇喊了他一声，表情严肃，苏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请说。

    “你见过照青霜吗？我是说，剑灵。”

    束星摇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总是很天真，可眼睛里又没有什么笑意。

    苏眉给她的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后退半步，说见过，语气平静如止水。

    束星摇眨了一下眼，两人对视良久。

    束星摇有些话一时间说不出口。她年轻还很轻，但在来到这方世界之前也被教导过要善解人意，尤其不要热衷于戳人伤疤。

    但苏眉依旧听到了她的问题。没有了陆吾的嚷嚷，空气里十分安静，浮动着一种名为紧绷的气氛。

    束星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问道：“你真的是苏眉吗？”

    不是“你是真的苏眉吗？”，而是“你真的是苏眉吗？”。束星摇在意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这个人。

    苏眉笑了一下。

    他长得是真的很漂亮。这种毫无瑕疵的美貌在他露出无机质的笑容时会更加具有逼迫性。

    “那你呢？你觉得我是谁？”

    束星摇恍然大悟，立刻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抱住苏眉的腰，声音铿锵有力：“你当然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苏眉。苏眉沉默了。他不太懂束星摇的脑回路，只能试图理解一下。

    束星摇的手是撩开外袍搂住他腰的。也就是说，他们又离得太近了。

    这个距离对她而言不算好事。如果苏眉这时候对她出手，她连反应过来的余地都没有，遑论反扑。

    但是苏眉这一次还是没动，他微微低头看束星摇白皙而柔软的的后颈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束星摇。”苏眉贴在她耳边叫她，声音安静。他的呼吸并不怎么温热，冰凉如玉石。

    束星摇感觉自己像条被扼住命运的后颈的猫。下意识向上拼命耸肩膀，后颈向下沉，想躲开苏眉的手指。

    坦白讲，苏眉的怀抱并不理想。太冷了。

    “你再在我怀里蹭我一下，我就??你。”苏眉用一种学术口吻说，“一般真的这样做的人，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渣，二是真的?兽。”

    束星摇从他怀里探出头，认真进行学术交流：“所以你是真的?冷淡。不提这个，原来你会说这种脏口的话。”

    苏眉把她推开一点，不耐烦道：“很多人都会说。幻想中的那些才美好。”

    束星摇肃然起敬：“原来你这样想。”

    苏眉看着红衣的女孩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问他：“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确实想过这么做？”

    苏眉坦然：“在所难免。”

    束星摇点头，扶着对方的肩膀微微踮脚，在他喉结上落了一个非常轻柔的吻。

    然后她伸舌头舔了一下。

    苏眉这次真的想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