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明亲自带萧晗进宫，用意十分明显了，也不必去东宫打幌子，萧仲明径直去了慕容泰宫里，萧晗则跟着侍女往萧垣的住处走去。

    萧晗向侍女询问着萧垣来到皇宫后的状况，侍女有些犹豫的说道：“八皇子住在玉清小筑，离永安公主的汀兰水榭近些。”

    “皇子们不是应该住在临华殿吗？”

    “是，”侍女有些不安的捏了捏手指，“八皇子和诸位皇子不是很熟悉，皇上就暂时安置在了玉清小筑。”萧晗还是有些不放心，慕容泰这般安排似乎是将萧垣远离了正常的宫廷生活，更靠近一向不喜欢被打搅的永安旁边。

    “小王爷不用担心，皇上对八皇子很好，一应吃穿都是最好的。”似乎是看出了萧晗的担心，侍女出言安慰道，“只是小王爷也劝劝八皇子吧，皇上每次来，八皇子都避而不见。”

    萧晗又询问了些其他的东西，便靠近了玉清小筑。这边不似楼台殿宇那般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倒是十分雅致。但是萧晗还未曾从欣赏美景当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倒不像是打起来，萧晗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快步走进去，却堪堪没被飞过来的一个琉璃盏砸破脑袋。萧晗闻声抬头看过去，只见萧垣一身怨气的坐在桌前，屋里乱七八糟，像是遭了贼一样，本应摆在桌上和几案上的茶盏花瓶尽数碎了一地，整个屋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众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看见萧晗进来，忙不迭的跪了一地。

    萧晗踩着地上的碎片进来，脸色阴鹜的吓人，萧垣没想到萧晗会来，有些愣愣的站起身来，本想开心的扑到哥哥怀里，可是看到哥哥难看的脸色一时间吓住了，站在原地垂着头不敢再动。

    “都退下吧。”萧晗缓了口气，声音兀自还是带了气，看着侍女们躬身退出去，反手关上了门，一回身瞪着萧垣，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耳光。

    萧垣满心的委屈，看着萧晗铁青的脸，也不顾地上尽是碎瓷片，“咚”的一声就跪下了。这一声听的萧晗肉疼，原本担心他在宫里受欺负，谁料不过三日，他竟也学会欺负起别人了。索性也不管他，回身就要走。

    “哥，哥，”萧垣哀哀的叫他两声，眼泪唰的掉下来，哽咽着说道：“哥不要我了吗……”

    萧晗总是心软的，看他这样，走上前把他拉起来，拍了拍沾在他身上的碎渣，让他站好，自己去桌前坐下。

    “说吧，你闹什么。”萧晗还是板着脸，“我听侍女们说，你自从来了就开始闹，闹到现在了，皇上来看你，不顾规矩也就罢了，你还出言不逊，脑袋不想要了？”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萧垣带着哭腔，委委屈屈的跟萧晗说道：“他日日把我关在这里……”

    “谁？”

    “那个人……”

    “站着不舒服你就跪着说。”萧晗冷言呵斥，萧垣抬头看了他一眼，咬咬唇，又赌气跪下了。

    萧晗盯了他半盏茶的功夫，实在是气的说不出话，萧垣跪的也实在是难受，地上碎瓷片乱七八糟的，膝盖硌在上面难受得很，几次想和哥哥讨饶，抬头看到的都是哥哥生气的脸。萧晗的确生气，原本是担心他才来看他，为此废了好大的功夫，结果看到他这般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

    “萧垣，我真是惯坏你了。”萧晗瞥见地上萧垣砸坏的椅子腿，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萧垣看着萧晗的动作，原本握拳的手顿时攥紧，有些不安的看着萧晗拿那根沉重的木头戳了戳自己的胳膊。

    “手。”萧垣最怕哥哥这样单个字的威胁，心里怕极了，手不由得又往后藏了藏，从小到大，哥哥都是这样罚他，每每这个时候萧垣都胆战心惊，哥哥虽然宠他护他，但是真的教训他也向来不含糊，板子打在手心总是会疼的。

    “我，我错了，我不敢了，我，我改就是了……”萧垣磕磕巴巴的说道，手愈发往后面藏。

    萧晗叹了口气，将棍子往桌上一放，见他终于怕了，乖觉了，这才继续开口。

    “你的身份皇上也已经告诉你了，往后你就要住在这里，这也是保护你。”萧晗看着萧垣咬着唇委屈的落泪，也心疼了，伸手给他擦掉眼泪，“我会常来看你，你也乖一些，皇上不会关你一辈子，你瞧你现在这般折腾，皇上怎么放心让你在这里乱跑乱晃，你乖了，皇上自然会放你出去的。”

    萧垣点点头，似乎是记在心里了。

    “当年的事情，皇上也有太多的不得已，”萧晗看着萧垣不愿听一般的侧开脸，硬是把他掰正，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不愿，但是他是你的父亲，这是事实，你可以怨他恨他，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就是八皇子，先君臣后父子，你不可以去弗了天子的面子，知道了吗，这皇宫里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你，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别给不相干的人留下话柄，也别让皇上难堪，明白吗？”

    “哥，你就没有恨过义父吗？”萧垣一开口眼泪又掉下来，“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你就没有恨过吗？”

    “我恨过，”萧晗语气平静，却又似乎满是风霜雨雪，往日一件一件尚且历历在目，“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亲为我计过，皇上也为你计过。”

    “可是他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萧垣话说出一半，看着萧晗略显无奈的脸，生生顿住。是了，有太多不愿，也有太多未曾过问当事人的选择，他不愿做这个八皇子，就像当初哥哥也是那般不愿，可又能如何呢，终究还是认命罢了。

    “我明白了。”萧垣垂下头，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有太多事情是自己无力去改变和反抗的，就像生下来老天就给了一副牌，好的坏的无从选择。困苦之人尚且能挣扎向上，何况自己身处富贵人家，怎么就能甘愿潦草度日了呢？

    萧垣最终还是目送萧晗离开，看着哥哥挺拔的身姿消失在转角，心中还是难掩酸涩，只是回身深深吸了口气，萧垣也好，慕容铎也罢，日子总要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