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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棠梨院里灯火喧嚣,热闹非凡。

    今日是中秋,夜市繁华,萧晗陪着宁熙儿逛了许久,直到知棠派人去催这才回来。宁熙儿拿着一只兔子灯来到棠梨院的时候,长夏半夏正忙着将收到的礼物一一分出来,前厅里堆了不少礼盒,长夏念单子,半夏分类,两个人搭配默契,可见早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姨娘这里好热闹啊。”熙儿迈进门槛,知棠正在桌前摆着糕点,精致的江南糕点摆了半桌,散发着淡淡的甜香。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来,知棠走过去戳戳熙儿的额头责怪道:“你们两个真是玩疯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着家呢。”

    “街上人还有好多,我看好多官宦家的小姐也还带着仆从闲逛呢,”熙儿挽住知棠的胳膊,“况且有晗哥哥陪着我,总不会出事的。”

    “你啊,怪不得唐夫人不许你乱跑,这个玩性跟你娘如出一辙。”知棠拉着她坐下,从桌上拿来个盒子,打开来看,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玛瑙镯子,一眼看过去就价值不菲。

    “这是家里送过来的,这颜色衬人,你戴刚好,”知棠不由分说的戴在熙儿腕上,“这里头没什么好东西,也就这个镯子还看得上眼。”

    熙儿并不推辞,夏侯知棠即给便是不由得她推脱,越是拉扯反而坏了情分。夏侯家家大业大,每一年棠梨院接的礼物数不胜数,珍贵东西自然也不少,但是夏侯家家里送来的,必然是一众礼品里的翘楚。

    知棠挑出不少好东西来塞给熙儿和萧晗,最后看着那些实在庸俗的东西才作罢,一面和长夏她们帮忙,一面支使萧晗带熙儿去外面看月亮。

    萧晗和熙儿走出屋子,看着方方正正的院子,实在是没趣味,萧晗低头看了看熙儿,熙儿浅浅一笑,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个人往旁边人少处走了走,萧晗便挽住熙儿的腰,带着她一跃而上,跃到了屋顶上去。

    屋顶上的确开阔许多,萧晗扶着熙儿慢慢坐下,清风郎朗,那轮月亮格外漂亮。

    萧晗的目光看的很远很远,从棠梨院看到灯火辉煌的前院,最后还是被拉回那一处无光的院子。

    笙箫馆。

    熙儿自然也看到了萧晗眼里的黯淡。

    “晗哥哥,”熙儿看着他轻轻的叫道,萧晗缓过神来看着她,看着她欲言又止,自己反而低头一笑,“你想问我这十年里的事情?”

    “我不是想戳你的痛处……”

    “我明白。”萧晗温柔的笑笑,看着她不安的绞着帕子,语气舒缓,“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不再有人提及,我便也不说。”

    “你的内力……”熙儿看着萧晗深吸一口气,便明白他是知道的,于是便不再说下去。

    “我那时还不能控制。”萧晗看着天上的明月,缓缓开口,“那一年我们在一起玩闹,大哥三哥都在,原本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叡儿和我比试的。”萧晗抿了抿唇,又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才继续说下去,“叡儿自小娇气,一直都有嬷嬷跟着,那一天叡儿刚和三哥学了新招式,嬷嬷鼓励他和我比试一番,几招下来叡儿兴致极高,我也失了分寸,直到那一掌拍在叡儿身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动了几分内力。”

    “叡儿,就这样走了?”熙儿声音有些发颤,萧叡那时只有八岁,萧晗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一切,他又会有多么无助多么悔恨。

    “叡儿没多会儿就咽了气,父亲闻讯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萧晗眼里隐隐有泪光,“那一天,父亲是要杀了我的。”

    那一天无论过去多少年萧晗都不会忘,萧仲明铁青的脸色,颤抖的握剑的手,大哥三哥抱着父亲的腿苦苦哀求,大伯父和大伯母将自己护在身后,挡着父亲那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父亲真的动怒,大伯父是拦不住的,千钧一发之际是夏侯知棠握住了那把剑,鲜血污了罗裙,才让萧仲明恢复了几分理智。那一日是大姐姐着院里的人去请了宁予尘夫妇,昔日好友轮番劝说,才压下萧仲明的怒火。

    但是萧仲明没有放过萧晗,他自打娘胎里带来的深厚内力自那天起就成了一个隐藏的祸端,于是那一日长针灌穴,将萧晗从一个天纵奇才,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但是他再也过不了普通孩子的生活,休息不过三日,也就刚刚在长针灌穴后退烧,他就被萧仲明带去了北大营。

    第一日到北大营,面对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他怕极了,他拉着萧仲明的衣服哭,可是回答他的,是萧仲明狠狠的一脚。

    他爬起来去拉萧仲明的衣服,萧仲明就一脚一脚把他踢出去,到最后他再也没了力气,只是伏在地上听着父亲把自己扔给一个先锋,让他带自己去安顿。

    自那一日起他再也没有回家,他不能回家,更不敢回家。

    初到军营,他连洗衣服都不会,时间紧的让他措手不及,往往饭没吃两口,就听到了集合训练的号角声。刚到北大营第三日,他就犯了错,没了父亲的庇护,甚至被强调他只是个普通的士卒,他没有半分的优待,犯了错就要挨打,要不是军营里的几个老兵看他年纪实在太小,恐怕他那一日就要被四十军棍活活打死。

    十军棍,那是他自小到大第一次挨那样重的打。那军棍当时比他小臂都粗,一棍打下去半天哭不出声来,不过六棍就被打晕过去,兜头一桶冷水将浑身都淋了个通透,一口气没上来就被棍子的闷痛压下去,两片肺叶都要被憋得炸开,他再也忍不住的哀嚎,四棍打完他动弹不得,被几个心好的老兵背回营房。

    军营里自是没什么好药,为了消肿,就要涂上药酒生生揉开瘀血,那一晚军营满是他的哀嚎,第二日醒来嗓子针扎一般的疼,却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他年纪小,很多东西跟不上,经常犯错,带他的先锋官心疼他年幼,每每只罚不打,他犯错最严重的一次,挨了二十军棍,被绑在校场晒了一中午,两顿饭没吃,第二日还要一同操练,最后生生累晕过去。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一年才适应,自被送到北大营他就被勒令不许回家,几次三番想逃走,被抓回去都是一顿鞭打,打完了还要罚苦役,拖着一身的伤端茶送水。

    没人知道他是萧家的五少爷,只当一个参军的小孩,虽然照顾他年幼,但是折腾他也是常有的事情,天寒地冻,他要去水房给老兵们打洗脚水,有一次踩滑打翻了水盆,烫了满手的水泡,第二日训练,水泡和弓箭冻在一起,撕下一层皮,满手都是血。

    他那时只当父亲气他,总以为父亲会来接他的,可是一年又一年,他终于死心了,终于将自己完完全全扎根在了北大营这片土地上,成了这一支铁骑里的一员。

    他原本也会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士,直到那一年他舍命去救大伯三伯,身陷囹圄,受尽折磨,在父亲的冷眼和不在意里,他再次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也会问自己,萧晗啊萧晗,你不悔吗,不恨吗,可是每次这样问自己,答案都石沉大海。

    也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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