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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大军带着最后的一丝风霜停在北郡城外的时候,礼炮齐鸣,城门大开,太子慕容康亲自来迎接。卷起的吊桥咿咿呀呀的放下,桥板撞击发出沉沉的钝声。

    容时,字南归。

    少时,他的父亲和两位叔伯战死在前线,未能收复失地,容时的祖父给他取字为“南归”,便是警戒他要为国效力,收复南方的失地。

    此番出战,容时一连收复两座城池,却在酣战之时,被朝廷召回。

    赏赐,封爵,容时只是跪在殿前冷眼听着,脚边的长剑被剑鞘封起,似乎掩住了所有的寒光。

    等到他从春寒未退的风中起身时,身上的战甲都冷的似乎被冻住了,明明是春日,一股浸透全身的寒意却弥漫在容时四周,肆无忌惮的往骨头缝里钻,

    接旨,领赏,容时有些麻木的起身,转身往宫外走去。

    这是一场硬仗,若非容时和大军的胆识,这便是一场以卵击石的送死之战,他拼了命的去战,不是为了这些功勋赏赐,可是他想要的,却得不到。

    宫门之外,慕容泰静静的站着,见到容时的一刹,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他躲开容时的视线,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在哪儿?”

    “在玉筠的公主府。”

    容时翻身上马,丝毫不顾慕容泰的阻拦,策马奔去。

    他绝想不到,绝想不到昭烈在大军压境之时会这般行动,更想不到国土辽阔的大徵,会惧怕昭烈这样的区区小国,甚至要用和亲,以换取和平……

    皇室中适龄公主,只有她一个了,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他迟了这一刻……

    容时冲进公主府,无人敢拦,若不是洛淮将他拦住,恐怕他会毫不顾忌规矩,冲到内室,冲到慕容玉沁眼前。

    “你冷静一点!”洛淮看着几近疯狂的容时,无奈道:“皇上已经下旨了。”

    “慕容玉沁!”容时喊道,“你出来,你出来见见我!”

    “见你又有何用!”洛淮死死拦住他,“皇上已经下令,公主出阁之前不得见任何男子,连齐王殿下都见不得公主,何况是你,你知道为了出宫,公主求了皇上几日,南归,你冷静些,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为什么要这样!皇上忌惮容家,忌惮我,我可以不要这个军权,我可以退出朝堂,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打压我!”容时心痛如绞,看着手里握着的圣旨,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是我低估了皇上的疑心,”容时苦笑一声,“和她无关,一切和她无关。”

    “你以为只是因此吗,”慕容泰追进来,“大徵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大徵,整个朝堂除了你的兵马再无可用之兵,这场仗,根本就没法打。”

    “那就用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去换吗!”容时惨淡的看看紧闭的房门,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痛心疾首:“出征前一别,竟是永别吗?”

    容时转身欲走,才走出没有几步,便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失去了意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容时抬到偏厅,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让人心慌,而紧闭的闺阁之中,慕容玉沁缩在姐姐慕容玉筠的怀里,压抑的痛哭。

    她一直是皇室最不受宠的公主,生母位份低微,不争不抢,父皇不在意,就连她自己也不觉得是所谓的金枝玉叶。有时候她很羡慕六哥齐王,羡慕六哥可以远离朝堂,远离这个连人的灵魂都被囚禁的地方,自由的,快乐的,去面对大好河山,面对真实的人间烟火。

    后来,她认识了容时,那个自幼养在宫里,用来掣肘容家的世子,容时练功很刻苦,教他功夫的是容老将军的副将,平日里对容时严苛的很,慕容玉沁从没有见过哪个世子被这般管教的。她初见容时,是在校场,校场的围栏有一处很低很矮的墙,那一日她在校场旁边和宫女玩耍,毽子踢过了围栏,她小心的攀上去去拿,刚跳下去,却看到校场不远处还有一老一少。冬日严寒,那个身姿单薄的少年就着了一件单衣,站在两个小凳上蹲马步,虽是冬日,又身着单薄,他身上却是簌簌的汗水,手里拿着两个极重的木桩,整个人都是湿淋淋的。

    大抵是犯了错,那位老将军骂的唾沫横飞,那少年却不敢丝毫还嘴,走近了慕容玉沁才看到那少年脸上赫然顶着两个巴掌印,想必不是没顶嘴,是挨了打,不敢再说。

    她一向胆子小,哪里敢去跟这些行伍之人讲道理,捡回了毽子,就贴着校场的边边偷偷溜走了。但是心里也放心不下,后来每天都不自觉的去那边转转,那围栏不知为何破了个洞,有时候她坐在那边的石头上喂鸟,就能看到那少年在校场跑步。他从不闲着,有时候练剑,有时候习武,有时候也是挨骂挨罚,但是就这样一天一天,她每天都去那里坐一会儿,而他每天都准时的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过经年,他们已经认识,却从未说过话,校场的那道围栏,似乎就是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直到有一天,她到那边的时候,没有看到他,有些失落的转身,却撞入他的怀抱。

    宽肩窄腰的少年已经十分挺拔,身着不常见的华服,手里还握着那柄长剑,她想逃,却被他刚劲有力的手臂箍在怀里,耳边是他干净清澈的声音:“我叫容时,要记住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近的见到彼此,也似乎是最后一次。

    此后很多次,她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进入皇城,又或者躲在大殿的门外,听着里面的公公宣读对他的封赏。

    后来,她开始收到他的捷报,一封又一封。

    再后来,那里面也夹着他的信。

    终于,他说,这次大胜归朝,不求金银荣华,只求慕容玉沁。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父皇的旨意传到后宫的时候,容时的捷报,刚刚被她拆开。

    接下圣旨的她浑身冰凉,之后看着赐下的那一堆绫罗绸缎,更是心如死灰。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的生辰,她的喜好,却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记起了他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一个能让大徵不费一兵一卒,安稳度日的筹码。

    出嫁那日,北郡的桃花开了。

    嫁衣如火,却像是地狱烈焰,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这对恋人的心。

    听说,容时昨夜又吐了血,慕容玉沁原以为,今日他来不了的。可是在大徵的边境,真的见到容时一身戎装出现在送嫁队伍里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向唯唯诺诺的她,这一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霍然掀开马车的车帘,站在了马车之上,人群中,容时红了眼眶,看着一身嫁衣的她,心如刀割。

    盖头扯下,那张如花的面孔,再次惊艳了容时,也深深刺痛了容时。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才敢与君绝。”

    塞外的狂风呜咽似乎犹在耳边,是玉沁的誓言,是玉沁为他吟诵的《上邪》,支撑着他活着回来。

    而此刻,玉沁启唇,似乎要重复这誓言一般。

    容时握紧了手里的剑,他心里很明白,这是他们的誓言,是他们一生一世的誓言,只要玉沁开了口,他会不顾一切,杀过去,带她走,哪怕今日身殒与此,双死,亦是最好的归宿。

    “见过花开就好,又何必在意花落谁家,至少这一刻,你闻到过花香,体验到了只为这一刻的欢喜,所以,又何必在意花为谁而开。”玉沁的声音轻飘飘的,她莞尔一笑,当真是美极了,“你记得花,花就永远不会枯萎,你记得我,我就永远不会消失。”

    容时的目光陡然愣住,握着剑的手一瞬间的脱力,他看着玉沁转身回到马车里,看着那鲜艳的盖头再次遮住她的容颜,她的泪水,他知道,再无可能。

    “我愿与君绝。”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她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公主,可是她依旧是大徵的公主。

    南归,南归,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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