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有三位皇子,太子盛焱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二皇子盛荣是淑妃所出,四皇子盛轩生母是宋婕妤。
秦小主是四皇子盛轩的童养媳,未来的四皇子妃,出身书香门第,温顺胆小,自幼身子弱,鲜少同旁人走动,但一直同六公主盛曦交好。
“秦小主身有不适?”花柒问。
盛曦点头。
花柒有些为难,“父皇罚我在这里思过,不敢违命,御医署的林潘林医正医术在我之上,请他可放心。”
“只有你去,阿柒。”盛曦抓着她的手,“别人谁都不行。”
花柒觉得盛曦很不对劲,“怎么了?”
盛曦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盛焱,盛焱便很有眼色的推门出去了。
听盛曦说完,花柒震惊不已,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先去看病。”
在夜色掩映中,花柒拉着盛曦跟在盛焱身后绕绕拐拐躲避人的视线,终于到了四皇子的居处景合宫。
在小主卧房中,花柒见到了面色苍白的秦小主。
她诊过脉后不禁娥眉紧蹙,“你这样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秦小主眼角滑下一滴泪,有气无力道:“不这样也活不长。”
花柒万万想不到秦小主会怀了情郎的孩子,更想不到她会自行打胎,险些丢了性命,这事若是被人知道,后果很难想象,正如她自己所说,怕是要被赐死。
“人活着才有希望,总有法子,你这样死了才冤,你肚里的孩子更冤。”花柒道,“幸好没有伤及根本,但需宁神安胎好生调养,我开个方子,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月份尚浅,暂且能瞒上一瞒,其间再做打算。”
“对啊,”盛曦为秦小主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不了故意犯个错被赶出宫去,也好过你如此折腾自己。”
花柒迟疑了半晌,还是问了一句,“他知道吗?”
秦小主摇头,“我不想害了他。”
“你怎么那么傻!”盛曦急道:“凭什么他做了这种事就能置身事外,你却要自己一个人受罪!”
“他是个好人,其实是我主动的,我不能连累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盛曦大眼睛瞪着,说不出话,自小单纯的六公主似乎还不能理解这些。
花柒对秦小主的印象还停留在孩童时的胆小柔弱,但此刻她虚弱苍白的脸上除了提起那人时掩不住的绵绵情意,更多的是坚定。
“这药我会想法子去宫外抓,熬好再带回来,你且安心调养,正如盛曦所说,大不了故意犯错被赶出宫去,实在不行就逃出去,总之是会有法子的,在此之前你要攒足力气才行。”
盛曦点头如捣蒜,“我会帮你的。”
“我也会帮你的。”花柒道。
秦小主眼噙泪珠,“谢谢,谢谢你们。”
出了景合宫,花柒已经想好了,若任由秦小主打胎定会要了她的命,花柒不能眼见这种事发生,但肚子总有显露的一天,她同样活不成,如今之计便是待她养好身子之后想法子出宫。
花柒从盛曦口中得知,四皇子生母宋婕妤早年被皇上打入冷宫,四皇子在宫中不受待见,自此性子阴晴不定,对秦小主更是言行恶劣,动辄打骂,前两年他突然开始礼佛,还常住寺院,鲜少回宫。
秦小主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若能出宫便是得了新生,如今得遇两情相悦之人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她想尽力帮她一把。
此事干系重大,她没有同盛焱说,毕竟他是男子不便做事,而是让住在静花巷的齐英英抓药熬药,由林娇去取回来。
就这样,秦小主日日喝花柒派人偷偷送来的药,精神一天好似一天。
花柒自觉不擅妇科,得空便研读相关医书,遇实在不通之处便向林潘请教,这在御医署内实属再寻常不过之事,御医们闲时大多都在看书,花柒又是署内唯一女御医,研读妇科之书自是应当,并无人多想,除了一个人。
陈暄霂眼中看花柒处处都觉不妥,处处都觉可疑,便留了心,甚至还偷翻她看过的书,盯着上面“安胎”二字陷入沉思……
一晃便过了一个月,眼见秦小主身子大好,花柒心里悬着的两块大石总算有一块落了地,另一块也到了该尘埃落定的时间了。
秦小主清瘦,寻常女子这个月份已经能看出些端倪了,花柒趁着休沐,白日出宫去静花巷看秦萧,同盛曦约定入夜后去景合宫商议大事,她们已经想到了一个出宫的法子,需要再合计一些细节。
静花巷中,花柒还没进门便闻到了宅子里面飘出的药香,秦小主已经不用药了,是谁生病了吗?
推门而入,院中围桌而坐的众人纷纷看过来,神情是一致的欲言又止。
“我闻到了药味,谁生病了?”花柒走过去,一眼瞧见桌上放着的药锅,味道扑鼻。
秦萧咳嗽了一声,“阿柒,是这样,王老伯他试过药了,没有起效,现在可以确定治好你嗅觉的就是南离香果。”
花柒先是一惊,竟然真的是那香果,不过片刻便意识到另一个重要问题。
“老伯,”花柒瞧着躲在秦萧身后默不作声的王老伯,正像个做了错事的孩童,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攥着秦萧的衣服,登时气笑了:“不听话,再有下次,我便不来看你了。”
“不会了不会了,”王老伯连忙摆手,激动地几乎站不稳,“绝不会有下次了,我听话。”
众人被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
想不到能救孟家庄人的竟是南离的野生香果,那会不会假柴胡也同南离有关呢,花柒一回宫便去找盛焱,想将此事告诉他。
结果还没见到人,便被传去了凤来宫。
除了皇上皇后,御医署的陈暄霂竟然也在。
花柒同他很少接触,感觉这人对她总是一股敌意,便一直敬而远之。
薛皇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柒看,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皇上则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难道是气自己私自出宫?花柒纳闷,小心翼翼道:“不知父皇母后传儿臣来所为何事?”
静了片刻,薛皇后开口,“阿柒,你……近来身子可好?”
“儿臣很好,谢母后关心。”
“那你……”薛皇后似乎难以启齿,最终看向陈暄霂:“陈医正,凡事不可妄下论断,花小主人在此,你们各自说一说。”
花柒一头雾水,只觉不是好事。
陈暄霂俯身行礼,“禀娘娘、皇上,臣偶然瞧见东宫花小主的贴身婢女从宫外带了熬好的汤药回宫,心生好奇,不想偶然从药铺伙计口中得知那药竟是安胎药。”
偶然?我看你是跟踪吧,花柒心下腹诽,虽然事情败露得猝不及防,但她慌过一瞬后便冷静下来,反正她的脉象可证清白。
花柒直接将手腕伸到他面前,“陈御医请吧。”
陈暄霂似乎有些意外,抬头看向上首。
贤真帝只看着他们,什么都不说。
“请吧。”花柒催促道。
陈暄霂只得伸出手去把脉。
半晌过后,花柒直接收回自己的手腕,“陈御医诊出什么了?”
“这……”陈暄霂跪地叩首,“小主脉象正常,臣言行不当,请皇上娘娘恕罪!”
静默的贤真帝终于开了口,“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罚你半年月俸,退下吧。”
“臣领旨谢恩!”
待人走后,花柒便将方才暗自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那药是儿臣为养的猫熬的,儿臣怕在御医署拿药遭人误会,未免徒增是非,便派人偷偷去宫外抓药熬好再带回来,儿臣行为不妥,请父皇母后责罚。”
贤真帝叹了口气,“你呀,明日将此事对陈暄霂解释清楚,免得传来传去,继续去跪端礼殿罢。”
花柒领旨谢恩,退出了凤来宫。
薛皇后看着贤真帝,“责罚会不会太重了,她毕竟是被冤枉的。”
贤真帝摇头,“这孩子外柔内刚,若不时常磨一磨,怕是能做出更惊天动地的事来。”
此时的花柒正边走边琢磨着“更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帮秦小主出宫。
最终她们想到的法子是让秦小主装疯。
之前宫中有过一位妃子,因死了儿子思念成疾最后疯癫,整日在宫中到处乱跑,胡言乱语,有一次甚至跑到了朝堂上,贤真帝一怒之下将其打发去了京郊几乎废弃的别院,没人服侍,后来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让秦小主装疯卖傻确实困难,她本就胆小,一个装不好便会惹火烧身。
但花柒和盛曦想破头,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一试,故意犯错的话除了被赶出宫,还有一种可能是被打入冷宫,不敢冒险。
今夜她和盛曦便要同秦小主商量一下,行与不行,还是要本人定夺。
令她们意外的是,秦小主听完后直接一口应下了。
“你想好了,疯子要演的像得豁出去脸面。”花柒道。
“我知道。”
“还要遭受众人的嘲笑。”
“我都知道,我见过疯子什么样,但那算什么呢,只要能出宫。”秦小主手在自己肚子上轻轻抚摸着,眼中闪灼着从未有过的光。
从景合宫出来,盛曦不禁感叹,“这便是要做母亲的人吗,她那么柔弱胆小的一个人,如今什么都不怕了。”
“有一天你也一样。”花柒笑道。
盛曦撞了下她的胳膊,“你不也是!”
花柒不自觉地偏过头,余光瞟到跟在她们身后的人。
“我不一样,我不做母亲也什么都不怕。”
闻言,盛焱的神色变得一言难尽。
三天后,后宫众人惊掉了下巴。
景合宫的秦小主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