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沅和姚新夏回到出租屋还很兴奋，两人在客厅里讨论分工，做项目计划书，宁沅抱着尘封许久的笔记本，噼里啪啦打字，忙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眼睛血红，越讨论思路越清晰，是要干大事的鸡血状态。

    小区里，不知哪户养了鸡，喜欢半夜1点打鸣，经常有人在业主群投诉。

    今天这只鸡异常兴奋，从半夜1点号到快2点，好几个暴躁的声音在小区内乍起，和鸡隔空叫板，好不热闹。

    宁沅和姚新夏平时没少吐槽这只该死的鸡，两人谈论过如何侦查，如何逮住它杀掉，做成什么口味的大餐。

    今天，鸡叫仿佛不存在，他们对窗外的奏鸣曲毫无知觉。

    宁沅最后保持着手在键盘，头身倾倒在姚新夏身上的姿势睡着，姚新夏仰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被宁沅压着，一只手垂在地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宁沅的脸近在咫尺，而他，半边身子悬空，快被她挤下沙发。

    他还是第一次近看她。

    均匀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细长的眼睛紧闭，双眼皮折痕延伸到微翘的眼尾，这双眼睛睁开时很明媚，笑起来知性温柔。

    鼻子略圆钝，鼻梁幅度和整张脸搭配的恰恰好，不特别挺立，也没有过于扁平，有种与众不同的古典韵味。

    嘴唇红润小巧，很有水乡女孩的气韵。

    姚新夏盯着宁沅的嘴，好一会儿才别开眼，心跳加速，全身血液急速朝一个方向汇集，感觉到变化，他猛得向后撤身，晃荡一声，摔在地上。

    忍住疼，慢慢爬起来，他偷偷观察沙发上的人，发现她仍旧睡得很熟，才算放下心来。

    早餐的时候，姚新夏的手臂还有些酸，宁沅接着昨夜的话题，他低头若有所思。

    “姚哥？”

    宁沅伸手在他眼前晃，姚新夏回神，目光一触到宁沅又躲开，端起碗转移去厨房，耳朵通红。

    “今天先去干货批发市场，把原料定下来。”

    姚新夏背对着她，闷哼几声，接着是稀里哗啦吃面条的声音，宁沅瞄他一眼，有些奇怪，脑子里盘算着事情，没往心里去。

    躲进卫生间，姚新夏才长舒一口气。

    直到晚上，宁沅终于忍不住，“姚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不舒服，怎么？”

    “你耳朵红了一天，还有，你一入镜就眼神躲闪，这可不行，要大大方方看镜头，你是我们产品的卖点，可不能掉链子。”

    卖点？他？

    姚新夏蹙眉，“我们卖的不是辣椒油？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么多卖辣椒油，想要吸睛，要流量，必须与众不同，我的设想是你出镜做菜，主打一个型男厨师人设。”

    宁沅说话时一直上下打量姚新夏，从发型到五官，从五官到身材，从身材到穿衣，脑子一直转，右手摩挲着下巴，像在研究一件艺术品。

    那个眼神让姚新夏很不自在，心跳又咚咚加快。

    “非得出镜？”

    “身子出镜也可以，你脱了衣服我看看。”

    这话一出口，宁沅很快觉察出怪异，她别开视线，假装找东西，“我的手机呢？”

    拿着手机找手机的人，没注意到另一个脸红耳朵红的人，慌不择路闪进厨房，“找到了吗，厨房里没有。”

    “没，没看到，我再找找。”

    沙发上看电视的奶奶，侧头瞅着两个绿头苍蝇般乱转的人，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

    宁沅是个行动派，只用三天时间，就把和姚新夏讨论出来的方案变成项目计划书初稿，同时素材拍摄开始。

    烧烤城的厨房一角，两人布置了场景，固定好三脚架机位和补光灯，姚新夏戴上收音设备，宁沅手持云台移动拍摄。

    第一次拍摄花了一整天，两人累得精疲力尽，一片混乱的厨房还是谷子和小潘帮忙收拾的。

    晚上回到家，宁沅查看素材，不能说拍得差，剪剪拼拼能用，距离她设想中的成片效果差太远。

    宁沅留学期间开始做自媒体，视频内容以美妆，旅游，美食为主，纯粹就是好玩，拍得随性散漫，不长的时间积累不少粉丝。

    运气导致自以为是，让宁沅小瞧了短视频。

    不同类型的视频拍法不同，出师不利让宁沅明白，即使是尝试，也要在一定基础的学习之后再进行。

    花一周时间，关注学习几个风格不同的账号，仔细研究文案和运镜，再用两天时间，确定账号的大致风格。

    重拍素材时，参考一个海外美食UP的手法，人脸不出镜，固定机位，一个在正前方，一个在操作台上方特写，后期编辑加入解说。

    这次拍摄，没有出镜负担的姚新夏彻底放松，全程行云流水，拍摄效果意外的好，后期配音，姚新夏略带鼻音的声线，听起来很有质感。

    第一个视频发布出去，没什么水花，每天几十的点击。

    没有推广引流的个人账号，一个视频就爆的可能几乎没有，宁沅和姚新夏互相鼓劲，这才开始，心急不得。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地特别快。

    一场降温让涼江进入冬季，一夜之间，所有人穿上羽绒服。

    早就约好的四人聚餐，被各种事情耽误一推再推，宁沅再见到方淮和赵嘉许已经是10月底。

    戴着毛线帽穿着大衣的方淮刚进门就闻到浓浓地牛油火锅味道，一边脱手套一边往餐桌前凑，“好久没有吃火锅了。”

    陪陆岷吃了大半月的清淡营养餐，健康是健康，嘴巴受不了。

    宁沅打电话喊她吃火锅，方淮激动地快哭了。

    赵嘉许跟在方淮身后，手里提的礼品盒放到电视柜上，见方淮盯着红汤锅垂涎欲滴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这么想吃怎么不告诉我。”

    “你那么忙，不给你添乱。”

    脱掉大衣和帽子，方淮把头发挽成一个丸子，赵嘉许担心她着凉，让宁沅找件背心。

    “吃火锅的时间是有的。”

    赵嘉许想捏方淮的脸蛋，被她躲开，手又伸向刚扎好的丸子，方淮抓住他的手不准碰，眼含警告，赵嘉许挑眉，目光不依不饶。

    “我要吃火锅，不吃狗粮。”宁沅嘟着嘴往卧室走，无视两个拉扯的人。

    赵嘉许和方淮给奶奶打过招呼，一个留在客厅陪奶奶看电视，一个撸着袖子进厨房帮忙。

    宁沅扔一件羽绒背心给方淮，趁穿的时候，掐一把她的腰肉，“身材越来越好，胸又大了。”

    后一句，声音压得低，刚好够方淮听到。

    方淮整个脑袋烧起来，“哪里大。”

    她紧张地往厨房方向瞟，脑子里是昨晚某人差不多的话和动作。

    “许哥爱不释手吧。”

    宁沅可不打算放过她，笑得更加暧昧。

    方淮把背心拉链拉到最高，“流氓，懒得和你说。”

    宁沅洗了赵嘉许拿来的草莓，挑一个最大的递给奶奶，“奶奶，吃草莓。”

    方淮挑出两颗，一颗喂宁沅，一颗放进嘴，“你不是要我帮忙？”

    “给我拍点素材呗。”

    宁沅嚼着草莓，观察方淮的表情，“你这身材有看点，穿个女仆装，制服什么的，肯定能增加点击率。”

    睨宁沅一眼，方淮不置可否，只专注于草莓。

    “不出镜，只要身子就可以。”

    “不行。”

    “穿衣服的，不让你露，再说，我们的产品许哥要投资，你当帮他推广。”

    “那也不行。”

    宁沅见说服不了，只得作罢，换个话题。

    “复习的怎么样？”

    拿草莓的手顿了顿，方淮小声答，“在准备其他。”

    放弃公考，转战考博的事，方淮没告诉任何人。

    最犹豫的时候，她想和宁沅聊聊，那会儿宁沅忙着写项目计划书，电话里头兴奋地分享创业计划，方淮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啊？”

    宁沅感到奇怪，“不考公了？”

    “嗯，准备考博。”

    方淮答的迟疑，要不要把陆岷申请到博后，让她考博跟他出国的事情告诉宁沅，不确定她会是什么反应。

    宁沅和姚新夏走得近，和赵嘉许也熟，方淮不敢轻易开口。

    “怎么变了，许哥知道吗？”

    宁沅往厨房方向望，卷起衣袖颠勺的赵嘉许很专注，目光回到方淮脸上，察觉她欲言又止。

    方淮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应，“和他提过。”

    如果赵嘉许知道她放弃公考，一心考博出国，会不会再次提分手。

    她不愿那样。

    明白拖着不说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想到他可能回应，方淮不敢开口。

    她希翼赵嘉许能理解、支持，再给她几年时间。

    客厅里两个女人头贴头叽叽咕咕，厨房里，两个男人也在说事儿。

    “许哥，专业公关就是不一样，三两下热度降了。”

    “嗯，烧烤城的事情你看着办。”

    “你放心，烧烤城有我，你专心管工程。”

    把炸酥肉的活交给赵嘉许，姚新夏转战水池，手脚麻利地杀鱼去鳞切鱼片，赵嘉许回头，“刀工可以。”

    “还行，从小就做。”

    姚新夏把摆好盘的鱼片端上桌，返回厨房，见赵嘉许把炸过一道的酥肉再次回锅，“和你比，我还差点。”

    大火宽油复炸，表皮更加酥脆，油滚几秒，大漏勺舀起，赵嘉许颠了颠勺，滤过油的金黄酥肉滑入不锈钢盆，发出一阵脆响。

    “海鲜粥反响怎么样？”

    姚新夏抓一块酥肉，“降温这几天，几乎每桌一锅。”，说完扔进嘴。

    赵嘉许环视一遍厨房，“差不多，还有什么要弄。”

    “许哥你去休息，我把这儿收拾一下就开动。”

    赵嘉许洗完手，擦干水分，慢慢踱步到方淮身后，左右开弓，大手包裹住方淮的脸。

    方淮被冰得汗毛竖起，“冷死了，松开。”

    放过脸，又去抓手，赵嘉许不放弃用方淮暖手的企图。

    宁沅去厨房帮忙，担心再不逃会被狗粮喂饱，没肚子吃火锅。

    姚新夏把一口单独的清汤小锅放在宁沅面前，招呼所有人动筷。

    一场冬日火锅宴，让宁沅见识方淮吃火锅的能力，同时刷新方淮对宁沅酒量的认知，确切地说，经过这场四人聚会，其他三人对宁沅刮目相看。

    “别喝了。”

    宁沅再次端杯，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方淮按住宁沅的手腕，“差不多了。”

    “我可以喝，难得有机会和许哥喝酒。”

    “今天差不多了，留着下次，有的是机会。”赵嘉许接收到方淮的眼神，已经举起的酒杯又放下。

    “宁沅，泡酒后劲大，少喝点。”

    姚新夏喝酒上脸，此刻脸和脖子火红，像在热水里泡过。

    “最后一杯。”

    说完，宁沅和赵嘉许碰杯，两人把杯中的余酒一干而尽。

    宁沅豪迈地放下杯子，一把抱住方淮，“方淮，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让我认识姚哥、许哥。”

    “客气什么。”

    姚新夏递来热茶，方淮喂宁沅喝下，抚着她的背，“难不难受？头晕不晕？”

    宁沅摆摆手，“没事，我在医疗器械公司喝的比这个多，红的白的还有洋酒混着来，今天这点刚好。”

    送走赵嘉许方淮返回客厅，宁沅卸力般躺倒在沙发上，双眼紧闭。

    姚新夏摸着头顶的发茬，有些为难，叫醒她不忍心，任她睡这儿，又怕着凉。

    思来想去，俯身轻拍她的手臂，“宁沅，起来去床上睡。”

    没动静。

    加大力度再拍，还是没反应。

    宁沅半夜被热醒。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两床厚实的棉被，茶几被挪开，电暖气正对着她，火红的发热管在黑暗里异常明亮。

    喉咙很干，口腔残留着酒气，脑袋发沉，姚新夏的泡酒后劲大，意外地不上头。

    她起身喝水，不小心碰到一只脚。

    姚新夏蜷缩在转角沙发的另一边，背朝着她，身上只有一床薄毯，沙发太短，他的小腿和脚悬空，看起来很不舒服的睡姿。

    宁沅拿一床厚被子给姚新夏盖上，盖好不放心，仔细扯平四个角，确保他的肩膀、后背、长腿全被被子裹住才去厨房找水。

    重新回到沙发的宁沅半天没睡着。

    犹豫要不要把沙发还给他，传进耳朵的均匀呼吸让她不舍，不想离开，那怕只是短暂一晚，和他距离近一些。

    再次入睡的宁沅嘴角微微翘起，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