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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怒目(七)

    他们到时,正赶上薛远滨与薛远洲争吵不休。

    薛远滨认定薛远洲是凶手,拣了几句破烂话折辱他,说他一个废人,算什么青州城第一公子。薛远洲面不改色,站在廊下,任由他辱骂,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自若。

    反观薛远滨,倒像一个泼皮无赖。

    薛管事见到他们满头大汗地跑来,忙上前与他们行礼,“穆大人一早造访,可是有事?”

    “快带我们去驸马的房间!”

    廊下对峙的两人听见声音,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薛驸马被害的房间,陈设一如当日。管事找来梯子,穆止风踩着梯子一步步上了房梁,果然看到房梁某处的灰尘缺失,另有几个残缺的脚印行过的痕迹。

    “凶手确实是从房顶进入房间杀人的。”穆止风下来后,对跟来的几人说道。

    薛远滨指着薛远洲,大吼他是凶手,“你武功好,定是你!”

    袁满无语地说道:“薛大公子,你武功不是比他更好吗?”

    薛远洲摊开手,露出手腕上的伤痕,红着眼问薛远滨,“大哥,请问我这双手,如何能杀爹?”薛远滨气呼呼地走了,袁满凑上去宽慰薛远洲,“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趁着两人在房中交谈的功夫,穆止风追上薛远滨,问他为何认定薛远洲是凶手。

    薛远滨道,因薛驸马出事前几日,曾说过他知道东阳公主的一个秘密,“爹告诉我,这秘密只要用得好,公主府都会是我们的。”

    “他可曾透露是什么秘密?”

    “未曾,但严侯爷好像知道一点...”

    穆止风叫上袁满,又奔去关中侯府。

    严侯爷十分狡猾,圈子绕了几圈,只字不提薛驸马,“本侯前日也说了,与驸马乃泛泛之交,谈不上交心。他怎会将秘密告知给本侯呢?两位说对不对?”

    袁满看他一脸得意,想他应该是想自个握着这个秘密,好威胁东阳公主。

    两人无功而返,在路上说起可疑的凶手。

    薛远洲看似动机充足,但并无作案的可能性,他们已求证大夫,他的双手即使恢复也很难再拿起剑。薛远滨虽怨恨薛驸马儿时抛弃他,还对他不管不顾,但瞧他小人心性,估摸着这点恨意早被薛驸马的许诺迷花了眼。

    还有一个可能的凶手,便是消失的傅楣。

    “不对,东阳公主也可能杀人。”袁满道。

    一来驸马手中有足以威胁她的秘密,二来因薛远滨一事,东阳公主名声受损,与儿子薛远洲也生了嫌隙。

    “她不会杀人,”穆止风停下,转身认真地告诉袁满,“她不会武功,而能为她杀人之人,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你怎么知道?”

    “反正不会是她。”

    两人吵吵闹闹又回到公主府,薛远滨不知去了哪里,穆止风吩咐管事叫来的衙役已在房顶上搜寻。

    薛远洲安静地坐在院子外,凝视着驸马的房间,眸中黯淡无光。

    衙役搜寻一圈后,摇头表示除了房梁上的几片瓦片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外,并无任何发现。

    管事唤来公主府所有奴仆,均说当夜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袁满:“木头,看来这人的轻功不错。”

    身旁无人回应,袁满扭头才发现穆止风不见了,管事指了指后院,说瞧见他踱步去了那里。

    “他怎么不带我去?”

    一盏茶的功夫,穆止风重新出现,悄悄告诉袁满,“薛远滨当夜曾开门出去过。”

    至于去了何处,穆止风指了指几个厨娘装扮的人,意思他去了东厨。

    公主府的厨娘有三位,分别是赵婆子、王婆子、孙婆子。

    赵婆子与孙婆子负责平日的膳食,王婆子负责糕点一类的点心。三人回忆驸马死亡当夜的细节,都说没有奇怪的地方。

    王婆子沉默寡言,说自己那晚睡得沉后,便不再开口。

    赵婆子和孙婆子说她们每日睡得早,加上那日府中主子都不在,公主胃口不佳,将将吃了几口就吩咐丫鬟撤下去。

    她们乐得清闲,早早睡下,第二日被管事的叫喊声吵醒。

    “不对啊,管事不是吩咐东厨早点准备醒酒汤吗?”袁满打断两人的回忆,“你们难道没准备?”

    孙婆子心虚地招呼另一个丫鬟过来,说她在准备。

    丫鬟是公主府的粗使丫鬟,几个厨娘早上懒得起床,醒酒汤这般杂事都推给她去做。据丫鬟说,她那日天未亮便去东厨熬醒酒汤,“奴婢到时,药袋放在汤盅旁边,奴婢打开看过,是醒酒汤要用的药材。”

    她熬了半个时辰,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驸马的贴身丫鬟来端汤。直到府中奴仆纷纷朝驸马院子跑,她跟上去才知驸马死了。

    “药袋是谁准备的?”

    几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是自己准备的。

    “药渣子在何处?”

    丫鬟引他们去东厨后门,可到了发现,那袋药渣子竟然不见了,“奇怪,昨日奴婢还瞧见在这里...”

    不过丫鬟说,那袋醒酒汤中的药材极多,够熬两碗,她当日还藏了一半药材。

    两人带着衙役,跟着她去找那半袋药草。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几味药草,有一常喝酒的衙役说,这几味药草,确实是青州城中熬醒酒汤都会用的。

    穆止风与袁满出府,找到一家医馆。

    大夫嗅闻后也说是寻常药物,袁满让他熬一点试试。

    果不其然,用此袋药草熬出来的汤汁比平日医馆熬出来的醒酒汤更浓更红。大夫找了一只活鸡来试,半个时辰后,鸡死。

    “难道薛远滨也想杀他?”

    袁满懵了,合着薛驸马当夜没被凶手杀死,第二日也会被亲儿子毒死,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因薛远滨当夜出门去东厨之事无旁人佐证,穆止风让袁满先不要透露给其他人。

    两人去找万大人,将药渣与今日的新发现一并告知。万大人震怒,当即吩咐衙役去将薛远滨抓来审问。左等右等,三人在府衙等至晚间,衙役来报,说薛远滨消失了。

    自离开公主府后,再无一人看见过他的身影。

    袁满:“他倒是跑得快!”

    穆止风:“看来他没说实话,驸马应该把秘密告诉他了!”

    他既然知晓了一步登天的秘密,这个碍眼碍事还曾经抛妻弃子的亲爹自然没了利用价值。

    袁满:“可管事说,他当夜确实喝醉了呀?”

    万大人:“到底醉没醉,去问问就知道了。”

    三人连夜驾马车去薛家村,找到薛家族长。据他说,那日薛驸马和薛远滨喝得不少,“驸马走时,连走路都要人扶着,远滨年轻,尚能自己走动。”

    薛家村小道崎岖,薛驸马和薛远滨来之前的一日,下了整夜的大雨,导致村道泥泞不堪,马车行走艰难,故而当日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另一处空地。

    从薛家族长的院子到公主府马车停的地方,足有四里路。

    一个回公主府后摇摇晃晃,不省人事的人,怎会当夜从薛家村出发时,不仅辨得清方向,还能自己走路?

    “薛远滨没醉!”

    “不对,他还想毒死薛远洲!”

    够熬两包的醒酒汤药材,他早就打定主意送两个人去死。

    谁知,薛驸马被人杀了,薛远洲醒来后没顾上喝。

    万大人谢过薛家族长后,极为气愤,“这人心肠歹毒,竟想弑父弑弟!”若当日无人看见他去过东厨,这般一箭双雕的毒计,任谁都查不出来。

    等他们二人一死,他握着公主的秘密,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星夜茫茫,三人多有感叹。

    “薛驸马这一死,反倒救了两个儿子。”

    “他杀人未遂,还敢到处叫嚣薛远洲是凶手!”

    “子不教父之过,此事驸马也有过错...”

    三人望着前方的空寂无人的黑夜,俱在想:薛远滨去了何处?

    衙役在青州城找了三日,薛远滨依旧了无踪迹。

    大夫再三分辨,确定加进药材中的毒物是鹤顶红,由城外一位游医在上月卖出。因是深夜加上那人带着斗篷,他不确定买家是否是薛远滨。

    公主听闻此事后,大为震惊,派人将东厨一众奴仆杖责后统统赶出府。

    薛远滨消失的第五日,驸马被杀案仍然毫无头绪。

    袁满曾问过穆止风,当日看见薛远滨去东厨的人是谁,可曾看见谁进过驸马的房间。穆止风闭口不言,“他只看见薛远滨。”

    万英皓每日跟在袁满身后自夸,“本公子看人就是准,一眼就瞧出薛远滨不是个好东西!”

    袁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因为你的子临兄长才觉得他不好的吗?怎么如今又夸上自己了~前些日子,我们去周家问周瑜绍一点事,他可说了,你当年觉得薛远滨武功好,还想拜人家为师呢。”

    “你!”

    两人三天一吵,两日一闹,万英姿捂着耳朵,闭目养神。

    万英皓看见穆止风的身影,故意大声说道:“本公子最同情行之兄长,每日对牛弹琴。”

    袁满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他,被穆止风拉住。

    “小满,薛远滨死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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