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计离开

    “不可!”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愠怒的声音。

    嬴政从门外大步的走了进来,立在莳玥面前,神色不满。

    他自是从蒙恬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

    “你不必亲去,我会派人前去雁门将杨氏带回,明日你同我一起归秦。”。

    秦莳玥却摇头,祖母性格执拗,切信中所言实在过于决绝,令人心惊。如果不是她和李信亲至,祖母恐不会随别人离开雁门。更何况信中有如果旁人胁迫、强制她离开雁门,她便死在雁门之意。叫她如何能放心。

    “那你可想过,若赵迁对你贼心不死,你此时回往雁门无疑自投罗网?”嬴政诘问。

    秦莳玥一愣,她自是想过,可是李母是她的恩人,是李信的祖母,纵使自己涉险,又岂能让祖母有任何闪失。

    眼前的女人不再言语,可一双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坚持的光,她并未改变自己的想法。

    嬴政眼中复杂,她还是如幼时那般,那般的善良执拗,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祖母,也愿意以身犯险。

    如同当初那个邯郸街市,挺身而出,喝止那帮围着一个小男生辱骂殴打的纨绔的小女孩那般,哪怕那些坚硬的拳头,腥臭的唾沫,也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她都没有丝毫退缩。

    那时她眼中闪动的也是这般执拗的光。

    真是的傻女子。

    嬴政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双如同咸阳畔蜿蜒而过的渭水那般轻柔却似又有无穷力量的眸子,可抬到一半,却又倏的放下来,背过身,冷声不容抗拒道:“我自会让人把杨氏活着带回咸阳,明日一早我们立刻启程。”

    本以为此生再不能见的人,失而复得,他与她分离的太久了,他不能再有丝毫失去他的风险。

    嬴政说罢,拂袖而出。

    秦莳玥望着他冷冽而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李信担心祖母,恨不能插翅飞到祖母身边,可是刚刚那人说的对,赵国太子对阿姐心怀不轨,万一贼心不死,那阿姐此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也不愿阿姐出事。李信咬了咬牙,道:“阿姐,我自己回雁门就好……”

    秦莳玥闻言,收回目光,李信摇了摇头,李信年幼,她又怎会让他一人千里奔袭。

    翌日,天光未亮。

    两个身影,迎着薄雾扬鞭策马,匆匆离开客舍。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客舍二楼一临街的窗户,悄然打开。秦莳玥望着前方的不见人影的黑暗,静静无语。

    李信扒着窗户伸着头,说道:“阿姐,他们往北而去,肯定是去追我们的。”

    秦莳玥闻言,眼神微动,静默片刻转身看向屋内的两人,却是曾得秦莳玥相助的巴清同他的夫君。再次言谢。

    他们夫妇二人昨夜本早早入睡,睡意正浓之时,房门被人敲醒,巴清困惑何人深夜打扰,打开门,却正是眼前的女子,见到她,似有些踌躇不豫。

    巴清看出来她许是有所求。

    只是莳玥所求之事,倒是叫她意外,竟是让她同阿弟在他们房间呆上一夜。

    巴清极为不解,但见她似乎并不愿意多说,遂当时也未追问。

    只是后又见她安排车夫驾车离去,而今晨又见与他同行的两位公子,追着那马车方向匆匆而去。

    巴清便猜到了她竟是想要摆脱那两位公子!

    可是,这两日她几次看到,她与那赵氏公子,出入成双。

    而今竟是用计也要摆脱他,难不成前几日都是无奈与其虚与委蛇,可是刚刚观她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眼中隐有伤感,分明也有不舍。

    巴清与自己的夫君对视一眼,倒是对秦莳玥愈发好奇。

    只是她看的出来,面前的女子性情内敛,只怕自己问了,对方不欲说反而尴尬,遂也不问。

    当下听到秦莳玥感谢,也只是爽朗一笑:“区区小事,姑娘何必言谢。”

    想了想,又道:“姑娘接下来欲望何处,如今天下战乱不休,盗贼横行,如姑娘于幼弟二人单独成行,恐多有不安,我可抽调几名护卫,一路护送。”

    昨夜请求巴清夫妇相助,已有挟恩图报之嫌,如果眼下再受其车马滬从,岂不是……

    秦莳玥有些羞赧,可此地距离雁门千里之地,想到一路上的安全,咬了咬唇,“夫人大恩,莳玥无以为报。”

    巴清摆手,“姑娘对我夫妇有救命之恩。若是大恩,也是姑娘对我夫妇的大恩才是。”

    巴寡妇清,历史上冰冷遥远的名字。

    她原来是那么明媚爽利的女子。

    只可惜,秦莳玥看下始终立在他身侧,眉目温柔看着他们谈话的男子,可惜她没有办法治愈她的丈夫。

    带着无能为力的谦然和遗憾,秦莳玥辞别巴氏夫妇,匆匆离去。

    未行官路,沿着荒草萋萋的小路,一路向北。荒野右侧,有大河如银锻蜿蜒流淌在大地至少,隐约几艘凉着孤灯的舟楫漂浮在水面上,隐约可闻,有人在吟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

    这是一首秦风,盖因此地毗邻秦国,竟是有赵人在吟唱此歌。

    车马行的很快,身后的城池被远远抛下,早已不见身影,太阳高升,透过林间重重枯枝,不见丝毫暖意。

    他应该发现了吧?

    秦莳玥沉默的想。

    纵马疾驰了几个时辰,有所愈合似乎又再次撕裂,可伤口的痛却比不上心中的急怒。

    她竟敢、她竟敢不听他之言,半夜抛下他偷偷离去。

    想到早上推开她的房门,却不见人影,只床榻上留下一手书,简短几个字,我已回雁门,就此别过。

    嬴政只觉心中有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脸上却冷如寒霜。

    蒙恬不时担忧看他,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盼望赶紧追上秦姑娘,平息陛下的怒火。

    担忧之间,隐隐听见了前方马蹄的声响。

    蒙恬心中一喜,正欲策马,嬴政却早他一步扬鞭而去,待进前却真是秦姑娘的马车。

    “停车!秦姑娘停车!”蒙恬大喝,驱马上前逼停了马车。

    马车上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有张勇一脸紧张,惴惴不安的模样,不知为何,蒙恬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嬴政一步一步逼近马车,掀开车帘,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秦姑娘和李信那小子的人影。

    嬴政本就阴沉的神色,霎时又黑了几度,周身犹如寒霜弥漫,令人不寒而栗,两只眼睛霎时犹如两把锋利的刀子,射向张勇,几近有些咬牙切齿:“人呢?”

    饶是张勇七尺丈夫,也是心惊胆颤,几乎想要扑通跪下,“秦姑娘、秦姑娘只让我驾车走官路往雁门而行,却、却未曾与我同行。”

    “很好、很好……”

    嬴政怒极反笑,好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许多年不见,她不仅薄情至此,更不知何时竟是熟读了兵法。真是好得很。

    “蒙恬,除了此路,还有何路可往雁门?”

    盛怒之下,竟是连蒙恬都叫了出来。

    嬴政少年老成,自继秦王位以来,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好物不言于表,城府日深,如此怒意外泄,气到语言颠倒,还是生平仅见。

    可也难怪,一个秦国国君,一个秦国中郎将,竟是中了一柔弱女子的计谋。

    莫要说大王,就是蒙恬也颇觉懊恼郁结和无地自容。

    可陛下如此问,竟是还是想要追秦姑娘,可此地乃秦赵输会,自赵入秦的人皆聚于此,驿路虽只有一条,然被往来车马走出来的小路却不知凡几,此番若是追寻,却是极费工夫。

    而陛下一国之君,离国日久,更身负有伤,此番决不能再冒险留在赵国,必须早日归秦。

    想到此,蒙恬支开张勇,咬牙道:“大王,当早日归国。如今嫪毐刚除,朝野动荡,值此之际,大王却为私情,孤身离国,不惜以身犯险,已是任性之至。虽对朝野称病,但旬月不曾闻朝,朝野上下早已惶恐。”他迎着嬴政冷冷的犹如能穿透骨骼的目光,单膝跪地,眼神坚毅,抱拳道:“大王当以国事为重,以秦国为重。”

    蒙恬此人勇武刚毅,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也是他最亲近的近臣。

    忠贞亲近之臣的劝谏之言,嬴政如何不明。

    可臣下又岂会知,幼时那屈辱黑暗的质子生涯中,阿月曾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若没有她,也许他已经早已质子之身死在了邯郸,也许他早已成比桀纣更为暴虐恣谑的天子。

    这样的人,叫他失而复得,他又岂能甘心得而复失。

    嬴政压着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臣子,声音冰冷:“寡人意已决,不必再劝。”

    “大王!”蒙恬还欲开口,却眼尖的看到嬴政身形竟有些踉跄,立马上前扶住,没成想这一扶手上竟沾上了一丝血迹。

    蒙恬心中一惊,看向嬴政胸前,黑色的衣服上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暗黑,想是这一路疾驰,牵动了伤口,伤口又裂开,渗出了血。

    “大王,您没事吧?”蒙恬急道。

    “寡人无事。”

    嬴政推开他,额头渗出冷汗,咬着牙想要纵身上马,只觉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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