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你想我进宫,帮你和太子斗倒大皇子一党?”白予兰试探地问,“可如今燕国世子求亲的奏章已经递上去,陛下那……”

    “陛下舍不得。”楚瑾苒柔柔一笑。

    “为何?”白予兰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想赌一下。

    “我在太后宫中,见到一幅画,上面那人,像姐姐也不像姐姐。可在那幅画中,我看到了父皇牵着那女子的手。”

    楚瑾苒随意诌了个理由。

    上一世,她是在白予兰死前才从白绥宁那知道这个秘密。

    说起来,倒也有些惋惜——

    前世,白予兰是选秀进宫的,因是白绥宁之妹,林贵妃不仅没有防备,反倒将她引荐给帝王。

    林贵妃入宫晚,不知帝王心上人的过往,可白予兰的教养嬷嬷乃是宫中老人,故而第一次见帝王之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白予兰一句“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1】”,勾起帝王回忆。

    故人之姿,故人之态,女儿家的柔婉与心系天下的豪情,是帝王无法忘却的旧态。

    也正因如此,白予兰进宫后便是盛宠,不过半年,便是四妃之一,与林贵妃同掌协理六宫之权。

    林贵妃虽不满,可白予兰给帝王吹了不少枕边风,让大皇子颇得帝王宠爱,顺带冷落了太子。

    那段日子,楚瑾苒看着阿兄接二连三的遭到训斥,甚至想一怒之下毒死帝王,而后逼宫。

    若非被君泽旸和楚元衍发现,楚瑾苒怕是要背上杀父弑君的罪名。

    本以为是无解之局,可自那之后,帝王交代的每一件事,大皇子都会出错,大皇子一党失去了不少助力。

    楚瑾苒分析政局这才发现,朝堂对峙,此消彼长,太子落败,大皇子也在落败,那得益之人,又是谁?

    楚瑾苒第一次主动去见白予兰,也是这一面,让二人从政敌变得惺惺相惜。

    白予兰道:“陛下已年迈,我也不会有皇子,这半年来,我的作用殿下也能看到。我帮殿下铲除大皇子一党,作为交换,他日太子登基,我要成为太后,保白家百年荣光。”

    楚瑾苒应她所求。

    那天之后,林贵妃与大皇子,因“巫蛊之术”被帝王赐了凌迟,连带林氏一族都被下狱。

    林家旁落,帝王龙体受损,兵权落到了太子手中。

    事后,白予兰将自己的布局一一剖析,楚瑾苒这才惊觉,她的才情,在于济世安邦,在于黎民百姓,她不该因白家之困,被断送深宫。

    那时候楚瑾苒甚至想,若是白家姐姐嫁给阿兄当太子妃,将来同阿兄一起治理天下,这天下也不会战争频发,百姓流离。

    永安三十一年春,白予兰已是贵妃,白绥宁也官至户部尚书。

    也是这一年,大楚与大景边境战争彻底爆发。

    冬月,君泽旸请命出征,楚瑾苒从太子手中拿到兵权,一连数月,君泽旸音讯全无,在听到消息,便是大楚边境被破。

    帝王盛怒之下驾崩,白予兰的故人之姿,让帝王死前,赐她陪葬。

    *

    惊遽之后,白予兰强颜欢笑地道了一句:“殿下好手段。可臣女不觉得,陛下会因为臣女,放弃两国安定。”

    楚瑾苒起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白予兰:“姐姐甘心吗?纵然真正母仪天下,荣耀加身,可你的荣耀不过是来自于帝王的恩宠,哪怕你有孩子,你的尊荣也是来自儿子,而非你自己。”

    震耳的磬音在白予兰耳边炸响,她也想过挣一分属于自己的尊荣,可这世间对女子的要求,太过苛刻。

    白予兰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回望楚瑾苒,这才发觉,散了笑意,楚瑾苒秾稠艳丽的眉宇间,便只剩运筹帷幄的从容。

    四目相对,楚瑾苒声音轻的诱人:“后宫,太委屈你了。纵然有一天你兄长可以官拜宰相,可母家的尊荣,无人会想起你。他能,姐姐为何不能?何况大楚早些年是有女官的。姐姐,你当真甘心,只当宰相之妹吗?”

    白予兰被搅的混沌,她也曾奢望过以女儿身维持白家荣光,可当今日有人点破她的心思,她才惊觉,自己并非那般波澜不惊。

    白予兰叩首投诚,郑重发问:“殿下想我做什么?许芝芝还是陛下?”

    楚瑾苒坐回自己的位置,纤细修长的指尖在墨玉的棋篓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挑拨着,她余光扫向白予兰,算算时间,永安二十九年,白予兰进宫的那时候,楚元衍的局已经摆在明面。

    如今是永安二十七年,离楚元衍算计阿兄,还有两年,离大楚国破还有五年。

    她还有机会。

    楚瑾苒直视白予兰,缓声笑着问:“你想怎么做?”

    是想而非能,这便是松口。

    白予兰又一次抛出筹码:“许芝芝一事,臣女当日在场,所以臣女可以替殿下辩白。且殿下也说了,陛下舍不得,所以臣女会成为殿下在后宫中最有用的棋子。”

    “那左佥都御史白大人又当如何?姐姐扶持阿兄,白大人势必会得罪大皇子一党,或者身后之人,姐姐以为,他们会放过白大人吗?”

    楚瑾苒刻意咬重“身后之人”这几个字。

    白予兰懂了言外之意,但也因白绥宁与楚元衍只有交情,没有政事,想了一个挑不出错的回答:“良禽择木而栖,兄长苦读多年,一朝入仕,该是心系黎民,朋党之争,夺权夺位,他从一开始,便不该涉足。只是如今帝王猜忌,以制衡定朝堂,所以兄长别无选择,太子不也如此,这才需要殿下替他筹谋。”

    “放肆。”

    楚瑾苒掀了棋盘,黑白二色的棋子在地上交错,一片狼藉。她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眼神犀利地盯着棋盘,再无从容,她在放纵,她在试探,她在等白予兰,接下来的心思。

    白予兰先是一惊,而后直直的盯着楚瑾苒:“殿下,今日臣女敢言,便是将我和兄长的身家性命,全付托与殿下。我的脸,兄长的才能,殿下都用得着。殿下怕是不知道,兄长已经去了永康侯府,也见过永康侯了。不知,这份礼物,殿下可满意?”

    楚瑾苒回望着她,笑得明艳多情:“姐姐与白大人的诚意,本宫知道了。”

    白予兰蹙眉:“那流言与和亲,可都是殿下手笔?”

    楚瑾苒不答,慢条斯理地给二人添了茶。

    白予兰又问:“第一道流言,从何而来?”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言加剧,才能浑水摸鱼不是?”

    楚瑾苒尽是轻佻,玩世不恭的态度下,让人分不清真假,她又问:“姐姐以为,这流言,都有谁的手笔?”

    “殿下,燕国世子?”

    一声婉转多情的“不对”,让白予兰悬心,她道:“君大人?”

    像是询问,可眉宇间全是笃定。

    楚瑾苒将茶递前些,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白予兰一点便通,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楚瑾苒已经及笄,正是太子手中最好的助力。无论嫁给谁,大皇子一党都不会放心。

    恰逢燕国世子来朝,他便成了最好的人选,可惜,燕国只是属国,所以必得坏了楚瑾苒名声,才能促成此事。

    这才有了宫宴那日,许芝芝下药一事。

    但大皇子与林贵妃没有料到,白绥宁表面依靠大皇子,却看不上这种手段,再加之,他和四皇子楚元衍乃是莫逆之交,四皇子如今又依靠太子,故而将此事告知楚元衍。

    楚元衍自然不忿,也就有了许芝芝被下药一事。楚瑾苒吃了这么大亏,又怎会善罢甘休,所以那一日,她逼死了许芝芝。

    从那一刻开始,楚瑾苒便已经在布局了。

    许芝芝一死,君泽旸和白绥宁都是证人,这两人,一个是帝王的态度,一个只能维护的真相。

    如此,便能轻而易举的断了大皇子联姻的布局,还能连消带打的让林贵妃失了六宫之权。

    之后的流言,便更好解释了。

    楚瑾苒被害,来不及布局,君泽旸被限制,无法顾及许芝芝。

    可宫宴那一夜,就是有人帮忙。

    君泽旸猜不到,所以才有了流言,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谁帮了楚瑾苒,便有了第一道流言。

    思及此,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让白予兰心惊,她开口:“燕国世子想求娶殿下,对吗?”

    楚瑾苒不否认。

    白予兰接着道:“君大人那道流言,给了燕国世子可乘之机,世子不能求到太子跟前,这才求到君大人跟前,可世子千算万算,没算到,君大人是公主家臣。”

    楚瑾苒倏地发笑:“是又如何?”

    被挑明勾结天子近臣,楚瑾苒没有半分慌乱与惶恐,她敛了笑,暴戾狠辣的算计便顷刻充斥在佛堂之内,连身后带笑的古佛都显得狰狞。

    白予兰又一次被冷汗浸透,她知道从送她白玉簪子的那一刻起,楚瑾苒的施压就没停过。

    白予兰缓了缓,她看懂了棋局,却无法看懂楚瑾苒,她必须去猜楚瑾苒的心思,才能在这场败局中,给自己给白家争一缕喘息的机会。

    眼下,白家已到了末路,她心急如焚,只能破釜沉舟——一颗有用的棋子,才能成为变局!

    “燕国世子施压,殿下需要自救,所以殿下才会让君大人去提点兄长,也放纵了流言吵到朝堂。燕国世子不敢放肆,为了娶殿下,只能以退为进,先上书奏请陛下,求娶臣女,陛下若愿意,殿下便能全身而退,也会时时想起,是因为大皇子算计殿下,燕国世子牵涉局中,为了自保,所以燕国世子才出此下策,让陛下彻底厌烦。可陛下不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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