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End 2

    诺埃尔打量着路对面的白色房子,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程序,确定他没找错地方。

    他忍不住嘀咕着:“混蛋,它居然能跑这么远。”

    他知道猫可以是一种非常无法无天的生物,可他从没想过它那平时主要用来玩毛线球、踢翻水杯的四肢可以把它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它几乎就像是在他家之外拥有了一处秘密的新家,他亲眼看着它的轨迹在地图上画了一个方圆五公里的圈,然后停在了距离他家不远的地方。

    他关掉了手机屏幕,重新把它塞回口袋,然后走过马路,站到了那扇黑色的铁艺大门前。

    尽管临街的矮围墙后是一片绿植组成的篱笆,阻挡了一部分行人的视线,但是漂亮的栅栏门无疑透露了住宅前院足够多的细节。除去一扇传统的黑色车库门外,精致的砖石车道旁妆点着恰到好处的绿色灌木,其中有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正开着些蓝色、紫色和粉色的花。车道旁还放着一尊小花仙雕塑,她正俏皮地在花瓣上沉眠。

    除去这些,诺埃尔还能看到这栋建筑黑色的大门。与它周围大气现代的风格不符的是,门旁边正挂着一个松鼠形状的挂件,非常俏皮。这让他心底的某一部分开始好奇房主是否像他一样有尚未成年的孩子,毕竟有花园的人都知道松鼠可不一定是个好邻居,它们可以变得非常烦人,把花园和垃圾桶搞得一团糟。

    坦白说,诺埃尔自己就曾经住在这套房子附近不超过5分钟路程的地方,但他从未费心询问过周围的邻居都是谁。他不是那种“好邻居”风格的人。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按下了门铃。

    *

    乔琳看着门铃可视屏幕上的男人,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诺埃尔·盖勒格。她的老朋友。她的旧情人。她曾经以为会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她曾经疯狂地爱过的人。

    她是不再像20多岁那样年轻了,可她还没忘性大到不记得她旧爱曾经就住在这座城市里。但她以为这是个足够大的都市,他们不可能会这么巧地撞到彼此。

    他们已经有近20年没有见面了。这对彼此都最好。他们其实本来就很少有偶然在社交场合碰面的机会,不是吗?她偶尔从新闻和好莱坞的社交圈那里听说过一些他的消息,可也仅此而已了。

    那些疯狂的爱情回忆都应该属于过去。

    乔琳轻轻地叹了口气,一种温暖又忐忑的怀旧之情攥住了她的心脏——他变老了。

    不是说她不知道他会变老,可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有着白头发的他。她几乎成功在她的生活里消除了他的全部痕迹。之前绿洲的纪录片《超音速》成功在年轻一代里引起摇滚怀旧潮的时候,她的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这部纪录片的主人公是妈妈的前男友。

    当然,她是说她认为她的孩子们不知道,如果他们没有上网搜索过她的话……她和孩子爸爸都要求他们不要上网搜索任何有关他们家的事,但谁知道这些孩子们会不会听话呢?青春期的小孩总是很愿意做被禁止的事。

    乔琳打量着屏幕上的男人,他站着距离摄像头有一点远,刚好让摄像头把他全身都拍进了屏幕。

    瞧瞧他花白的头发和前额的抬头纹,他现在是个老人了。但他看起来还是很酷,站得直挺挺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正不耐烦地摆弄着手里的黑色墨镜。

    他的衣着品味绝对在过去这些年里发生了剧变,或者换句话说,变得更符合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了——有钱的中年男人。乔琳打量着他身上的黑色Polo衫和深灰色的李维斯牛仔裤,不得不承认他至少比其他男人懂得衣服的色彩是怎么回事。

    他和利亚姆从90年代时就很注意自己的穿着,这两个着迷于男士时尚的混蛋。

    而她眼前的这个混蛋现在也换了发型,一头短发,但不是那种贴头皮的短,寻常的长度,头顶部分更长,被修剪得很有层次,借着发胶之类的造型产品抓出了挺立的效果,而两侧的头发则剃得更短些。他的头发如今已经有不少灰白色了,可它也还是很浓密,乔琳很难否认她还记得她曾经在那上面花了多少时间——

    她立刻把走偏的想法拉了回来。他身上其实也还有一些东西没变,比如总是到哪儿都准备着一副墨镜,手腕和手指上总是戴着手链和戒指。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左手无名指的闪光上,她猜想那应该是他的婚戒。她没多想,又把目光移到了他的右手上——

    欸?那是……那是同一枚戒指吗?看起来很像90年代时他们买的那个。

    乔琳讶异地挑了下眉,没再观察。

    总体来看,她觉得他老得很好看,眉毛颜色变淡了,看起来无疑更酷了。考虑到他是个英国人,他的头发比起同龄人来说以一种相当优秀的方式令人印象深刻。她会给他那种“silver fox”级别的称赞,他现在是个性感的中年男人了!

    坦白说,对于他突然登门这件事,她心底的某个部分是高兴的,这可是个老朋友欸!可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儿的?

    她疑惑地按下了开门键。

    *

    诺埃尔不耐烦地摆弄着墨镜,他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否在家,就开门的速度而言,他开始怀疑——

    “请进吧!”

    门铃扩音器里突然传出了被电波模糊了的女声。诺埃尔愣了一下,就看到大门自动开启了。

    “谢谢!”他飞快地对着话筒说了一句,然后迈步走了进去。在他踩上前门的台阶前,那扇漂亮的白色入户门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人。

    乔琳·阿普尔比。

    见鬼的乔琳·阿普尔比!

    他的前女友。那个女人。那个曾经让他失去理智的女人。那个他真正爱过的,又将他的心狠狠粉碎过的那个女人。

    那个乔琳·阿普尔比。他的小猫。

    诺埃尔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呼吸,他看着她站在门口朝他微笑,几乎怀疑自己走进了他可怕的噩梦和最好的美梦。

    在近20年后,她居然还对他有这样的影响力。他以为他已经成功让自己忘记她了。

    该死,她居然还是那么美丽!总是看起来时髦到要命,总是看起来毫不费力的酷,能把最简单的白色条纹衫和蓝色牛仔裤穿得像是杂志封面一样独具风格。

    她的红发颜色变浅了,正被她梳成中分低发髻束在脑后,脸两侧留下来的两缕头发正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亲吻她的下巴,看起来俏皮又温柔。

    她母鹿般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他,带着那种近似非人的魅力微微弯起,和她嘴边的酒窝一起盛满了笑意。

    还有她颧骨上那些可爱的小雀斑、她鼻头那个精巧的弧度,甚至是她微笑时总是下意识微微扬起下巴的姿势,这些几乎都没什么变化。

    诺埃尔甚至很惊讶在这么多年后,他居然还能对这些细节记得如此清楚。原来他从来都没真的忘记过她。

    是的,时光在她脸上增加了一些纹路,她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可她仍然像过去一样让人心动。她仍然有着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笑容。

    他突然觉得喉咙中像是被人塞了一块石头,几乎说不出话来。

    *

    乔琳看着台阶下放慢脚步的诺埃尔,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知道他要拜访的人是她。这个想法一瞬间让她紧张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次时隔多年的友好访问,可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她克制着突然加速的心跳,有点尴尬地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在所有称呼里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用于问候。

    她当然不会管他叫“盖勒格先生”,那简直太刻意了,几乎是可疑的刻意。

    “诺埃尔,”她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诺埃尔张了下嘴,发现嘴唇早就因为他下意识用力紧密地黏在了一起。“嗨,”他尽力平静地回应她,“好久不见,乔琳。”他希望她没发现他说话时的那一霎那迟钝。

    “请进。”她微笑着让开了路,引着他进了家门。他犹豫地看了一眼鞋柜,不知道是否需要换鞋。他在自己家不换鞋,可乔琳过去会要求她的客人换鞋,她的习惯在这些年里有变化吗?

    “哦!别担心,”乔琳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鞋的问题,“没关系的。请随意一点!”

    诺埃尔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她对他太客气了。

    “你想要杯茶还是咖啡?或者果汁?但我只有那些装在塑料瓶里的果汁。还是气泡水?现在人们都不再喜欢糖了——”乔琳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围着招待客人的饮料选项喋喋不休,于是她立刻停了下来。她知道她有点失常,但这是可以理解的,任谁在快20年后突然见到旧情人都会有点紧张,对吧?

    诺埃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都不那么紧绷了。这一刻他的自尊心重新占了上风——瞧,这个让我头晕目眩的姑娘还像过去一样会被我影响!

    他眼带笑意地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乔琳说:“任何你有的都可以。”

    “那就是茶咯,”乔琳轻笑着点了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你真走运!我刚刚才把热水烧好。管家今天休假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她转身走出了会客厅,去厨房煮茶了。

    而诺埃尔这下才真的放松下来。他打量着房间的内饰,毫不惊讶地发现它们非常漂亮。奶油白色的墙面和别致风趣的艺术画,金色的灯具和暖棕色的家具,亚麻布的沙发和暖黄色的窗帘,这些东西搭配在一起,碰撞出了如同榛果巧克力般温暖美味的内敛气质。

    他最近在装修新家,总是忍不住观察其他人的家装。

    不过比起家装,更吸引他的还是那些跟乔琳直接相关的细节——矮桌上她跟孩子们的合影,以她为主角的摄影和油画,茶几上摊开的书,墙角的音响和唱片架,还有正在静谧燃烧着的线香。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照片,没有发现男主人的迹象。乔琳突然搬到了伦敦,看起来是要长住,这个结论带领着诺埃尔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看看我泡茶的技术有没有退步吧!”她端着茶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放在了桌子上。“即使退步也别说出来!”

    诺埃尔微笑着接过了茶,并且特意看了一眼她的左手无名指。

    空的。

    他心底那个猜测的大小正在无限膨胀。

    “对了,”乔琳坐到了他的对面,微笑着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你知道我住在这里吗?”

    哦,对了,猫!

    诺埃尔突然反应过来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其实,我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我是跟着我的猫的GPS定位来的。也许是GPS出错了?”

    乔琳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不会吧!豆子是你的猫?”

    “对,我刚刚收养它没多久,”诺埃尔有点尴尬地摸了下脸,“它过去的寄养人总是让它自由地到处跑。我发现它总是不在,这才让我的助理买了个宠物定位器。”

    乔琳恍然大悟:“难怪它的猫牌那么厚!”

    诺埃尔点点头:“对——所以它确实在你这儿?”

    乔琳有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嗯,它总是来这儿,陪我玩什么的。跟我来。”她站起身,引着诺埃尔去了旁边的娱乐室。这里的一处角落俨然已经变成了猫咪的天地,被咬坏的逗猫棒正扔在地上,老鼠形状的不倒翁球和小鸟形状的玩偶都散落在猫窝旁边,而罪魁祸首正趴在猫爬架的顶端呼呼大睡。

    诺埃尔看着这一切,沉默了一下后问:“这屋里有几只猫?”

    乔琳的脸更红了,她下意识移开了同他对视的目光:“只有豆子一只。”她才不会承认她想要借着丰富的猫玩具和猫零食据他人猫咪为己有的险恶意图呢!

    诺埃尔看着她脸颊染上的玫瑰色,失笑道:“嗯,看来你确实还挺喜欢这只毛绒绒的小恶魔的!”

    她闻言瞥了他一眼:“豆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好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他耸了下肩道。

    他看着乔琳因不满而微微抿起的嘴补充道:“但它确实是只非常爱撒娇的猫,几乎像条狗——我猜我不需要再担心它每天都往哪儿去了。”

    “可我有点担心它会被车撞,”乔琳蹙起眉,“你住在这附近吗?”

    “嗯,”诺埃尔点点头,“就住在你隔壁那条街尽头的那栋爱德华风格的房子。不过我不常住那儿,最近我住酒店。”

    乔琳下意识以为他是因为跟家人搬家到了乡下所以不常住伦敦,于是也没追问他住酒店的原因。她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诺埃尔下意识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失望地发现距离他跟朋友约定的碰面的时间只剩下20分钟了,如果他不想迟到,无论如何他现在都该动身了。

    “乔琳,”他抬头看向她,“我得去见两个朋友——”他一说出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劲,他本来可以不用向她解释他的去向的。他假装没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想,呃,你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以防万一豆子有什么事……”

    “当然,当然,”乔琳理解地点点头,“你想要记在你的手机上吗?”

    “哦!对!”诺埃尔有点慌乱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亮了屏幕。乔琳在一旁无意识地瞄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是他的两个孩子。

    他打开了拨号界面,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她在上面输入了她的手机号,然后按下了拨号键。没过多久,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瞧,”她笑着举着手机向他示意,“如果豆子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希望没有……”

    他尴尬地微笑了一下,附和道:“对。”

    她看着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嘴唇,然后不自在地说:“所以……我送你出去。”

    “谢谢。”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门口,然后在尴尬中再次道别。乔琳看着诺埃尔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豆子呀,豆子,你可真是个小麻烦……”

    而刚刚走出她视线的诺埃尔立刻掏出了手机。不过他没有先给司机打电话,反而开始在搜索引擎上检索乔琳的名字。

    在飞快地键入了“乔琳·阿普尔比”“婚姻”这两个词组后,他失望地看着搜索引擎给出的聚合答案,叹了口气。

    「乔琳·阿普尔比同长期伴侣……从未在“法律上”成婚。他们共同抚养了两个孩子,现在长居洛杉矶和纽约。乔琳称呼她的同居伴侣为“她的丈夫”。」

    他按灭了屏幕,给朋友发了个短信:

    「马特,你到地方了吗?今晚我需要多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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