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光有气无力地洒落地面,东殿空寂的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声。

    “宗主!宗主!”

    秦观正在屋内练字,听到声音,搁下了笔。他缓缓出了房门,笑容如三月春风般温润,“听声音就知道是二姐。”

    “是吗?我的声音如此婉转,好听吧?”秦苡萣唇角弯弯,眼底漾起一丝得意。

    “好听,二姐是天籁之音。”秦观语气真挚,声音低沉而温柔。

    “你小子,从小就贯会说些好听话给我听,”秦苡萣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往左移一步,将藏在她身后的萧月露了出来,“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萧月抬头与秦观对视,尴尬一笑,“宗主好。”

    秦观的眼中露出一丝极易察觉的惊喜亮光,转眼间这抹亮光又被层层叠叠的微风吹散。

    他幽幽开口:“萧月来了。”

    她突然被秦苡萣拽来,脑袋还是空白的,面上发窘,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

    秦观看她一脸腼腆,“噗嗤”笑出了声。

    见二人气氛有些不对,不明就以的秦苡萣还以为他们害羞不知道说什么,便拉着萧月上前一步,说:“宗主,我和萧月是来听琴的,萧月说你的琴技出神入化,琴音更是清耳悦心。”

    秦苡萣又转头拍了拍萧月,对她说到:“是吧,月月。你们俩简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萧月没想到秦苡萣会这么说,脸颊一瞬间变得通红,她哪敢跟秦观这样的天才相提并论,什么知音啊,不过就是萧月单方面觉得秦观琴技过人罢了。

    “不是不是,”她怕秦观觉得自己高攀,立刻辩解道:“宗主琴技了得,萧月只是崇拜和尊敬宗主,绝没有想要抬高自己的意思。”

    她抬头望着秦观,他同样面带微笑地望着她,触及秦观温润的目光和眼中的笑意,萧月一时更加紧张,心想:身居高位者最是瞧不起那些明明没什么才华和能力,却敢与他们相提并论、称兄道弟之人。秦观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套近乎吧?

    “不必谦虚,你的琴音在我看来,更是音动梁尘。若是能与萧月成为知音,那我自是荣幸之至。”他眉眼一弯,更是如三月之暖阳。

    “不敢不敢,萧月习琴多年,自愧不如。宗主不必如此夸我...”她的眉头皱紧,只觉得秦观说这话,跟说瞎话有什么区别。

    “月儿,”秦观的话脱口而出,不仅打断了萧月的话,也让一旁仔细听两人说话的秦苡萣瞬间兴奋起来。

    “等等!”秦苡萣突然开口,站在两人中间,望望秦观,又看看萧月。

    秦观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呢?二姐。”

    “怎么呢?你和月月何时变得这般亲近,‘月儿’?”秦苡萣目光先是在秦观身上扫视,随后便笑得贼兮兮的,“快跟我说道、说道。”

    萧月火急火燎地将秦苡萣拉到一旁,刚要开口,便听见秦观说:“二姐误会了。”

    “误会了?”

    “嗯。”秦观转而静静看着萧月,淡淡一笑开口道:“我唤萧月‘月儿’,是我刚刚一时口快,轻慢了萧月,在下向萧月赔礼。”

    秦观向她作揖,萧月正准备开口告诉他她不在意的时候,却听见秦观话锋一转。

    “不过,萧月既是二姐的义妹,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了。所以我想——以后唤你‘月儿’可好?如此一来,也更亲切些。”

    萧月的脑子却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浑了,‘月儿’?前世只有秦执一人这样唤她,可今生这人怎么变成了秦观?上辈子她虽说要嫁进秦家,可跟秦观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关系,今生又是生了什么变故?

    “月月?萧月?”秦苡萣拽着她的手指,“说话啊。”

    “嗯?”她回过神来,与秦观四目相对,他嘴角一直荡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脸上一红回答到:“好。”

    “那便好。”秦观满意一笑,又挥手招来下人,说:“去把我的琴拿来。”

    “是。”那下人刚欲离开,又转过来低声在秦观身边说了句什么,秦观笑着摇了摇头,那人才离开。

    这边人刚去拿琴,秦苡萣便招呼人搬来椅子和茶水点心,安好了桌子对两人说:“在这儿怎么样?”

    秦观抬头一望,幽微的阳光在屋檐渡上一层淡金色,远处的山间飘着几朵洁白的浮云。

    “山抹微云,秋日灿金,此景倒是极好。”说罢,他又低头瞥了一眼秦苡萣和萧月,“就在此处吧。”

    秦苡萣才不管什么云啊金的,只管舒舒服服地斜倚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一只脚踩在上面,开心地抓起桌上的酒酿桂花糕咬了一口,“好吃。”

    她一个人吃得欢,可秦观和萧月却只是喝茶,秦观不爱吃这些她是知道的,至于萧月嘛,她猜她应是害羞。

    于是秦苡萣将一整盘酒酿桂花糕推到萧月面前,“月月,尝一个?很好吃的。”

    闻到浓浓的桂花味道,萧月是有些饿了,不过她们不是来听秦观弹琴的吗?这样吃吃喝喝的不好吧,好像很不尊重秦观。

    “我不饿,谢谢苡萣姐。”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居然不识时务地叫了起来,场面顿时尴尬。

    秦苡萣也傻了眼。

    这时,秦观忽然递过来两杯茶,温柔一笑:“尝尝吧,一边喝茶一边吃糕,不容易腻。”

    “那...那...那恭敬不如从命。”她轻轻捏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松软不黏牙,桂花味很浓,简直是齿颊生香,再配上一口龙井,刚好中和掉桂花和酒酿的甜腻。

    “哇,倒是真的。”秦苡萣也试着这样吃了一口,满脸惊喜,“宗主怎么知道配龙井茶更好吃?”

    “二姐忘了,我不喜甜食。你每次在外给秦执买了糕点又会给我捎带上一份,为了不浪费,只好以茶佐之。久而久之,我就发现龙井配甜糕很是解腻。”秦观也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原来如此,你怎么不说呢?还每次都派人来谢谢我,我还以为你跟秦执一样,特别喜欢吃甜食呢。”秦苡萣口气里虽都是怪罪,但还是很明显能看清她眼中淡淡的自责和悯恤。

    萧月撇了一眼秦观,只见他眸光淡淡的,笑着慢慢说道:“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二姐给我带礼物是心意,我怎么能挑剔呢?”

    他一字一句,声音温柔又轻缓。

    素白的衣袂飘飘,秦观薄如剑刃的嘴唇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萧月看着他不咸不淡的表情,突然想起上次秦执跟她说过的话‘他独居东殿,每月应付自己的病已经损耗完了精力,哪还有时间和心情来了解我们,与我们说话’,心道:看来秦执说得不假,秦观不仅仅是不爱跟他们兄妹三人说话,甚至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十分疏离,秦苡萣连秦观不爱甜食都不清楚。而这个秦观也是,宁愿月月就着茶把不爱吃的甜饼吃光,也不跟秦苡萣说一声他不喜这些吃食。本是秉着不想拒绝秦苡萣的好意以及麻烦她,却也让秦苡萣知晓真相后内疚自责起来。

    果真如秦执所说,秦观与他们缺乏沟通。

    秦苡萣也半晌没搭话,但萧月看出她情绪低落了些,许是心里内疚极了。她便牵住秦苡萣扣紧的手指,对着秦观仰面一笑说:“那下次我和苡萣姐给宗主带些别的回来?苡萣姐说下次去送货也带上我一起。”

    秦观听出了萧月是变着法子在缓解秦苡萣低落的情绪,这才明白他刚刚的话多半是伤到了二姐。他望向情绪低落的秦苡萣,毫不客气地开口:“那二姐下次帮我多带些各地的茗茶吧,我倒是想尝尝。”

    听闻他的话,秦苡萣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句:“行!”

    秦观虽为宗主,但在秦苡萣眼中,始终也跟秦执一样,是她的弟弟。再加上这两兄弟父母早亡,作为他俩唯一的长姐,秦苡萣很是希望能够将二人照顾好。

    不过秦观小小年纪便担起了宗主的责任,一个人独居东殿,身子极差、鲜少走动,自然秦苡萣能与他接触的时间也不多。最恼火的是,秦观虽不像秦执一般孤傲,但一向沉静的他更是让人瞧不出情绪,也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当然,他也不曾向任何人倾吐过心绪。

    萧月细细看了看秦观的脸,那每次连笑起来的弧度都把握得一样的面容根本看不出任何心思和情绪,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人也太难看透了!原以为千机阁中身为佼佼者的自己已经是擅长伪装的高手了,直到见到秦观,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不过萧月总觉得他在隐瞒着什么,一个父母早亡、还要早早承担家族重任的人,却永远看上去温润如玉、清风霁月,真是太奇怪了。他心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怨恨秦执克死父母?还是怨恨秦家让他一个人早早孤独地承担家族责任?抑或是,还有其他的秘密呢?

    她再抬头寻找秦观时,他已经走向了不远处已经架好的琴,轻抚琴弦,琴音高低婉转,仿佛无止无休、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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