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营分散成十二处，萧晗只用了两天的时间，除了被萧仲明换了将领的三处和萧珩手握的一处，北大营八位主将已经全部归萧晗调遣。

    第三日，萧晗在不惊动朝堂的情况下，暗地里兵困襄王府和北大营营地。

    赵钦隆写信给萧珩已经三日了，萧珩不曾拆开看过，还是赵芷柔听到风声按奈不住，替萧珩拆开了信件。

    “儿啊，萧晗现下回来了，你手里兵力若不够，你不妨找你舅舅借一些，他信里……”

    “母亲！”萧珩打断她的话，目光中带了些狠厉，“萧家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插手。”

    “他哪里是外人，他是你亲舅舅啊。”赵芷柔急得跳脚。

    “亲舅舅？母亲别忘了，是谁拖着我走上这条死路的。”萧珩将信件甩进屋里的火盆中，“这不是母亲该插手的事情，这几日天冷了，母亲少出来走动，免得感染风寒，棠梨院更是少去，父亲这几日身体无恙，真闹大了，父亲会如何处置母亲可不是我管得了的。”

    赵芷柔浑身一僵，几乎是咆哮道：“现在这个家是你做主，我身为你的母亲，我教训一个妾室的权利都没有吗？”

    “她是不是妾室母亲比我清楚！”萧珩声音也拔高几度，“夏侯家撑着半个国库，母亲思量思量，这个时候得罪夏侯家能得几分好！”萧珩说罢深吸一口气，“至于舅舅，他现在自身难保，更别提帮我了，劝母亲趁早和他断了来往，免得受他牵连。”

    赵芷柔还想说什么，萧珩却已经吩咐人送她回房了。

    四下无人，萧珩才唤了手下进来，扔下一个檀木盒子。

    “把这个交给萧晗，要他即刻撤兵，独自来见我。”

    北大营新聚集起来的营地主帐里，十来个人围了一圈，皆注视着桌上的檀木盒子。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众人只是警惕的盯着盒子，直到穆易忍不住开口：“开吧，有唐门在，什么毒值得怕成这样。”

    盒子打开，萧晗扭过头去，众人无不吸了口冷气。

    两根血淋淋的手指。

    不必多说，都知道是谁的。

    萧垣眼睛血红，声音不由得颤抖道：“他是疯了吗？”

    雪斋之中，萧珩看着在书案前作画的父亲，幽幽道：“这也是父亲意料之中吗？”

    直到现在萧珩才明白，萧仲明对他，连施舍也算不得。

    看似削弱北大营中萧晗的势力为自己铺路，事实上，北大营力量最强的两个分支一个在萧桥手中一个在影弋手中，萧仲明自始至终没有动过。而换掉的三位将士近几年来自恃功高不甚作为，就算是现在不换掉，以后恐怕也要寻个借口换下来找更有能力的人顶替。此时换掉，不仅日后萧晗不必得罪人，并且新仇旧恨都加在了萧珩身上，如果这三人重为萧晗所用，岂不是对萧珩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呢？

    “我总以为是我赢了，原来，一切都离不开父亲的算计。”萧珩苦笑一声，“从我假传时先生的命令一路追杀影迹让他去报信开始，父亲就已经开始破我的局了，是吗？”

    萧仲明画完最后一笔，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不置可否，但已经算是默认。

    萧珩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难以让萧晗动摇，所以先假传时雨的消息让影迹去报信，一路追杀弄得煞有其事，先动摇萧晗，再让时雨重伤，九死一生出现在萧晗面前，加深事情的可信度，如此这般，萧晗不回也得回了。

    而萧仲明无非是顺着他，见招拆招罢了。

    “你怨我，恨我，我都认，我知道是我偏心，”萧仲明叹了口气，“要恨你就恨我，与他人无由。”

    “哈哈哈……”萧珩笑的双目猩红，“所以父亲从来，从来就没打算把萧家给我，就算萧晗不回来，你也没打算给我。”说着，又一愣，随即嗤笑道：“奥，也对，是我，是我把萧晗弄回来的。”

    萧仲明皱紧了眉头。是，假若你不对萧晗动心思，也许萧家，就真的安安稳稳交到你手里，可是你与赵钦隆犯上作乱，可是你非要把萧晗卷进来，既然萧晗回来了，这些东西，自然还是萧晗的。

    “撤兵。”

    “长洲，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一定能查到王爷被关在什么地方的。”影弋阻止道。

    “对啊哥，你现在回去，就是去送死。”萧垣也拦住他不让他离开。

    众人七手八脚的拦萧晗，什么理由都拿出来劝他，只有宁熙儿不发一言。她伸手捏起那两根血淋淋的手指，走到众人眼前，不轻不重的说道：“习武之人手指上都有茧子，这个没有。”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是了，萧珩囚禁萧仲明，大家自然都认为萧珩的杀手锏是萧仲明，关心则乱，就一口认定这是萧仲明的了。

    背人处，穆易松了口气。这证明萧珩还尚有一丝人性，还不愿对父亲下手。

    “统领，冒一次险，强攻吧。”沈迟咬咬牙道。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晗身上，赌一把，赌一把也许就赢了。

    “一个连他两根手指都不敢砍的人，不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一片沉默里，穆易开口。时至今日他恍然明白了萧仲明对萧晗的磨练，也许为的就是这样一刻，为了他能在情感之下，作出最正确的决断。

    宁熙儿看了萧晗一眼，心里几乎已经明了，不会的，萧晗不会去赌。萧珩赢了，因为萧珩赌的是萧晗对父亲的心软，以所爱之人的性命做筹码，萧晗必输无疑。

    “我再说一遍，撤兵！”

    盒子里是不是父亲的手指早已经不重要了，萧晗明白，萧珩算准了他不敢赌。这次不是父亲的手指，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下一次不是？谁能保证襄王府大门被强行打开的那一刻，盒子里装的不是萧仲明的人头？萧珩赌的不是他敢不敢，不是他愿不愿，而是赌他的良心。

    赌他已经知道了父亲的苦心，知道了当年孤身闯林家救他的人是谁。

    很多事情萧晗记不清了，可是药王山冰桶疗伤的时候，他恍惚记起林家一战，那人除了身中数刀，也曾被林家的枪所伤。师父身上的伤疤也很多，但是那些伤疤没有林家枪的痕迹。

    那一刻萧晗才想到，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来，他甚至没有见过父亲身上的伤疤，他也忽略了他重伤被救回之后，足足三个月不曾见到父亲。

    生也好，死也罢，他要见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