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皎一直对陆离都有些畏惧，她像只不安的幼崽，紧贴着陶岚。
很快，陆离移开了视线，走到一处窗前。
茂密的常青树随着微风摇动，晃散了阳光，落在身上明明暗暗。
有学生主动上前打招呼，他偶尔会应上两句，随着身旁的人越聚越多，话题更是层出不穷。
他眼眸半敛，面上还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却连敷衍都懒得再开口。
正巧，薛修彦一脸生无可恋地走进课室，就看到陆离越来越幽深的眼神。
他赶紧加入人群，不一会儿就牵引了话题，很快占主导地位，和别人勾肩搭背地唠嗑。
薛修彦阳光开朗，情商高，人缘更是好得出奇，整个课室里的人，他认识八成以上。
朋友调侃他怎么会来参加这个活动，他痛心疾首，“唉，人生无常，要是早知道会翻车，我当时应该换一个借口拒绝。”
喧闹的课室随叶嘉的到场，安静了下来。
“请各位同学到我这儿来。”叶嘉抱着一大摞文件，分批发给前排的学生，“这个是剧本，传下去，大家可以先翻阅一遍。”
陆离随意翻了翻，整个故事线狗血又无聊。
剧本里，江晨和玉婵比邻而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一个世家子弟，一个高门贵女，前头的故事温馨浪漫，玉婵练舞，江晨用古琴伴奏；玉婵学棋，江晨就陪她对弈。
一日一日，暗生情愫，上元夜，江晨将她带出府门，热闹喧嚣的市集，猜灯谜，拎花灯，看戏曲。
玉婵在月下，为江晨跳了一支舞，她折下一茬山茶花，送给了江晨，连带着一枚雕刻了琼花的玉佩。
到这里本应该是佳偶天成，故事发生了巨大转折，江家一夜之间，抄家灭族，本是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少年郎，跌进了尘埃里。
而玉家也在这场风波里摇摇欲坠，当下决定送玉婵入宫，以复荣光。
在家人和江晨之间，她选择了家人，背弃了和江晨许下的承诺。
帝王残暴不仁，各地频发灾祸，终于揭竿起义，打着德不配位，天怒人怨的名号，一呼百应。
江晨文韬武略，义无反顾投身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大军压城之日，玉婵被吊在城墙之上……
叶嘉等大部分学生看完剧本，她才开口，“首先，感谢各位同学参与此次活动，《浮生若梦》是大型古风舞台剧，时长不算短，大约有三十分钟左右，主要通过男女主角视角和故事线，展示慎勉中心的培优项目，所以结合的元素很多。”
简单的概括后，叶嘉又介绍了参与的指导老师们，接着就是分配角色，让学生们按顺序上前做自我介绍。
少年组的主要角色并不多，除男女主以外，大多是群演角色，基本是一人分饰多角，还有本色出演，比如戏曲、皮影戏等等。
前排的学生一个个上前，转眼到了月皎皎。
她取下帽子，理了理额前压乱的碎发，走到人群前。
“同学们下午好，我叫月皎皎，明月何皎皎的月皎皎，是中国舞A班的学生，我饰演的角色是玉婵。”
少女腼腆，眉眼间流露出的娇媚和纯稚交织，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美丽。
同学们目光灼热，烫的月皎皎脸颊绯红一片。
她局促地鞠躬，退回去的路上被叫住了。
有个女生不确定地问，“嗨，月同学，我好像见过你。”
“两年前，你是不是有参加一个网络视频平台的跨年夜？”
月皎皎朝女生点了点头，“是的。”
“啊！真的是你！那年的跨年晚会惊艳了我很久，我还特意查找过你的资料呢！”
女生惊呼了一声，有些兴奋。
“我以为你会在这方面发展呢，结果在社交平台搜索你的资料都没有找到，我以为你已经不跳舞了。”
“那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可真好看，没想到两年过去了，更漂亮了呢。”
女生的话噼里啪啦地落下，跟倒豆子似的全是对她的夸赞。
月皎皎眼中却闪过恐惧，衣摆都攥出了明显的皱褶。
“非常感谢同学的认可，我，我并不会往这方面发展，所，所以不必过多的关注我。”她磕巴地回了两句，又朝对方弯了弯腰，“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这次活动能成为一段非常愉快的经历。”说完，她就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陆离看着她的背影，灰扑扑的隐进人群里便毫不起眼。
以前偶尔会在园区看到她的身影，穿着或俏丽，或娇艳的衣裙，一头长发扎成各式精致的花样，佩戴上可爱的发饰，走在园区林荫道上，鲜亮灵动。
不像现在，连些许色彩都不敢往身上放。
“舞蹈园区里漂亮的女生就是多，但这个怎么好像都没见过似的。”
身边的同学窃窃私语。
十七八岁青春正躁动，格外容易关注某些方面异常出色的同学。
突兀闯入视线的月皎皎，像蒙尘已久的珍珠展露出光泽，足以引发侧目和惊艳。
“女主角已经出来了，不知道男主角选了谁，不是薛修彦就是陆离吧？”
小声的议论，直到陆离站在台前，才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叫陆离，光怪陆离的陆离，饰演的角色，”他顿了顿，“江晨。”
陆离的目光直直对上月皎皎，“很高兴认识你…们。”
他语调很慢，微妙的停顿转瞬即逝，说不出的旖旎与遐想。
这句话仿佛是单独对月皎皎说得，可视线交汇不过一霎，他就移开了。
月皎皎有种被盯上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几乎让她一个下午都不在状态。
排练的舞蹈，反复跳错了舞步，再又一次被叫停，叶嘉皱起眉，头疼地按了按额角，“皎皎，怎么回事呢？上周才练过，你今天怎么了？已经错四回了！”
“对，对不起。”月皎皎嚅嗫着道歉，无措地站在一旁。
叶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摸摸她的头，“是不是人太多了，太过紧张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月皎皎听话地退到一边，就地蹲坐在角落里。
陆离正跟着老师学习挽剑花，一柄长剑在手，随着手腕灵巧一转，晃出道道寒光，轻轻一抛，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又落回手中。
“可以啊陆离同学，是不是有接触过？学得很快！”导师站在他一旁，毫不吝啬地夸赞。
陆离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触过，大概是因为学过别的，手比较灵活。”
薛修彦暗戳戳地想导师给陆离多排点戏份，直接拆陆离的台，“老师，你听他胡说，他什么都会！”
薛修彦饰演的角色是女主角的哥哥，男主的发小——玉昭，戏份并不少，此时也正在苦哈哈地练剑花。
他本身运动天赋就极好，学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难，但他更喜欢放假去玩而不是在这里练这玩意儿！
“老师，薛修彦运动天赋特别好，我觉得可以把动作设计的更复杂一些。”陆离睨了薛修彦一眼，直接拉下水。
导师大喜，“那真是太好了，我觉得有几个动作再复杂一些会更有视觉冲击力，就是担心对你们来说会不会太难，但你们多练练应该没什么问题！”
薛修彦差点没把牙齿咬碎。
陆离转了圈手上的剑，忽然问，“修彦，要不要挂个彩头比一把？”
“比什么？”薛修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会要跟我打擂台吧？那不干，稳输。”
“就比挽剑花和刚刚导师加的那几个剑术。”陆离朝他笑笑，“谁先失误就算谁输了。”
这样一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薛修彦问道：“赌什么？”
“我要是赢了的话，你就请喝东西吧，什么都行，全场一人一杯。”陆离话一出，一同练剑术的同学就兴奋了，喊着让薛修彦比。
场内算上老师同学几十人的，薛修彦衡量了下，“那我要是赢了呢？”
“你要是赢了，条件随你开。”陆离给足了诱惑，“你看中的限量版球鞋，顶配的定制电脑，你之前不是挺喜欢我的一款手表吗？你赢了就送给你。”
以小博大，这不都不博？当然没有理由！
薛修彦冲了，薛修彦折了。
月皎皎枕着手臂，正走神，眼前突然出现一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
“月皎皎同学，扫个码入群吧？”
清冽的嗓音同时传来，她顺着那手看去，陆离就蹲在她面前，红唇轻扬，双眸微弯。
月皎皎条件反射地往后仰，背直直抵在墙上，“入，入群？”
“对呀，交流群，原本叶老师就打算建一个，正巧刚刚对赌薛修彦输给我了，他请全员喝饮料，现在大家都在进群点单呢。”
陆离额前、鬓角的短发还有些湿润的痕迹，他笑得灿烂，多了几分得意的少年气。
月皎皎看向四周，发现不少同学都停下训练刷着手机，储物柜前也聚了不少同学在翻包掏手机。
她看看陆离手机上的二维码，群内人数已经有三十多人了。
她小声回道：“我，我手机没带在身上，可，可以等我一会儿吗？”说着，贴着墙壁站起身，快步去了储物柜，拿出手机就赶回来。
月皎皎扫码进了群，群里正热闹着，都在点单，选得是一家最近比较热门的连锁咖啡店。
陆离问道：“月同学要喝哪一款？”
“我，我就不用了，”月皎皎摆摆手。
陆离的眼睛漆黑深邃，“没有你喜欢的吗？”
月皎皎摇头，往后缩了缩，贴在墙壁上。
他疑惑不解，往前近了一步，“其实，有个问题我真的挺好奇的。”
“月同学好像，很讨厌我？”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月皎皎愣怔地看着逼近的少年，他微皱着眉，眼眸半敛，显得有些低落，甚至委屈。
“我没有讨厌你。”月皎皎坦诚说道，眼神清澈，没有闪躲没有迟疑。
陆离俯下身欺近了几分，近得能看见她眼里的倒影，“月皎皎，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呀？”
他手从她头侧掠过，落在她身后的墙上，“就像现在，如果不是这堵墙，你要退到哪里去？”
“你害怕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