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

    庆元殿里昏暗的烛光,映得启暄的脸蛋红得像一块娇艳欲滴的红玉石。宫中独有的龙涎香,此刻却熏得她感觉有些晕眩。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明的闪烁,落在面前那个颀长的青年身上,那是一个很俊朗的男子,一身宫人装扮,只是他的站姿却异常英挺,并无半点宫人的气质。

    “你还是让我看看伤口吧。这是太医院拿来的金创药,可是最好的那种。”启暄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就要去解他的衣襟。

    少女的清香立刻扑鼻而来,钟鸣被她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心猿意马,稍稍向后面退了些,低语道:“不用,我自己来就是了。”

    他本不是扭捏之人,双手快速地解开衣襟,男子精壮的身子立刻展现了出来。健硕的胸膛,结实的手臂,腰腹部壁垒分明,八块腹肌紧实排列。启暄微微一怔,轻声嗔了一句:“怎把上衣都脱了……”目光有些躲闪地挪到了一旁去。

    钟鸣见她害羞的模样,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此刻虽是男子装扮,举手投足间却是娇俏可爱,柔美万分。

    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故意挨近了过去。

    “你不是说要帮我上药么?”他低磁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撩拨着启暄的心弦。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在她周身漫了开来。

    “啊……哦……你,你转过身去。”启暄只觉得喉咙口有些燥热,舌头也不太利索。

    记忆中从未有过男子在她面前□□半身。上一世她周启暄为了支撑起一个家族,每日忙得像个陀螺,哪里有时间谈恋爱。而且她从小就被灌输要嫁给常俊儒,所以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在风花雪月上。

    眼前的男子有着很宽厚的肩膀,烛火下的肌肉线条清晰而流畅,如画笔勾勒出来一般。真好看,启暄心底轻轻地赞了一句。

    “怎么了?”钟鸣低沉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启暄敛了敛神,慌忙回道:“没事没事。”

    再看那紧实的后背上,一道道长短不齐的伤疤触目惊心。光从这些她似乎可以看见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是何等的意气奋发,可现如今……她轻叹一声,忍不住抬手轻触了上去。

    “这些……都是以前的伤么?”启暄小心翼翼地问道,心口竟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

    “嗯。”钟鸣点了点头。

    启暄的眼神顷刻间黯了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驰骋沙场,却因为自己这个叫周启暄的,变成了罪臣之后。而他现在又为了保护自己,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疤。

    就在这里,左背上一个深洞,一圈黑血凝在周围,已有些干结。

    启暄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忍着点。”她小声说道,从一个小瓶子里倒了些药粉在手心上,轻轻地按了上去。

    背上传来一阵凉意,少女的指腹轻抚过,钟鸣眉心微动,一股怪异的感觉在身体内游走。心口仿佛揣着一只顽皮的小猫,挠得自己全身酥痒。他不由得挪了挪身子。

    “很痛吧?”启暄探头问道。

    “不会……”钟鸣深呼一口气,又端坐起来。

    “你这伤也实在是伤得不值得……”启暄看着他的伤口,小声埋怨了一下。

    “这点小伤算什么。”钟鸣不以为意地回道,忽然话音一转:“虽然对我来讲不算什么,但若是扎在你身上就不好说了。你啊,要苦肉计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两肉啊。”

    “你!”启暄的手停在半空中,“你都知道了?”

    “嗯。傅双荆是周启晟从千秋盟那边弄来的,要在武状元殿试上行刺你,不过司马奎已是你的人了,必然早就和你通风报信过了。你将计就计,又让司马奎安排了些人,扮成万兴会的样子来先发制人。”钟鸣幽幽而道,忽地他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启暄,“你这身子骨,这么一箭估计半条小命得去了。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启暄不以为意地扁了扁嘴,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这般小瞧人。算了,不说这个,你又怎么来了!那天你混在哪里,我还真没注意到呢。”

    “内务府的新总管林中恒以前曾受过家父的恩,我叫他帮忙,让我做个内侍,这样也方便在宫里走动……”钟鸣一边说着,一边披好上衣。

    上次施诚事件后,启暄趁机夺了周启晟插手天青城的权利,把宫里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内务府新上任的总管林中恒为人正直,原是内务府的书史,之前却因不愿巴结周启晟,被打发去了掖庭。后来经由谢良辰引荐,做了内务府的总管。

    忽然,启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拧到了一块儿,颤声问道:“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不是要我来帮你么?”钟鸣停下手中动作,一手托着下巴,不紧不慢道。

    “我要你来帮我,又不是要你去做宫人!”启暄的声音有些发急,翘睫微颤,眼尾迅速晕上了一抹嫣红。“你是谢家独子,做内侍不就断了香火?你吃尽了这么多苦头活了下来,最后还断子绝孙,实在是……实在是……”她原本讲得激动,说到后面竟有些无语凝噎。

    “……”钟鸣抬手轻轻扶额,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没净身。”

    庆元殿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哦?真的吗?”半晌,启暄又开口问道,她原本有些哭丧的脸却是飞扬了起来,“没骗我吧?”她好像有些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钟鸣敛了清隽眉眼,嘴角轻轻弯起,身子微微前倾,歪着脑袋,眼神中带着些许戏虐。蓦地,他胸膛间溢出一声低笑:

    “陛下,是想亲自为奴婢验身么?”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腰间,修长的手指勾着自己的腰带。

    明明那么低醇清冽的声音,却自称“奴婢”,再触到那双星眸,如同冻在冰层下的寒石,此刻居然泛着一抹魅惑的光泽。

    “不必……”启暄抬起手来,扭过头去。

    “嘻。”钟鸣眼底波光微转,薄唇轻勾。

    “你笑什么?”启暄回眸横了他一眼。

    “没什么……”他眯着眼睛,鸦羽一般的长睫如同染着寒霜的蝶翅,“只是觉得你似乎对我们钟家的香火挺上心……”

    “呸!谁要管你家香火的事了……”启暄轻啐一声,停顿片刻,话锋一转,“不过你们钟家的好基因若是不传下去倒是可惜了……”

    “基因?”钟鸣眉头轻挑,有些不解。

    “啊,不是,就是血脉。我的意思是你们钟家出良将,一脉相承。若是断了岂不可惜。”启暄连忙又解释了一遍。

    “这样啊……”钟鸣斜着脑袋,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明的情愫,有意无意地向启暄这边投来。

    忽然“啪嗒”地一声,竟是蜡烛芯子爆了。启暄展颜一笑,“烛芯爆,喜事到。看来要有好事发生了。”

    她的笑靥舒展得如同春风中舞动的桃花,天真烂漫又妩媚娇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香甜的气味。霎时间,钟鸣感觉心头那团淘气的小猫儿又出来了……

    “咳咳。”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看你的样子,这‘好事’应该已经有谱了吧?”

    “呵呵。能得傅双荆这么好的人才,也算是好事一桩吧。”启暄眸光灼灼,抿了抿嘴唇。“周启晟今日让他在骊山围场行刺我,成与不成,他这条命都得搭进去。”

    “傅双荆确实是难得的将帅之才。他那三十多场比试我也有看过,有勇有谋。”钟鸣微微颌首。

    “是啊。本是栋梁之才,周启晟却这般弃之如履……”启暄垂头轻摇了摇,“要用人,首先得把人当人。”

    “把人当人么……”钟鸣冷笑一声,眸光黯了下去,“这世间真有把人当人的君主么……”他低声呓语,神色有些恍惚,但转瞬又回过神来。

    “说说吧,你又打算如何?”他扬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启暄。

    “傅双荆有一个弟弟,身患恶疾。多年不愈,只靠着名贵的药吊命。我已经派常太医去帮他诊治了。”启暄一手捏着一只青玉瓶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钟鸣用两个手指一捏,轻轻地把那玉瓶提了起来,拿到眼前晃了晃。

    “你说的常太医,就是和你一起从那里来的…”他顿了一下,清冷的目光在启暄脸上一扫,语调微微上扬:“……同僚?”

    启暄迟疑了一瞬,她有些忘记那时和他叙说时,是如何称呼常俊儒的。反正肯定没说是未婚夫。因为她打心底对这三个字反感至极。

    同僚,这个称谓倒是不错。她嘴角漫起一丝笑意,“算是吧。我们一同长大,他的医术我信得过。”

    眼前的男子却依然皱着眉头,眼神晦涩不明,如一汪寒潭,深不见底。

    “你这同僚竟为救你而舍命,还真是情深义重。”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缓缓掀起眼皮,幽沉的眸光紧锁在面前少女那双琥珀色美目上,不让她有任何躲闪的机会。

    那眼神极具攻击性,启暄有些心虚地转过身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胆怯什么,只是听到钟鸣提起常俊儒,心中就觉得烦躁不安。

    正想着如何作答,忽听得外面沈康的声音传来。

    “陛下,常太医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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