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月皎皎像被他困在怀里的幼猫，退无可退，看起来弱小得可怜。
被戳穿，月皎皎也没有辩驳，只是仰着头，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陆离压根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月皎皎，你很奇怪，”陆离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喜欢、厌恶、恐惧不过是人的本能，是你的错吗？”
“你很不高兴，我知道的，”月皎皎咬了咬唇，“是因为我让你很不高兴。”
不悦莫名散去，舌尖下意识地刮过后槽牙，陆离清冽的嗓音多了分暗哑，“月皎皎，你不生气吗？”
“明明是我冒犯了你。”
月皎皎摇头，双眸像一洌清泉，畏惧是真的，不讨厌是真的，不生气也是真的。
真有趣，也真可爱，纯净的像乌尤尼盐湖一样。
让人无端地产生一种扭曲的破坏欲。
陆离笑出声来，“月皎皎，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喉结滑动，声音压得极低，“会让人想做更过分的事。”
“什么？”月皎皎没有听清，陆离只是笑，漆黑的眼眸藏着激烈又疯狂的暗流，难以窥探，无声汹涌。
这样的眼睛，这样的脸，不应像一张白纸一样，她该有更为极致的色彩，越美好的，破碎时就越瑰丽。
“皎皎！”陶岚刚结束训练，就跑到月皎皎身旁，“嗨，你好呀，陆离，你们在聊什么呢？”
陶岚的闯入搅散了这诡谲的气氛。
“你好。”陆离礼貌回应，“不是建了交流群吗，来邀请月皎皎同学进群，也正好熟悉一下，毕竟，还需要共事好长一段时间。”
陶岚了然地点了点头，刚刚薛修彦也到他们组邀请扫码进群，她正要跟月皎皎提这事，原来陆离已经先一步通知了。
陶岚刚结束训练脸上都是汗水，她想起薛修彦萎靡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皎皎，皎皎，你看群了吗？薛修彦请全员喝东西呢，他刚刚看起来跟被霜打了一样，可好玩了。”
“看到了。”月皎皎拿了纸巾给陶岚，“擦擦吧。”
“谢谢我的好皎皎。”
陶岚接过纸巾擦脸，又瞅瞅一旁的陆离，“陆离，听说薛修彦是和你比赛输了，所以请全员喝东西，是怎么回事呀？”
“嗯，因为他鼓动着老师加难度，就诱着他比着玩。”
使坏的小得意尽显在陆离面上，“陶同学选好要喝什么了吗？”
“叫我陶岚就好。”
陶岚直爽地摆摆手，拿不定主意扭头问月皎皎，“皎皎，你喝哪一款？好像挺好喝的样子。”
月皎皎摇了摇头，“我就不喝了。”
陶岚知道月皎皎是喜吃甜品也爱喝饮品，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两个女孩凑得极近，嘀嘀咕咕的说话。
月皎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一旁的陆离。
他回以一笑，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群聊里陶岚就点上了两杯饮品。
薛修彦登记完了，点了人数，看没有漏下的，才跟商家下了订单。
课室里因为排练人数较多，还有各种各样的道具，所以并没有摆放椅子，休息都靠在墙边席地而坐。
薛修彦坐到陆离身旁，“阿离，你不对劲，刚刚故意欺负女生呢？”
他可都看到了，才到陆离肩膀高的女孩被堵在角落里，可怜又无助。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就是冲着人家来的？”薛修彦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小女生，长得挺水灵。”
“是啊，真可爱。”陆离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真是见鬼了，薛修彦瞪圆了眼睛，“你之前说要收取的报酬，不会就是这个吧？”
他有些懵，“我能做什么？我跟对方也不熟啊，要不我找找看有没有跟月皎皎熟悉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看，是刚刚加了好友的陶岚，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薛修彦回了一个问号。
【陶岚：谢谢薛老板请我们喝东西呀！还发了一只猫咪眨巴眼睛的表情。】
【薛修彦：大可不必，说了请就是请，哥哥这叫愿赌服输。】
【陶岚：不不不，只是小小心意表示一下，点开有惊喜，祝老板大顺，下次还能蹭上老板！】
其实有不少同学私下给他转账，但陶岚的说辞倒是有趣，薛修彦不禁莞尔，点开了红包，66元，还真是六六大顺。
他将手机递给陆离，“看看，这什么人间小可爱？”
陶岚的性格直爽且活泼，与薛修彦有些相似，必然是能玩得来。
陆离瞥了一眼，“陶岚跟你肯定很玩得来。”
薛修彦瞬间懂了，好家伙，这算卖友求荣吗？
商家配送很快，穿着工服的两名小哥抬着整整两箱的饮品进到课室，同学们排着队取自己选得品类。
陶岚看着人有些多，想着晚点再去取，就见到薛修彦提着两杯饮品走了过来，他站定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上的饮品。
陆离在不远处看薛修彦和陶岚说笑了几句，对方接过饮品后就朝月皎皎走去。
月皎皎依偎在陶岚身旁，与她嬉笑聊天，时不时低头嘬上一口饮品，就差摇头摆尾，像只餍足的猫。
陶岚将自己的杯子递到月皎皎面前，又抽出了自己的吸管伸进她杯子里喝了几口，两人交换着喝，亲密无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碍眼。
手上传来冰凉感，陆离回过神，薛修彦拎了杯拿铁碰了碰他的手，“喏，你的。”
陆离接过，道了声谢。
薛修彦顺着他视线望向坐在角落的两位少女，笑道：“她们关系很要好？”
“是啊。”陆离垂眸，敛去神色，“她是月皎皎最亲密的朋友。”
是唯一的朋友，后面的话跟着冰凉的拿铁滑下咽喉。
陶岚，既是趁手的工具，同样也是碍事的存在。
一个人的时间与精力总归是有限的，被分割后，就顾得上前顾不上后。
只要将陶岚一点一点地剥离，孤立无援的幼猫会寻找新的依靠。
薛修彦倏然多了使命感，“懂了！我一定打入敌方内部！”
“你在瞎想什么？”陆离看傻子似得睨他，吸管搅动冰块碰撞出细碎的声响，“陶岚性格不错，跟你肯定玩得来，你就多带个朋友一起玩，脑子里别给自己加戏。”
休息时间在训练的铃声里结束，月皎皎也回到了排练的队伍，她没有再出错，状态越来越好，一直持续到排练结束。
月皎皎的舞要跳两次，一次是少女怀春，腼腆羞涩又有着炽热爱意的表白，一次是绝望悲切的破碎之感，同一支舞，腰演绎两种意境。
一直到集训结束，她还跳着，每一个动作看起来轻柔灵动，是少女的欲语还羞。
她旋身轻轻一跃，双手伸出如捧着满腔爱意，炙热滚烫一往无前。
陆离早已经结束了培训，并不急着走，正和薛修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目光却落在月皎皎身上。
“很漂亮吧？”一名女生停在薛修彦身旁，她笑得促狭，“薛修彦，你眼睛都快看直了！
被打趣的薛修彦很坦然，“她跳得好看，多看两眼没问题吧？还不许人看看增长点艺术细胞了？”
女生认同地点头，“确实跳得很好，我们班呀，谁都比不上她。”
薛修彦与女生小学同一所学校，还居住在同一个片区，虽熟稔，但也没特意去了解过，听这一说，他才想起来她学的也是中国舞，“你和月皎皎她们是一个班的呀？”
“对呀。”女生看他好像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我好像就没见过月皎皎似得，一点印象都没有，真跟你一个班？”薛修彦虽不常去她们园区，但偶尔也是会去的。
“不可能没见过，她从小就在慎勉中心学舞，已经十年了。”
女生说道，想起来什么，“你没印象可能是因为她变了。”
“以前月皎皎可不是这样的，大概在两年多前吧，突然好几个月没来上课，具体多长时间我给忘了，但是再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特别低调，穿衣打扮不是灰色就是黑色，连点花纹都没有，总把自己包得很严实，除了上课时间，出入去哪都带着帽子或口罩什么的，一下课就跟着陶岚回家，也从来不在园区里逛，所以你肯定见过只是不记得了。”
薛修彦更好奇了，“那么古怪？大概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女生摇了摇头，“我们都不清楚，或许只有老师和陶岚知道，月皎皎只和陶岚一起玩，你瞧，她们跟并蒂莲似得，谁都插不进去。”
那头月皎皎正结束了练习，出了一身薄汗，她的脸颊鼻尖都透着绯红，陶岚早已经等候在一旁，给她递上纸巾。
“难道月皎皎只跟陶岚玩得来？”
薛修彦瞧月皎皎并不像难相处的人。
“这你就猜错了，月皎皎性格很好，好到离谱的那种。”
女生其实也觉得匪夷所思，“我就没见过性格这样的女生，跟没有脾气似得，心思还特别细腻，总是在照顾别人的感受。”
“她呀，有天赋，跳舞有灵气，但从来不出头，总把机会让给同学，不争不抢。”
“我还记得她来学跳舞的时候，练基本功，很多同学都疼哭了，她自己都含着眼泪，还从包里掏出糖果安慰同学，跟个小大人似得给人擦眼泪，哄同学别哭。”
薛修彦觉得怪异，“这样的人怎么会只交一个朋友啊？”
“我哪知道？”女生耸耸肩，就背着包挥手，“不说了，回去了，拜拜。”
这其中的原因，或许除了陆离，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
不过是年幼不知事的承诺，真让月皎皎守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