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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甘荻在路上拦住了面色铁青的离卿。

    “表哥,你同表、族主又吵架了?”

    离卿不语,算作默认。

    甘荻跺脚:“哎呀,你莫要再同她争吵了,会伤感情的,为了不相干的人不值得。”

    离卿仿佛没听见似的,快步走着。

    甘荻也不在意,继续跟在他身边不停絮叨:“那白公子是族主的人,便是你我未来姐夫,族主这些年难得有看上眼的人,你该高兴才是,至于那个姓花的,你救了她的命,过些天再送她走,仁至义尽,自此不再相干,你同族主是亲姐弟,那才是长长久久的,表哥你冷静下来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巴拉巴拉的一堆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脚步匆匆的离卿没给半点儿反应,甘荻在房门外拉住了离卿,气急败坏。

    “说了这一路,你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火急火燎的赶路,不就是放心不下里面那位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只是太过激动晕过去人又没死,那白公子是族主的人,她莫名其妙的抓着人不放真是很无礼,你没见族主的脸色有多吓人吗,没同她计较算她走运。”

    离卿这一路都有些恍惚,此时甘荻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什么,他盯着紧关的房门看了一会儿,走到了树下的石桌旁。

    “柒姑娘她……只是认错人了,莫要再说些其他的。”

    “认错人?”甘荻一愣:“她认成了谁啊?”

    离卿沉默了半晌,道:“许是她熟识的人。”

    “那、那不就长得像吗,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得是,至少问问清楚吧。”甘荻不满的嘀咕。

    不过转瞬间,甘荻的注意力就偏到了别处,一脸笑意盈盈:“不过表哥,那白公子真真是谪仙一样的人,世上竟有长成这般模样的男子,难怪族主……嘿嘿……”

    离卿瞟了她一眼,猛灌了一大口茶水,怎料不小心喝呛,好生咳嗽了一阵。

    此时的甘荻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抓着离卿的胳膊神秘兮兮道:“表哥,你说姓花的认错了人,那得是她什么人能令她那般激动,我当时看她都说不出话来了,一个劲的流眼泪,你说……哎呀!”

    话说的好好的,甘荻突然一声惊呼,令离卿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你想到了什么?”

    “我觉得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如此说来,”甘荻蹙起眉,看向紧关的房门:“她不会罢休的,醒来后准要闹着去找白公子,表哥,你可千万别心软,族主今天已经很不悦了,你若是带她去见白公子,族主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所以千万不能再让她去胡闹生事,以免给你找更大的麻烦。”

    听了这一番话,离卿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甘荻没想太多别的这很好,但正如甘荻所言,他最担心的是柒姑娘醒来后,怕是不会风平浪静,她那般伤痛欲绝的模样他不想再见第二次,那令他夜不能寐。

    这时,房中传来两声咳嗽。

    说话的兄妹二人相视一愣,离卿倏然起身,疾步近前推开了房门。

    甘荻撇撇嘴,跟了进去。

    房中,清淡的安神香味悠然弥漫着,一身粗布素衣的姑娘正坐在桌边小口饮茶,面色稍显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却仍美得不可方物,清丽出尘,娇而不弱。

    离卿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幅静谧流动的画。

    跟进来的甘荻则“呀”了一声,问了句显而易见的话:“你醒啦?”

    “嗯。”花柒放下茶杯,用手指抹掉唇上的水渍。

    正值午后,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将一切笼罩在明亮和温暖中,这画面简直是岁月静好。

    甘荻木头似的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柒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着实感到意外,这人不是该激动的抓着表哥,梨花带雨的求着表哥带她去见白公子吗?眼下这也太平静了,这姓花的莫不是醒来后失忆了?

    甘荻兀自胡乱琢磨着,同样心下不安的离卿终于试探着开了口。

    “柒姑娘你……身子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多谢离卿公子,劳烦了。”

    花柒的言行与寻常无异,只是脸色仍显苍白。

    “那可要吃些东西?”离卿问道。

    “嗯,真是有些饿了,方便吗?”花柒看了看外面。

    “自然,厨房本就温着饭菜,我去端来。”离卿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花柒叫住了。

    花柒站起身,“我自己去吧。”

    兄妹俩眼睁睁看着花柒出门去,面面相觑。

    “表哥,你说她是不是这里出毛病了,失忆了?”甘荻指着自己的脑袋。

    离卿沉默不语,心下情绪复杂,庆幸没有见到那令自己心碎的画面,眼下花柒的言行看似也无异状,但他仍是心神不宁,是他多虑了,还是如甘荻所言,花柒的记忆出了岔子,难道是瘴毒的遗症……

    花柒从厨房端来饭菜到吃完,一个字也没说。

    憋得甘荻难受,她本想借机教训教训姓花的,告诉她白公子是族主夫君,不是她的熟人,认错一次便罢了,休要再胡闹,安安生生等着几天后离开这里,再吓唬吓唬她惹怒族主的下场之类的,结果这姓花的不仅半个字没问,还没事儿人似的吃饱喝足。

    “喂,你失忆没有?”

    “别胡闹!”离卿警告道。

    甘荻不满的哼了一声,却也住了嘴。

    “离卿公子,”花柒终于出声:“明日不必下来接我,我记得去药庐的路,早饭后我便上去。”

    “这……姑娘应多休息几日,药庐的事不打紧。”

    “我心中有数,公子不必多虑。”

    翌日,半山药庐。

    离卿正在吃早饭,甘荻便来了。

    “你这么早跑来做什么?平日这个时辰不应该在梦中吗。”

    甘荻拿起一个馒头咬起来,辩驳道:“本姑娘最是勤快的,别听我娘胡说,她自己觉少每天天不亮便要起床,鸡都比不得她。”

    离卿看了她一眼头,显然不信,“说吧,这么早跑来到底有何事。”

    甘荻看了看院门的方向,神神秘秘道:“我琢磨了一晚上,那姓花的定有古怪,她又没失忆,可她醒来后的反应……啧啧,不行,我得好好盯着她。”

    闻言,离卿眉头皱起,“小荻,你若是再胡闹我便……”

    话未说完,院门处便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离卿登时住了嘴,只用筷子快速敲了下甘荻的头,惹得甘荻夸张的叫疼。

    此时花柒已走至近前,看着龇牙咧嘴的甘荻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别理她。”离卿说着又在甘荻的头上敲了一下:“快回家去,别在这里捣乱。”

    “我不,就不!”

    甘荻铁了心要在这里盯着花柒,怎么说都不肯走,离卿无计可施,只得随她去。

    这一天过的很快,日落时分,花柒拒绝离卿送她,独自一人下山去了。

    望着渐渐消失在林间的身影,甘荻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仰天嚎叫:“啊,这真真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辛苦、最无趣的一天,呼……”

    离卿简直无奈:“躺在藤椅里,监工似的盯着人家一整日,还有脸说辛苦?柒姑娘冰雪聪明,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吗,别胡闹了,明日不许再来。”

    “看出来又如何,谁叫她言行古怪,不过……”甘荻环视着一天之内焕然一新的小院,道:“姓花的倒是个能干的,磨了一天药还能打理院子,算了,看在她一心做事的份上,盯梢到此为止。”

    夕阳的余晖慢慢滑落,暮色初露端倪。

    从半山药庐到居所的路不算长,花柒走的缓慢,路上遇到了一些族人,但都远远的避开了她。

    午夜时分,没有半分困意的花柒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天明。

    新的一天终于在鸡鸣声声中来临,一同来临的还有突如其来的雨。

    花柒打着伞,慢慢的走去半山药庐,虽然雨越下越大,她仍不放过丁点可能,万一有族人冒雨出来办事呢。

    不知走了多久,山路走了过半,除了雨和风,再无其它。

    这风不知是何时刮起来的,花柒尝到苦楚的时候它已经卷飞了她的伞。

    天穹的水仿佛终于等到了时机,急不可耐的一涌而下,将一个纤弱的小身躯层层裹挟,肆意的推搡摆弄,看着她摇摇欲坠,看着她跌落尘泥。

    手心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了,花柒只觉一阵钻心的疼,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摔回去,在泥地里溅得一身脏污。

    “呀,怎么摔倒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快便有人跑了过来,一把伞罩在了头顶。

    “姐姐你没事吧?这段路一到下雨天便积水,很难走。”

    花柒抹了把脸上的水,发现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圆乎乎的脸,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多谢你。”

    许是花柒声音中的颤抖太过明显,少年摇头道:“这条路是去半山药庐的,姐姐是要去那里吧,雨天山路很难走,姐姐不如先去我家避避雨。”

    少年指着路旁的一条岔路:“我家就在那边,走过去五十三步,我数过。”

    “好,多谢。”花柒没有半点犹豫。

    少年的家很近,走进岔路没几步便能瞧见了。

    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正围在灶前忙活,见孙子带了个湿淋淋的姑娘回来吃了一惊。

    “这是谁啊?”

    “阿奶,这位姐姐去半山药庐,在上面那段积水路上摔了。”

    老奶奶闻言连忙倒了热茶,拿了巾子,又取出药箱要给花柒治手,结果被花柒抓住了胳膊。

    “老人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老奶奶闻言笑了,“打听事也得先擦药,你看这血流的,十指连心呐。”

    “我没事,只是小伤,我自己来就行。”

    见花柒这幅心急火燎的模样,老奶奶有些疑惑:“是什么事啊?”

    “族主身边那位白公子,他是族里人吗?”

    “白公子?族主身边有这个人吗,没听说过啊。”

    “阿奶,白公子就是族主夫君,过些日子要成亲的那个。”少年从灶台后探出头来:“起初您骂了好几天呢,怎的不记得了。”

    老奶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谁晓得他姓甚名谁,我只骂族主行事荒唐!”

    “老人家,白公子他是不是外来的。”花柒抓着老奶奶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嗯,他不是本族人,是族主救回来的,带外人进族本就违反族规,竟还要成亲,这个离凤尊简直荒唐至极……”

    老奶奶似乎被此事气的不轻,自顾自的絮叨,并没有在意花柒苍白如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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