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

    “害你?”楚瑾苒嗤笑一声,“白家姐姐这话,本宫可听不明白。”

    “殿下何必装傻?今日这局,若无殿下,也断无臣女的事。”

    “那又如何?白家姐姐不来,便是蔑视太后。恐怕白大人担不起这个罪名。且白大人想攀附皇权,如今姐姐在父皇面前得脸,这般的富贵,永康侯可求不来。”

    白予兰错愕:“是殿下逼死许芝芝的?殿下为何要杀她?”

    楚瑾苒也不再装乖,她贴着白予兰,绯红的眼角暗藏凌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活在世,总得为自己打算,她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姐姐以为呢?”

    短短几言,白予兰只觉得心惊。

    她迎上楚瑾苒的浅笑,只觉得被冷气浸淬,她不了解楚瑾苒,但她明白,若不能给楚瑾苒想要的,她,白绥宁,乃至整个白家都会步上许芝芝的后尘——性命不保,身败名裂。

    她回过神,这才惊觉被楚瑾苒的狠辣,逼出一层薄汗。

    白予兰冷静下来:“兄长挡了殿下的路,哪条路?”

    楚瑾苒不言,从头上拔下根簪子,插到白予兰头上,笑着道:“白家姐姐天人之姿,当为天下之母。”

    白予兰望着她的侧颜,难以回神,她突然觉得,若楚瑾苒是位皇子,那大楚还会是今日的局面吗?

    ***

    从清思殿离开,楚瑾苒没回宫宴。

    汀兰得了君泽旸授意,将她带到太后生前常去得佛堂。

    一进佛堂,楚瑾苒便看到君泽旸跪在正堂的阶梯下,“殿下恕罪。”

    楚瑾苒从他身边走过,到了佛前,点了三炷香,三跪九叩之后,一言不发。

    君泽旸望着她的背影,也一言不发。

    檀香的厚重感在这方佛堂里飘散,压抑地寂静促着楚瑾苒,也促着君泽旸。

    二人在这场定力的较量中,窥视着彼此,他们互相利用,又互相试探。

    楚瑾苒想起她与君泽旸的初见。

    当初斗兽场,达官贵人视贱籍的人命如草芥,他们最爱看的,便是猛虎与人相争,而后将人四分五裂吞入腹中,不知有多少人困死在猛虎的爪牙里。

    唯独君泽旸,以命为饵,隐忍时机,在猛虎扑过来的一瞬间,滑身而下,用刀剖开猛虎腹部,这才虎口逃生。

    楚瑾苒虽不喜斗兽,可还是被君泽旸吸引。

    那夜,她找到君泽旸,问她愿不愿意逃离这,君泽旸应了。

    楚瑾苒又问他:“如何击败猛虎?”

    君泽旸答:“若无一击即中的本事,便不该轻举妄动,否则以卵击石,乃是天下最蠢的事。”

    楚瑾苒惊叹于斗兽场的奴隶,有这般见识,特意求了太后,脱了君泽旸的贱籍,又以外戚子弟的身份,进入国子监求学。

    君泽旸也不负众望,入国子监短短四年便高中。

    楚瑾苒恍然想起,君泽旸乃是一甲第六名,那一年,他十五岁,入翰林院。

    之后,君泽旸又以一篇策论荣获帝王恩宠,破格提拔为正五品的翰林院翰林学士,一举超过同榜的前三人,从此平步青云,短短三年,便爬到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与白绥宁平起平坐。

    四品官在荔都虽不算高官,可除六科之外,君泽旸也算三品以下,唯一的一个天子近臣。

    这样的人,该是有怎样的定力和耐心。

    楚瑾苒盯着佛前的香炉,想着她和君泽旸如今的关系,究竟是爱恨还是利用?

    前世,为了能让太子顺利登上皇位,在君泽旸成为皇帝近臣时,楚瑾苒便胁恩图报,利用君泽旸打探帝王的心思,作为交易,楚瑾苒便是借太子之势,除去挡路的人,也因如此,君泽旸不仅是天子近臣,更是公主家臣。

    可渐渐地,二人之间又不仅是利用,不知何时起,楚瑾苒对君泽旸动了情,君泽旸也对她起了异样的心思,贪欢的餍足之后,二人撕扯下彼此的面具,倒有坦诚相待,互送衷肠之意。

    楚瑾苒的诡谲浮于面上,君泽旸的虺蜮藏于暗处,二人在推杯换盏中,将彼此倾泻,又在“阿瑾”和“阿旸”中互相依存,反倒忘了当初是因为利用而隐忍。

    又或许只是楚瑾苒一人忘记。

    香燃尽,散去了一室的压抑,君泽旸仍未出声。

    楚瑾苒悠悠起身,叹了口气道:“大人为何请罪?”

    “臣不该擅作主张,将令牌给白家姑娘。”君泽旸道。

    楚瑾苒往下走去,从君泽旸怀中摸到自己的令牌,直勾勾地盯着君泽旸:“这一次,本宫不计较。大人,若有下一次,这令牌也能成大人的催命符。”

    君泽旸屏住气息,跪着往后退去:“臣不会再犯。”

    楚瑾苒这才让君泽旸起来:“是你教汀兰那样说的?”

    上一世,君泽旸送了许芝芝,楚瑾苒也未出现在清思殿,便没有许芝芝横死之事,之后,也不过是随意挑了个贵女嫁去了燕国。君泽旸后续提起,也只是说了下药一事,并未说中间发生了什么,楚瑾苒因躲过了和亲,便也没有追究。

    可如今,多了许芝芝一事,一切就不是笃定。

    君泽旸躬身:“殿下恕罪。臣去请白家姑娘时,正好遇到陛下,臣就顺口说了一句,臣路过时,正好遇到殿下落水,事关国宴与殿下清誉,殿下不敢声张。陛下乃是天子,自然懂了臣这话的意思。”

    “你倒是猜得准。”楚瑾苒捏紧帕子,“你遇到了陛下,陛下定然会想起大皇子此刻去了清思殿,可清思殿的人不是本宫,那本宫必得是受害人,才能不被陛下怀疑。”

    “正是,所以委屈汀兰姑娘。陛下虽现在没有发难,可也是碍于燕国世子的面子,不好在外邦小国前失了大楚的颜面,但此事牵扯到永康侯,陛下后续定然会盘问细节。如今汀兰已经挑明,殿下也是被人下药,那大皇子一党想将此事全推到殿下身上,以此来平息永康侯的怒火,也得想想陛下会不会同意。毕竟,大皇子与林贵妃,妄图利用这两件婚事,打破两党相争的局面,已经挑战了陛下的威严。”

    “你还做了什么?”楚瑾苒挑眉。

    “臣已告诉太子殿下,公主虽中毒,无碍。”君泽旸仰头,“想来太子已经看管好,今日宫宴上,殿下和许姑娘用过的东西。殿下中毒乃是许姑娘所为,那毒药也自然在许姑娘身上。永康侯想讨个公道,可也不会自讨无趣。公主中毒,是臣所救,汀兰也是臣所救,臣是陛下的证人,自然不敢辱了公主的清白。公主更是为了大楚的脸面,也才忍了清思殿的委屈,公主如此委曲求全,陛下自会心疼公主。”

    楚瑾苒笑,不疾不徐地说:“看来,本宫今日的回答,也在君大人意料之中了。”

    君泽旸只觉得被勾了魂,像是活见鬼,他又躁起来,可却紧得慌:“自然不是。只是殿下聪慧,知道怎么答,才最是有利。”

    前因后果已然明了,楚瑾苒抬眼,言语戏谑:“大人这局,比本宫还要精细。君大人,不该说明白些吗?”

    “殿下都明白,臣无需多言。”

    楚瑾苒勾了勾手,君泽旸恍了下神,见楚瑾苒神色未变,大着胆子贴近之后道:“殿下有何吩咐?”

    楚瑾苒眼神从他面上一寸一寸扫过,君泽旸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楚瑾苒喘/息间的热在他脸上划过。

    君泽旸闭眼,他只觉得在这样的怜爱中,被楚瑾苒一层层剥开,他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不管怎样,都像是风流入喉的浪荡。

    他又被烫着了,烫得口干舌燥,皮肤发红,只想一身寝衣,钻进冬日的雪里,或许这样才能浇灭心中的焰。

    楚瑾苒的笑如山泉冲击礁石作响,环佩叮当,在君泽旸心上泛起涟漪:“君大人,你耳垂红了。”

    君泽旸沾了沾从不存在的汗,请罪道:“臣失态。”

    楚瑾苒乜了他一眼,声音婉转轻柔却透着些不经意:“本宫好奇,我中了毒,燕国世子也中了毒,可许芝芝没中毒啊,她怎么就心甘情愿的,臣服在燕国世子身下。嗯?君大人……”

    多情的尾音让君泽旸从后背开始痒,他不敢呼吸,只觉得呼吸已乱,怕俯仰之间,被眼前之人看了透,连藏不住的尴尬,都被泄了去。

    君泽旸自认为定力匪浅,可遇到楚瑾苒,他认了。

    她是个美人,和那些倾国倾情的美人还不一样,她懂风情,眼角眉梢总是勾得人意乱情迷,躁热难耐,可却能在下一瞬,让人冷下来。

    他不该沦陷于这样的野,可不知为何,君泽旸却想将这样的野悉数吞噬。他摸了摸被楚瑾捅伤的伤口,用疼告诫自己,一切皆为利用。

    君泽旸又吃亏了,他懂了楚瑾苒这句话的羞辱,可他不敢辩了。

    ---

    楚瑾苒遣走君泽旸,越发觉得小瞧了此人。

    她不过是安排了白予兰,君泽旸便能猜到,她想逼死许芝芝,拉拢永康侯。

    先是安排了汀兰做实她受害人的身份,又是将药藏在许芝芝身上,还在找白予兰的途中,将消息传到皇帝耳中,更是利用皇帝在乎颜面一事,将他们二人摘了干净。

    如此一来,不仅挑拨了永康侯与大皇子,还给皇帝找了一个借口,打压永康侯,皇帝也会更信任君泽旸。

    楚瑾苒自嘲:前世今生,她都在给君泽旸作嫁衣啊。

    今夜之事根本来不及细细筹备,可这样的局面,君泽旸也能找到机遇。

    还有白予兰,来得过于及时,若没有人安排,只怕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

    楚瑾苒竟然觉得,输给他君泽旸倒成了理所应当之事。

    她望着佛堂的莲花,幽幽地叹了口气:“君泽旸,若你是真心效忠我,那该有多好,以你的心机,我阿兄定然能坐稳皇位,也定然能让大楚国泰民安。”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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