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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寒之地

    “太子!!”一身龙袍的中年人阔步迈入一处庭院,见有两人交谈甚欢,忽然面色一沉,随即大声呵斥。

    “父皇,儿臣……”锦服华冠的青年人脸色一变,迅速跪倒,匍匐在地,身体微微颤抖,“为何父皇执意要让皇弟去那苦寒之地!”

    “你是在质疑朕的决议么?”龙袍中年人眉目间露出浓重的不悦。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皇弟年幼,若是去了边境……”

    “住口!朕已三令五申,叫你不许与他讲话,你究竟还有没有把你的父皇放在眼里!”

    “儿臣知错。”太子将头埋得很低,未敢再次出声。

    “侍卫,送太子回宫!”龙袍中年人大手一挥,旋即扫视了一眼跪在太子身旁的白衣少年,眼神中似乎带有严厉的警告。

    那白衣少年脸色苍白,仿佛被夺了魂魄一般,仍是呆呆地跪在那里,双拳攥得死死的,不知绝望,还是不甘。

    ……

    皇土分裂,天下为三。

    一为“栢晏”,居南;二为“齐柔”,地处西域。

    山巅、密林、楼阁、城宇,勾勒着属于北方之国“九棋”的瑰丽画卷。“九棋”之下五郡四城,皆为沃土,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日益强盛。

    九棋之人生性好战,当初野心勃勃的百川衡领着百氏一族于乱世中举旗擎立,终在知命之年,打下了属于“九棋”现有的土地,后而黄袍加身,自称“瀚帝”,将荣华富贵揽于手心。

    瀚帝有二子,嫡长子百京炤,次子名曰百京尧。百京炤为安皇后所生,和他的母亲一样受尽宠幸,刚一出生便被瀚帝封储。而次子百京尧却没有像他那么好的待遇,其母乃是容嫔,自冷宫里生下了他,从小便被瀚帝当做空气一般,缺衣少食,稍有犯错,则是一顿鞭子惩戒,打得皮开肉绽。

    积年累月,百京尧身上的伤痕早已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堂堂皇子,竟活得没有几分尊严。

    百京尧还未及十四岁,母亲容嫔暴毙于冷宫,死前她垂泪深深望着西边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解脱的笑。那一眼,似乎磨灭了这一生的辛酸与苦楚。

    自那之后,瀚帝似乎更是不再顾念往日情分,一纸诏令将百京尧发往边疆,于九棋的东南侧与栢晏接壤之地——美其名曰“历练”。

    此地昼热夜寒,常年风沙漫天,且鼠害猖獗,瘟疫频发,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兵卒,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全凭报国之心坚守着。

    朝中大臣固有反对之声,瀚帝也全然无视,只吩咐近卫,“若是死了,再回来通报。平日里勿要提他。”

    偌大的九棋皇宫,再没了少年的容身之处。

    柳坡镇,便是九棋东南侧离边境最近的一座小镇,十里外驻扎着“八步营”,兵卒五千余人。与栢晏之地遥遥相对,常年摩擦不断。

    百京尧初来乍到,营里营外的士兵都免不了耻笑一番:“哪里来的毛娃娃,竟是一桶水都提不起来。”

    旁人哪知百京尧的身份,只当是落魄人家的孩子,懵懂无知入了军营,更不会高看几分。

    十四五岁踏入军营的比比皆是,要么是在家属身在营中,有所倚仗,要么是家破人亡,没了去处,投身入伍混口饭吃。

    弱肉强食,在军营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一同来的百夫长邵何安待他极是不错,一来是资历高,二是打起仗来是个不要命的主,兵卒们都敬重他。在他的庇护下,也没有人敢欺负百京尧了。

    在偌大的军营中,邵何安成了少年唯一的倚仗。自等熟络了,便一口一个邵叔叫着。倒是吓得邵何安大惊失色,说自己身份低贱,更不敢如此称呼,“你贵为皇子,本不是我这种卑贱之人能攀得交情的,若是不嫌弃,便称我一声邵老哥吧。”

    百京尧点了点头,将事先偷偷买来的一坛子酒递给邵何安,恭恭敬敬叫了声“邵老哥”。

    军营平日里不许肆意饮酒,只是邵老哥嗜酒如命,说若是没了酒吃,怕是上阵杀敌都没了力气。于是这个常常溜去镇上买酒的差事便落到了百京尧的身上。看管军营大门的老兵们也都是熟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去。

    作为报答,邵老哥便教百京尧练武,他说:“若是拳头硬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受人欺凌。”

    少年谨记在心,一招一式刻苦学着,虽略显青涩,但天资聪颖。渐渐地,也能有模有样地使起刀剑来。

    十二个月如弹指一挥间,少年的皮肤不再白皙,常年的风沙让他的脸庞棱角越发明晰。原本还幻想着高居皇位的父亲能记挂一下他,哪怕是一个口信,可终究只是空等。

    幼儿时,他曾哭着喊着,问瀚帝:“爹爹怎么不抱我?”

    瀚帝漠然,只伸出手去牵走了稍大几岁的哥哥百京炤。

    他又问过皇兄:“为什么父皇只喜欢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瀚帝就是那样一个人,一个薄情寡义的君王,一个战功赫赫又残忍的掌权者,眼里只有权利和他无上的统治罢了。

    那番滋味与苦楚,像荆棘一般包裹着他的心,未能使其毁灭,却使其更坚韧。

    冬去春来,百京尧又长高了许多,即便是与军营里的五大三粗的士兵们过招,也能勉强撑过十几个回合。刀剑起落,虽不如那些行走江湖的剑客行云流水,却也有几分邵老哥的狠厉。

    他妄想将心中的苦楚,随着利刃,一剑一剑挥出,可终是徒劳。

    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枯燥着一天一天过去,不曾想柳坡镇的太平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军营里的士兵外出巡逻,抓回了一个醉酒的栢晏探子,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探子招认柳坡镇安插着不少栢晏的细作,却不等一一报出名字,咽气而亡了。

    此事一出,军营主将大发雷霆,勒令三日内将柳坡镇所有细作连根拔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是谁能完成清剿任务,赏纹银百两。

    邵老哥一拍大腿,主动请缨,嘟囔着:“这事要是办成了,一年不愁没酒喝。”旋即领着十几个士卒乔装打扮,准备去探查一番。

    百京尧放心不下,刚想跟着士卒们偷偷跑出去,却被眼尖的邵老哥一把拦住。

    “你若去了,我便碍手碍脚,若是出了岔子,谁也逃不了干系。安心留在营中吧。”

    他临走前嘱托百京尧,切不可在军营中惹事,定等着他回来领功。他说镇西头的叫花鸡很是美味,回来捎一只也让这小子尝尝。

    尧点点头,说道:“邵老哥,快去快回,等着你的叫花鸡。”

    两人相视一笑,百京尧目送着邵何安离开。

    这个世上,你不找麻烦,麻烦也自然会来找你。邵老哥前脚刚走,就有两三个二十多岁的士兵挡住了百京尧的去路,一脸不怀好意。

    “哟,这不是百夫长的私生子么?听说你经常跑出去买酒,怎么着,也给我们兄弟弄两坛呗。”为首的叫李龙,跟这几个一样都是刚加入军营不久。

    李龙乃军营副将的侄子,背靠大树,一贯行事作风嚣张跋扈,即便是身处军营十载的老兵,他也敢欺辱。人人都避让他三分,不想招惹这“世子爷”。

    之前有一实在忍不下去的壮年兵,几经羞辱,终是动手抽了李龙几个嘴巴。却被李龙那护短的副将叔父,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此事一出,李龙在军营更是横行霸道。

    面对挑衅,百京尧强压怒气,从齿缝吐出两个字,“没有。”冷冷回应道。

    “没有?今天你若是不帮小爷几个弄两坛,小爷我也乐意陪你玩一下。”话罢,李龙挽起袖口,甩动着黝黑粗壮的膀子,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

    百京尧不予回应,后退两步,转身欲走,却被另外那两名李龙的爪牙拦住了去路。

    “让开!”百京尧有些急了。

    “我若是不让呢?小杂种?”

    “好狗不挡道。”也不知怎的,一向刻意隐忍的百京尧,此刻确是忍不了了。

    或许是那句“杂种”太过刺耳了吧,小的时候安皇后那个狠毒的女人也这样辱骂过他。那时他只是说了句“我不是杂种”,便被皇后差人扔进了柴房,饿了两日两夜。

    百京尧重心前倾,猛起一脚斜着踩向其中一人的脚踝,只见那人吃痛大叫,百京尧抓住空子避开另一人,撒了腿地逃跑,想着若是跑到人多的地方,这几个兵痞子自然也不敢如此嚣张。

    可刚跑了两步,后腰上便重重挨了一脚,力道之大,令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引得四周尘土飞扬。

    出手的正是李龙,他挑衅般地走上前来,一脚踩住百京尧的脊背狠狠往下压,厉声喝骂道:“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狗胆子,还敢动手伤人,你以为你跑的掉吗?今天有你苦果子吃的。”话罢,又是抬脚猛踹。

    少年面色涨红,险些喘不过来气,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却一声不吭。

    “何人在此寻衅滋事!”

    忽而一声大喊,正是千夫长赵凯路过此处,吓得李龙几人落荒而逃。若是被千夫长抓个正着,李龙也得挨上几鞭。

    见几人识趣散了,千夫长也匆匆离去,自始自终从未看过百京尧一眼。军营中争执,打闹总是司空见惯的,他才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不出格就会当作无事发生。

    少年苦笑一声,心想今天的仇算是记下了,若是等邵老哥回来,定然要叫他们好看。

    可一连三日过去,已是到了主将给的最后期限,邵老哥却迟迟不见回来。更有传言四飞,说柳坡镇出了邪祟,死伤数名百姓,一时间军营哗然。

    三日未归,若不是任务途中出了差池,便会被认作逃兵,处以杖刑。百京尧断然不能相信后者,只是久久不见人影,心里愈发心急如焚。

    军营主将却是坐不住了,又遣了一队人马出去,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到了第四日的黄昏,只有一名士兵仓惶来报,百京尧在人群中睹过一眼,那名士兵的嘴角到胸膛皆是血迹,脸色发黑,像是中了剧毒的症状。他强忍剧痛,说了四个字“妖邪作祟”便摔落马下,已然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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