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方家小院装修验收以后，赵嘉许和周什安第一次碰面。
灰白西服，黑色领带的周什安举手投足间有点漫不经心，俊朗精致的面容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赵嘉许先开口，“周总，合作愉快。”
既然中标，合作关系开始，他明白自己必须和周什安搞好关系。
周什安笑意更浅，注视赵嘉许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倨傲。
“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的要求唐明川跟你们说的很清楚，合作愉快不愉快全在你们。”
“一定严格按合同执行，请周总放心。”
“拭目以待。”
……
大概是两人的形象气质比较突出，会场很多人向这边观望，周什安和赵嘉许说了几句后转向李鸿玉。
张秘书对着赵嘉许好一通夸奖，氛围格外融洽。
报告厅某个位置。
聚集三、五个人，朝着张秘书的方向，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目光怨毒。
旁边一个三十左右，瘦干的男人凑在他耳旁，低声道。
“姐夫，那个穿灰西装的就是北京来的老板？”
华成建设的王化成一张黑脸乌云密布，黑上加阴，丝毫没有签约的喜气，他也报名了度假村项目，评标环节得分最低，直接出局。
后来拿到另一个项目，相比九曲河度假村，规模小的多。
“这个北京老板什么来头？”
年轻男人一双贼眼，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脸上睃来睃去，他是王化成的小舅子何明，王化成不好出面的脏活，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由他来办。
“先不管周，去打听姓赵的。”
没拿到度假村项目，王化成耿耿于怀，这口闷气怎么都下不去。
何明陪着笑脸，“姐夫，在查了。”
“李市长来了，走，去打招呼。”说着，王化成原本漆黑的脸换成堆满笑意的憨厚样，脚步匆忙地往前走去。
***
又是一个周末。
度假村项目开工在即，赵嘉许收拾行李，未来一段时间，他要项目点和涼江两地跑。
“这件毛衣带上，…还有这件，过了十月就会降温…”
方淮站在衣柜前，一件件翻着，提醒他。
“不会多冷。”
话是这样说，赵嘉许把她点到的几件衣服全都放进行李箱。
“你经常回九曲水，我还是搬回我家。”
方淮在床沿坐下，声音越来越低，“不然又是风言风语。”
“我住昊子家，你不用动。”赵嘉许瞥方淮一眼，阖上行李箱，拽过方淮，困在怀里。
“什么时候办手续？”
“和陆岷说了，会尽快处理。”
方淮没底气，好在赵嘉许没注意到她的心虚。
提了留学的事儿后，陆岷给方淮不少资料，又指导她需要做哪些准备，态度诚恳。
方淮仍在全力准备公考，可又忍不住去看陆岷给的资料。
“国庆长假，你妈来涼江，我妈要和她商量结婚的事情。”
下巴搁在方淮肩上，环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一些。
想起陆岷提前预订的中秋行程，方淮心里七上八下，压下负罪感，手覆在赵嘉许手背上，安抚道。
“我会处理好的。”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赵嘉许扳正怀里的人，两人面对面。
“再说一遍，别瞒我任何事，有什么困难一起想办法解决。”
赵嘉许的目光直达方淮眼底。
“听到没有？”
“知道了。”
方淮点头，双手环上赵嘉许的脖子，嘴贴了上去。
吃过午饭，方淮和赵嘉许兵分两路，赵嘉许去烧烤城，方淮去探望姚奶奶。
一段时间的相处，宁沅能听懂奶奶最简单的语句，沟通问题解决，两人变得更加亲近。
方淮到的时候，宁沅正陪着老人晒太阳。
“怎么还买东西？”宁沅接过方淮手里的果篮，嗔怪道。
方淮把酸奶放进冰箱，“嘉许哥让买的，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
“你倒是蛮听话。”
宁沅不以为意的白方淮一眼。
方淮笑得憨厚，“说得对当然要听。”
“白里透红，满面春光，被滋润的不错。”
宁沅取了一串葡萄在水龙头下冲洗，嘴巴说，眼神暧昧地不断打量方淮。
“又说这些。”
白脸瞬间红透，方淮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性|生活和谐是好事，日子才过得长久。”
两人在沙发坐下，宁沅摘一颗葡萄递给姚奶奶。
“奶奶吃葡萄，甜得很。”
姚奶奶自然地接过，一口一个，看着宁沅，不说话，只是笑。
“奶奶，您好些了吗？”
方淮不想理会宁沅，把目光转到姚奶奶身上。
宁沅靠近奶奶，提高音量，重复一遍问话。
姚奶奶吃着葡萄，重重点头，嘴里念叨，声音细小囫囵。
“好些了。”宁沅翻译。
方淮的目光在宁沅和姚奶奶身上来回好几趟，接过宁沅递来的葡萄，没动，光滑饱满的水晶葡萄，日光下晶莹透亮。
“有进展吗？”
方淮声音不大，宁沅听清了，也懂她的意思。
“不知道，大概没有。”
宁沅面色恬淡，对方淮笑笑，“哪有那么快。”
见方淮欲言又止，补充道，“才多久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方淮把葡萄放进嘴，又拿起一颗，“这葡萄挺甜，你也吃。”
***
姚新夏开门进屋的时候，宁沅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睡衣松松垮垮，春光乍泄，一点锁骨，一抹弧线，有点烫眼。
裤脚上移，露出一截小腿肚还有纤巧的脚。
不等宁沅发现，姚新夏的目光仓促逃离。
“怎么还没休息？”
“你今天怎么那么早？”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宁沅起身，把睡衣睡裤拉扯整齐，抓了一件长开衫披上。
“今天许哥守店，让我回来。”
姚新夏把打包回来的烤肉搁在茶几上，“宵夜。”
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生怕她多想，又补一句，“方淮让带的。”
已经翻开盒盖，劈开筷子，正要下嘴的宁沅，忽然就没了胃口。
“哦。”
见宁沅随意夹两块就不吃了，姚新夏懊恼，是他让师傅烤的，鬼使神差地非要加后面那句。
“奶奶念了好几次，想回家看看，担心猫儿狗儿没人喂。”
姚新夏拿起筷子。
“邻居会帮忙。”
牛肉香辣细嫩，姚新夏将东西一扫而尽，完了又灌了满满一杯水。
宁沅从卧室抱着被子枕头出来，悉数扔在沙发上。
这套房子只有两间卧室，主卧一架双人床，次卧一架单人床，宁沅原本的意思是，主卧她和奶奶睡，姚新夏睡次卧。
姚新夏不同意，坚持睡客厅，让她在次卧休息。
每天他都回来，睡在客厅沙发。
从卫生间出来，三两下，姚新夏擦干了头发，见宁沅把被子枕头都归置好，心里和被子一样，舒展蓬松。
“休息了。”
客厅不大，他站得离她不远，沐浴后的甜香侵袭过来，清新的柠檬气味，中间混杂着甜润的橙花味道。
少女的味道，从他身上发出，一点不违和。
姚新夏开始并不想用她的沐浴露。
在香皂和沐浴露之间犹豫，瓶身上的柠檬看起来实在诱人，他忍不住倒在掌心里。
甜润清新的香气缓解了紧张尴尬地气氛，宁沅走到卧室门口没动。
“奶奶好了，我就回去。”
掀开被子的姚新夏动作一滞，“回哪儿，九曲水？”
“不是，回家，自己家。”
姚新夏目光寻来，她的话来得突然，眼中的惊诧没掩住。
“家里有事？”
“不是，这里不需要我。”
宁沅苦笑，“待着没意思……”
她叹口气，软软地靠在门上，看起来有些落寂。
“我是逃婚出来的。”
“……”
“我该依着父母的意思，牺牲我一人，让其他所有人快乐。”
“为什么要去牺牲？”
本来就不困，此刻更加清醒，清醒中还带着慌乱，姚新夏的惊异，无法抑制，彻底显露出来。
宁沅假装没听出他的情绪，继续陈述。
“来这边就是散心，见到了好友师兄，还遇到你，顺便做了一桩好事，也算圆满。”
她低着头，盯着脚上的红色塑胶拖鞋，搬进来当天买的，在小区门口的生活超市。
她不是在优越环境下长大，也过了几年物质丰裕的生活，如果愿意妥协，现在仍可以继续无忧的高品质生活。
然而，那不是她想选择的。
如红色塑胶拖鞋一般平庸、简陋的日子，她并不排斥，或者说，她眼里的优质生活，并非一定要光鲜奢华。
亦如眼前的姚新夏，不是高富帅，只是人世间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年轻男人，他眼中有股不甘的寸劲，身上有种野草般不起眼、顽强的生命力。
如磁石般，深深吸引着她。
“医生说，奶奶至少要修养100天。”
实在口拙，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
原本对执意帮忙的宁沅无可奈何的人，不过十多天，听到她说要走，莫名想挽留。
他还没来得及感谢她，怎么能走。
“我不会不负责任，肯定是奶奶好了才走。”宁沅抬起头，神色平静，“晚安，睡了。”
她躺下的时候，嘴角弯的很大，该做的要做，该说的要说，该刺激一下的人也要刺激一下。
比起客厅里心情复杂的人，宁沅一夜无梦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