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年，晏浑招揽到赵楷之和白羽。两人一个是流氓泼皮，最是知晓各户百姓家中之事；一个是府衙小吏，时常在外，对各城官场了如指掌。

    晏浑带着三人，用这套把戏辗转多地，两年骗到五万两

    至于为何没有人能抓到他们，皆是因他们到一处地方，换一个身份。

    赵楷之舔了舔嘴角的血，“小人会先拿几百两去贿赂县官，若他不收，小人们便换一个地方。”

    有人不收，自然就会有人见钱眼开。

    那些收下贿赂的县官对于他们的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伸手索要。可见过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百姓们发现，他们几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有被骗银钱的百姓越过县衙去府衙报官，白羽从县官处得知消息，四人带着银钱就此消失不见，“后面换了几个地方，信我们之人寥寥无几，直到大哥无意间发现曲有行...”

    一个通鸟兽之语的街头杂耍，看见他吹起竹哨引来飞鸟，晏浑想到了一个新的把戏。

    白羽：“大哥说，这次不仅要骗穷人，更要骗大官富户。”

    当夜，他们找到孙胜，欲花五千两买下曲有行，“孙胜不愿意，还把我们三人大骂一顿。大哥气恼他不知好歹，借口买他手中的一尊玉佛，在酒中下毒，将他毒死。”

    而后，白羽与赵楷之留下善后，将孙胜的尸体藏到伙房，晏浑带着曲有行和范枝连夜离开。

    苏禾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何算的如此准，“王叔回来与我说，仙鹤告诉他一直往东走，就能遇到儿子。”

    赵楷之愣了愣，说道：“小人去年秋月便来盛京城了，打听到几户人家所求之事。恰好白羽有一狐朋狗友认识王家的儿子，所以知晓他何日回家...”

    他们思来想去多日的难题，竟这般简单。

    世上之事，哪有算得准之说，不过正好认识罢了。

    穆止风：“迷魂香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迷魂香，两人哑然，许久后才道不知，“大哥制香时，不准我们二人进去。制香卖香都是他自个在弄，反正他不准我们焚那个香，说是闻多了会死人...”

    几人靠着仙鹤降临之说，先是以唱童谣必有雨的把戏，勾起盛京城百姓的兴趣；接着便是从前晏浑的老把戏，找几个人演戏，佐证仙鹤确是祥瑞。

    慢慢的，童谣之后开始下雨，王叔这般不明真相的百姓得了仙鹤指路，圆了所求之事，成了仙鹤教最忠心的信徒。

    袁满：“你们怎么知道何日有雨？”

    白羽答此事简单：“其实童谣每日都在唱，若是灵验，小人便找乞儿们大肆宣扬。”

    审问之人俱嘴角一抽，他们的把戏看似拙劣，但实则每一步都算准了人心。

    赵肃三人死时，晏浑带着两人在旁处，“大哥用迷魂香控制了不少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被百姓们称赞、簇拥的晏护教，听多了别人的吹捧之言，觉得自己就算不是北卫国万人之上的主子，也该是一方诸侯。

    他四处奔走，寻求助力。

    他们三月离开后，去了多地，已用迷魂香控制数十人，只等借仙鹤童谣为晏浑造势。

    陆述听完，冷声发笑，“杀人骗人毫无悔改之心，竟妄想用一支香一只白鹤封王称帝。”两人狡辩所有事都是晏浑做的，他们只能算作帮凶，“再者说，小人已坦白一切...”

    穆止风：“你们觉得是谁杀了晏浑？”

    两人疑心是欧阳吉和曲有行，“自我们回来后，这两人常偷摸聚在一块。大哥恼怒欧阳吉背着他骗钱，差点坏了他的大事，已不止一次说过要重罚。”

    如何罚？当然是不给半月一服的解药，让欧阳吉和曲有行生生受半月的折磨。

    赵楷之：“大人，小人已将所有知道的事说了。”

    陆述挥手让狱卒带两人押回牢房，临走前，袁满问当日到底是谁掐的观音婢。白羽眼神闪躲，推说是晏浑。

    “我瞧就是你这个小人！”

    袁满一脚踢到他腿上，他疼得哇哇大叫，被狱卒一把拖走。

    接下来要问的便是欧阳吉和曲有行，为防两人串供，陆述与穆止风一人审一个。

    穆止风审的是曲有行，“你听得懂鸟兽之语？”曲有行点头，得意地说：“小人自小知百鸟之音，明百兽之言。”

    袁满诚心夸赞，“你挺厉害的。”

    穆止风又问，“那老鼠呢？”

    曲有行沉默之后说不会，袁满惊讶，“哎呀，可是你方才不是与我们炫耀，你知百鸟之音，明百兽之言吗？小小的老鼠，你难道听不懂它说话吗？”

    “小人...惧怕老鼠，一看见此物便觉浑身难受，”曲有行垂着头，憋了许久才答道，“故而不常与老鼠说话。”

    袁满说他撒谎，“我今早来时，大理寺牢房中还跑出过几只老鼠呢，可狱卒说你昨日受审后，在牢房中睡得极香。你的牢房难道没有老鼠吗？”

    一旁的狱卒说有，曲有行眼见事情败露，终于坦白，“小人不懂鸟兽之语...那孙胜也是一个骗子，那些飞来的鸟儿实则都是我们养的，竹哨一吹，便会飞来。”

    晏浑以为自己碰到了绝世珍宝，没想到却是另一群骗子。

    穆止风：“赵肃与周家父子三人的秘密，你知道是不是？”

    曲有行点头，“晏浑假意和他们推心置腹，其实是在套他们的秘密，好过后威胁他们。晏浑走后，他们常来楼中，一来二去，小人与他们熟络起来。他们死前几日，来楼中找小人，想求仙鹤赐他们避凶之法。”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们几个都知道。”

    曲有行没有避凶之法，便与欧阳吉商量着骗他们的银钱买平安符，“小人想着，若他们被抓或死了，此事死无对证，银钱便是我们的；若他们顺利渡过难关，那便是平安符加持。”

    袁满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道：“算盘一响，黄金万两！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几个人都敢骗？”

    曲有行抬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他们也是人。”

    是人，就会怕；是人，便会趋吉避凶。

    两头骗的把戏，风险虽大，也许随时人头可能落地。但仔细想来，若他们是赵肃三人，生死关头，有人跑来告诉你，他有法子帮你避凶。

    他们大抵也会选择舍一笔银钱买几张所谓仙鹤护身的平安符。

    忘机楼这几人，一个比一个擅于拿捏人心。

    穆止风：“你觉得晏浑会是谁杀的？”

    曲有行说自己猜不出来，“白羽和赵楷之不会，他们就是晏浑的狗，小人与欧阳吉也不会，或许是范枝？”

    袁满：“为何怀疑范枝？”

    曲有行：小人只是随口一说，两位莫要当真。”

    正问着，陆述出现在门口，眼神示意两人出去。等出去后，他才道：“这两拨人各吐了八分，瞒下两分。”

    也许，赵肃、周游、周先则与晏浑四人死亡的真相就藏在被几人刻意隐瞒的两分中。再问也问不出真相，陆述招手让狱卒带两人回牢房。

    袁满提出想问问范枝，“我们问了几次，都没问过她。”

    苏禾找来一位懂聋人手势的妇人，范枝被狱卒带到大理寺书房。

    袁满问她是何时被孙胜收养的，妇人在旁比划，范枝后知后觉伸出左手，意思是五岁。

    “孙胜对你好吗？”

    等妇人比划完后，范枝没由来地开始落泪，不住地摇头，又找来毛笔往自己身上打，妇人说她应是在说那个人曾用棍子打过她。

    “晏浑对你好吗？”

    提及这个问题，范枝怔怔地看着她们，点头之后又摇头，手在空中一阵比划。妇人道：“她说这个人救了他，但是对她也不好，常常不准她吃饭。”

    余下的几个问题，范枝所答与另外四人的相差无几。

    等问完，袁满去门外叫狱卒将她押回牢房，临走之际，她又开始比划。

    妇人解释，“她是想问她的那个妹妹去哪儿了？”

    袁满：“我们送她去医馆了，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妇人比划完，范枝笑着弯腰向两人道谢。

    时至午时末，穆止风来唤两人去用饭顺便去医馆瞧瞧观音婢。

    等出了大理寺，三人才知，陆述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于是一路上，除了穆止风偶尔与他搭话。其余三人看着一脸冷漠的他，退避三舍，借口苏禾脚痛，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陆述此人，脸冷心冷，但出手大方。

    四人在酒楼点了一桌，他豪爽地付了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席间，袁满硬着头皮与他攀谈，“陆大人，你认识万大人吗？”

    “认识，我们受教于一个夫子。”

    袁满记起谢知章曾吹嘘过的谢载，便问道：“你们的夫子是陈留谢载吗？”

    陆述惊讶她一个山里来的小姑娘，竟知晓当世大儒，侧头应她，“陈留谢载只教谢氏族人与他认为的有缘人，本官与万大人若是登门求教，怕是会被他一拐杖打出来。”

    袁满听完，阴恻恻地看向谢知章，“哼，幸好当日木头把你诈出来了，要不然我们时至今日还被你这个大骗子当傻子在骗。”

    谢知章默默吃饭，用碗挡着脸，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